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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枢帅放还乡

    等魏然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甄寻那半毁别院的亭子里,周围是自己几个队部的残兵剩勇。

    魏然摇了摇脑袋,觉得浑身不舒服,一摸脖子,原来是甄寻流到他身上的血早已干涸了,结了一层血痂在皮肤上,难受的紧。他看看四周,自己的人还剩六个,个个带伤。周围正有官军人马从小楼里搬出一具具尸体,押了府邸的仆役过来一一指认。

    守在魏然身边的李家院兵看他醒来,连忙告喜:“魏队头,夫人说的果然不假!那边卫洪的官军一路杀过来,四处抢掠财物子女,到了这里被夫人一顿训斥居然不敢造次,让人把守好这里,跑去上报卫大帅了!”

    魏然听到此处才安下心来,不过随即又想到自己兄弟剩下的就十分之一,感觉悲戚凄凉,问起来:“老李,你们谁知道牟财家里情况?”

    牟财就是之前在楼上托付魏然照顾儿女的院兵。

    “好像是一儿一女,都不大,才十三四,牟财的婆娘姓张,都是跟着国公爷去泰宁时一起移过去的。去年本来说队里面的兄弟出钱,让家眷结队一起移居过来,没想到啊……”

    魏然心里叹了口气默默记下,对剩下的哥们兄弟说:“咱们这次做了降兵,不过却是救下了夫人,这次有命和夫人一起回泰宁去,这里战死的兄弟的家眷也能继承父兄的位置,不至于落个无依无靠,做饿死鬼的下场。我有机会再向夫人求一求,请她念在弟兄几个舍命救她的份上,给发个战死抚恤,不让人白死在这里。”

    几名残兵听得也是满脸悲伤,乱世之中,活下来和死掉的,不知道哪一个更苦呢。

    恰在此时,几名威武士卒簇着一个鲜衣亮甲的牙将进了院子,直接叱骂开来:“你们几个,还在这里傻愣,快去把甄夫人迎出来!大帅和甄夫人的父亲许国公是旧识好友,怎么能把人家当犯人看管!我这去请甄夫人和大帅叙旧,等夫人回来的时候,这里见不得半点血污!”

    说完这牙将就带人进了阁楼,没一会儿就堆着笑请了脸色淡白,强作镇定的李婉蓉出来。魏然在旁边看到一位穿着浅红色大袖襦裙,披了条鹅黄披帛的丰满少妇出来,立刻领着兄弟们跑过去扑通跪倒。

    “夫人,我等延误了时间,害的夫人受惊,请夫人责罪!”

    李婉蓉一见是娘家的亲信家兵,憔悴的面庞也露出微微喜色,对着那个不明所以的牙将说:“将军见谅,这是我父怕我受委屈,派给我的几名家丁护卫,看到我丈夫失了理智,砍杀家人,护主心切之下将我夫君误杀。”然后才对着魏然说:“我知道你们辛苦,回去父亲自有奖赏,你们先好好歇息,不要惹是生非。”

    魏然听到这表态也就放心了,领着兄弟们回去休息。另一边的牙将咬着牙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好一个误杀,甄寻脑袋都快被砍成浆糊了,这也能是误杀。”只能是附和李婉蓉的话,带着她去见了卫洪。

    位列夏朝三公的卫洪,此时正在帐内端坐听取清点报告,闻到李婉蓉已经带来了,立刻让那报告的军吏下去,迎接李婉蓉。

    李婉蓉走进帐内,看到大帐中央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一员不怒自威的老将,两鬓斑白,方脸八字胡,身着精钢明光铠,脚踏虎皮毯,身后桌上摆满兵书。李婉蓉一见就知道这位就是当今夏朝的枢密使、司徒,也是指挥这次平叛战役的行营都督——卫洪。李婉蓉见了卫洪,躬身行礼,但还没等她开口,反而是卫洪先叙旧:“侄女受惊了,我麾下都是些粗俗兵痞,不懂得礼数。如今甄家满门咎由自取,侄女有佛陀保佑,安然无恙,不知道接下来什么打算?”

    李婉蓉顿时流泪哭泣:“夫家不知忠君爱国,做了叛逆的事情,我本应随夫君一同去黄泉赎罪,因有上苍保佑,苟且偷生下来,此时别无他想,只求回家孝顺父母,规劝他不要学我夫家,落得个家破人亡。”

    卫洪听了哈哈大笑:“不愧是太保之女,深明大义,甄守一家鼠目寸光,落得这个下场都是自找的,许国公是三朝元老,自然不会做出这种傻事。我这就派遣人手,不多日便送侄女去华央京城,你父亲已被陛下召入朝中主政,到时你父女团圆,共享天伦”

    李婉蓉得到卫洪许诺,破涕为笑,再三拜谢,又聊了半个时辰才离开卫洪的中军大帐。

    等她离去,一名幕僚参将向卫洪进言:“枢帅,那甄寻死的不明不白,和这女人肯定脱不了干系,虽说许国公身份尊贵,不过总要询问一下吧?”

    卫洪坐在太师椅上,不急不慢的喝茶润喉,另一位幕僚反倒是慢悠悠地回答:“这女人虽然心狠手辣,但和甄家造反没什么干系。再说许国公一家,是武盛朝的节度使传下来的,历经三朝不倒,许国公兄弟八人,除去早死的,光当上节度使就有两个,姻亲门故更是无数,既然不便得罪,那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呢。”

    卫洪也喝完了茶,把杯子一放:“许国公的女儿不必为难,甄家不是有几个侥幸没死的半残么,叫人把命吊上,送去皇都发落,我这里岂能为这种小事耽误。这三镇同叛,以定西节度使甄寻为首,现在甄寻伏法,永州和翔凤也该收网了。三日后移营永州,年底把这战事了结。”大帐内的将领自然是拱手称喏,尊奉遵令,不再谈论李婉蓉之事。

    李婉蓉这边回到住处,此时尸体血污已经消失不见,几名没逃掉的侍女也被打发来服侍李婉蓉,若不是建筑上的破坏痕迹无法消除,几乎看不出来半天前这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李婉蓉坐在房间里,终于放松下来,趴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哭泣呜咽哭泣。她才二十岁,遇到这种往日恩爱的丈夫要一心杀掉自己的事情,还面临被当做谋逆家眷定罪的压力,怎么能是毫无恐惧和委屈的。虽说李婉蓉是将门之后,这乱世的人间悲剧也数不胜数,但毕竟大家闺秀与人间疾苦并不沾边,这才是头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她将自己的不幸与悲伤藏在泪水里全部释放出去,哭了好一会儿心里才觉得好受些。

    止住泪水的李婉蓉感觉到乱世无常,就算身处深闺也容易被兵灾波及。聪慧的她很快开始活动心思,这次回去见到父亲,那就是出嫁的女儿变成寡妇投奔娘家,这身份虽说吃穿不愁,但以后怕也是难再出头,得想个办法提升自己在父亲心中的价值才行。李婉蓉念头顿时通达,又想起了魏然这个院兵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