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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红色呼应。

    夕遇雪醒来,眼珠子左右打转,发现圆月高挂天上,周围有好多好多奇特的植物,一根根又粗又壮的高高的茎杆上,都顶着一片巨大的,形状清奇好看的叶子,叶子随风摇摆,宛如一面面巨大的旗帜在风中飘摇。

    这里是哪里?夕遇雪摸了摸头,坐了起来,摸到自己的脸上戴着奇怪的东西,有点不舒服,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于是她伸手想要去摘。

    忽然一只温柔的手抓住了夕遇雪的手,一个眉目深邃的男孩急切地提醒她说道,“这里是蕨海,别把呼吸过滤器摘掉。”

    “蕨海!?”夕遇雪恍了恍神,“我怎么来到蕨海了?”

    “我也不知道,我就看到你从天上掉下来,就拿个呼吸过滤器来找你了。”银雷如实回答,语气平静淡和。

    “谢谢你。”夕遇雪诚恳地看着银雷,“是你救了我。”

    “就一个呼吸过滤器而已。”银雷面对年龄相仿的美丽异性,倒也显得拘谨些许。

    “如果没有你的呼吸过滤器,或许我会一睡不醒,我还是得谢谢你。”夕遇雪站了起来。

    也许是性格腼腆,面对夕遇雪的道谢,银雷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于是便直接沉默。

    相反,夕遇雪这个女孩却显得很是直率,开口就是一句,“你救了我,我要报答你。”

    这一句话整得银雷差点脸红了,“报答,报答我什么?就一个呼吸过滤器而已。”

    “我没有家了,你能收留我吗?让我做你的仆人,我会做饭,会干活。”

    夕遇雪接着直言不讳,一来她真的是无家可归,又身无分文,在异乡根本就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二来银雷确实是救了她一命,将两件事结合起来,她立刻想到了上门做仆人这件事。

    而银雷一惊,冷漠回答道,“做仆人?可是我不缺仆人。”

    夕遇雪一脸落寞,哀求道,“那你能收留我几天吗?我能干活。”

    看到夕遇雪如此哀求,银雷有点心软了,但单凭一点心软,他是不可能会马上同意收留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的,可他看了看女孩身上戴着的项链后,还是无意识地说了,“可以。”

    得到了肯定后,夕遇雪立刻两眼放光,“我会做饭,我做的饭可好吃了,我之前就是在一家饭店里干活的,我做的菜可受欢迎了。”

    “嗯,那跟我回去吧。”银雷也不啰嗦,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夕遇雪一眼。

    夕遇雪欢快地跟了上去。

    “你为什么那么想要我收留你,我看你也不像落难的样子,你不想回家吗?”银雷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一下夕遇雪。

    夕遇雪惆怅了起来,“我是个孤儿,没有亲人,没有家。”

    “那你不回那个饭店了?”银雷还是好奇。

    “回得去吗?到处都是蕨海,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走,我又没有钱,又没有交通工具,我回不去的。”夕遇雪僵硬地笑着,一双灵动的桃花眼洋溢着些许忧伤。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银雷边走着边问起最关键的问题。

    “我是被人拐上飞艇的,我想找个降落伞跳下来,可是降落伞没找到,却失足掉了下来。”夕遇雪紧跟银雷身后。

    “为什么会被人拐?拐卖吗?现在确实有挺多团伙专门拐卖年轻小女孩的。”银雷无奈说道。

    “不是的。”夕遇雪立刻否定。

    “那是为什么?”银雷接着问道。

    “他们会把我带上飞艇,是因为我是他们要找的【倾神者】,他们要把我带去一个叫【灵墟】的地方,请我帮忙。”也许是因为银雷救了她一命,夕遇雪相当信任银雷,把自己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银雷。

    银雷听了,瞳孔一紧,“你是【倾神者】?”

    “对啊。”夕遇雪点点头。

    “可是……”走在前面的银雷,回头看了夕遇雪一眼,欲言又止。

    她会是【倾神者】?可是他明明什么都感应不到啊,还是说这个女孩已经厉害得能完全隐藏自己了。

    “可是什么?”夕遇雪抬眼看向比自己高一个头的银雷。

    “没什么。”

    夕遇雪瞪了一眼,“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还说没什么,这样子真的很讨厌欸。”

    “我只是好奇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带去【灵墟】?那可不是一个什么好玩的地方。”银雷不接夕遇雪上一句的话,直接抛出下一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啊,所以我才想找降落伞……”,忽然间想到什么,夕遇雪大叫了一声。

    “怎么了?”银雷停下脚步,关切地问道。

    “我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怎么会毫发无伤?”夕遇雪惊讶地看着银雷。

    “你下坠的速度很慢很慢,有可能是这条项链保护了你,你的项链是谁给你的?”银雷的目光落在了夕遇雪胸前。

    夕遇雪用手指捻了捻胸前那颗红宝石,表情依然惊讶,“是这条项链救了我?”

    “对啊,所以我才问你是谁给你的。”银雷极度想要确认这项链是不是他的那一条。

    “这条项链是我从小戴到大的,饭店的阿嫲说,那年冬天,她在雪地里发现我的时候,这条项链就一直被我紧紧地拽在手里。”夕遇雪如实回答,语气轻松。

    银雷凝神看着夕遇雪的微表情,看她也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她应该没骗人,可是这条项链又该怎么解释,难道这项链不止一条?

    于是银雷好奇地问,“那你知道这项链有什么秘密吗?”

    夕遇雪一脸狐疑,水灵灵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什么秘密?”

    看来她自己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的,银雷也很无奈,就说了句,“没什么。”

    “又来,很烦欸。”夕遇雪翻了个白眼。

    “刚刚你说你是被饭店的阿嫲捡回来的,是她把你扶养长大的吗?”银雷又转移了话题,再次重新向蕨海外面走去。

    “是啊。”夕遇雪也跟着迈起了脚步。

    “那你真的不打算回那个饭店?你不想那里的人吗?”银雷关切地温柔问道。

    夕遇雪垂眸,略显失落,“想他们,也想回,可是我回不去了,到处都是蕨海,路途又遥远,我又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从小到大都在那家饭店里,对外面都不熟悉。”

    银雷:“…………”

    沉默半晌后,银雷连忙安慰,“先说你那家饭店在哪里?可能我能送你回去呢?但是不是马上哦,也得等我有时间了才能送你。”

    “饭店在龙谷国。”夕遇雪激动地脱口而出,满眼期待。

    银雷却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夕遇雪,“哪里?”

    “龙谷国。”夕遇雪再重复一遍。

    银雷愣了片刻,再无奈说道,“没听过。”

    夕遇雪再次失望,“没事啦,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能回去的希望。”

    “要不你先跟着我,等机缘到了,说不定我们就知道你的故乡在哪里了。”银雷重新迈开步伐。

    “好啊。”夕遇雪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开心地蹦哒了起来。

    才没蹦哒几步,就听见“啪嗒”一声,夕遇雪踩到了什么东西。

    两人寻声看去,见到夕遇雪的脚正插进一个大蛋里。

    这颗蛋比人头还要大几倍,这就意味着,这颗蛋的母亲必定会是一只巨兽。

    夕遇雪把脚抬起来,看着黏在脚上的蛋液,嫌弃地说道,“咦,好脏啊。”

    “嘘,”银雷做了个手势,示意夕遇雪安静点,“不要说话,不要发出什么大动静,不然我们就会被盯上。”

    夕遇雪看着银雷,眼睛渐渐睁大,惊恐无比地指了指银雷身后。

    她看见了一双巨大的发着青光的眼睛,像两颗大宝石一样镶嵌在一颗偌大的脑袋上。

    银雷也感觉脖子后方有一丝丝凉气,他顺着夕遇雪手指所指的地方回头看去,如此近的距离,几乎要将银雷的心脏都给吓出来了。

    “跑啊!”银雷大喊一声,就拔腿跑了起来。

    夕遇雪也跟着银雷一路狂奔。

    银雷一边跑着,一边用尽全力去感应这只异兽,可是他居然什么都感应不到。

    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什么都感应不到,感应不到夕遇雪是一个【倾神者】就算了,还感应不到这一只如此庞大的异兽,实属有点说不过去。

    难道……

    ——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银雷的脑海里。

    ——他的神通消失了。

    应该是在与【极霜之翼】对峙后,他的神通就消失了的,因为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感应不到佩洞天,也感应不到卫军涯。

    如果他的神通还在的话,他不仅能摸清夕遇雪是几斤几两的人物,还能摸清此刻追击他们的异兽的想法,并且预判它的心思,甚至还能与之进行精神沟通。

    可是他丧失了神通,连追击他们的异兽都无法感应清楚,只知道身后有一只庞然大物在追击他们。

    两人慌不择路地往前跑着,都顾不上回头看,身后的异兽发起了攻击,密密麻麻的尖刺像离弦之箭一样朝两人发射而去。

    一根根尖刺与他们擦身而过,直直射在他们前方。

    这只异兽还会物理攻击,危险又更上一层楼了,银雷心里也没有底,他和夕遇雪一样感到了害怕,可是他除了逃跑,也没有任何可以反击的手段,因为他的神通消失了,他的其他附加技能也都消失了,他没有办法像对付外星生物【极霜之翼】那样对付身后的普通异兽。

    密密麻麻的尖刺,就像暴雨一样向两人席卷而来。

    躲不掉的,他们躲不掉了。

    一根筷子粗细的尖刺刺入银雷的左腿,他一个踉跄就跌倒在地,紧接着,又有两根尖刺刚巧穿透他的两只手,并将他牢牢地钉在地上。

    银雷只是一声惨叫,就忽然间觉得头昏脑胀。

    他想把两只手都挣脱出来,可是疼痛让他望而却步,他根本抵抗不了身体自己的意志。

    一种无力感像龙卷风一样席卷进他的胸腔,压抑得呼吸都不顺畅了,他现在怎么变得跟普通人一样毫无战斗力?先前在道观里明明还能只身与【极霜之翼】对峙,现在怎么连蕨海里的普通异兽都对付不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从一个【倾神者】变成了普通人?

    不明所以的银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夕遇雪也同样被两根尖刺给钉在地上。

    这下子惨了,两个人都逃不掉了。

    至于追杀他们的异兽是什么,他们根本就看不清全貌,只见一颗巨大的头颅黑影高高扬起,张开血盆大口,再次从嘴里喷射无数根尖刺。

    银雷和夕遇雪身上又再次被扎了几根尖刺,并且这几根尖刺都穿透他们的身体扎在了地上,两人已经是动弹不得,都失去了逃跑和反击的能力,也就只有等死的份。

    难道今晚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他还没有找到师父墨安照留给他的礼物,也还没成为【通幽者】,带着师父的遗愿去到【幽】看一看当年那场浩劫的真相。

    他还有好多好多事没完成,还有好多好多地方没去。

    难道今夜真的就要交代在蕨海里了?

    那只异兽再次扬起头颅,又张开了血盆大口。

    完了,那些尖刺又会像暴雨袭击而来,他们逃不掉了。

    忽然,远方传来一阵巨响,异兽被声音吸引了,合上嘴巴,抬头看向远方,愣了一会,像是在思考,而后就迅速离开,像是遇见了什么恐怖的怪物,迅速逃跑开来。

    同时蕨海里还有其他许多骚动,很显然,整片蕨海里的异兽都被远方的那声巨响给震慑到了。

    那声巨响究竟是什么?能有如此威力。

    攻击银雷他们的异兽离开了,两人暂时安全,目前就是想办法将自己从这些尖刺中脱身了。

    但是银雷又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那就是他的呼吸过滤器被异兽的尖刺给划破,已经报废了,难怪刚才到现在,都头昏脑胀的,原来是中毒了。

    而现在,他每呼吸一次,都会有毒气进入身体。

    如果不能及时脱身,再离开蕨海,银雷可能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可是他能怎么办?

    “夕遇雪,你现在怎么样了?”银雷费力问道,他是在关心夕遇雪,也是在关心自己,如果夕遇雪能轻松脱身,那么她就能救自己一次。

    “我已经被固定住了,而且我的呼吸过滤器也被划破,我们只能祈祷被拯救了。”

    “希望如此吧。”银雷失望地把头侧向一边,眼神落寞。

    “要保持乐观,往好处想想,说不定会有人来救我们呢?就像你刚才来救我一样。”夕遇雪身体已经开始发软了,看来是毒效发作了。

    “希望吧。”银雷虚弱地说道。

    夕遇雪牵强地对银雷露出笑容,“会的,相信我。”

    银雷没理会夕遇雪,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不想说话,想尽可能地保留力气去延续自己意识清醒的时间,能多撑一秒就是一秒。

    而夕遇雪也没有再继续说话,因为她也累了。

    晚风吹着,蕨叶摇曳,彼此摩挲而发出令人舒适的声音,如此静谧的环境,却将要变成银雷和夕遇雪的坟墓。

    圆月一直高挂晴朗的天空上,柔和的光透过层层蕨叶,撒在蕨海的地上,像位老母亲一样温柔地抚摸着银雷和夕遇雪这两位孤儿的脸颊,这是这个冷酷的世界给他们的温暖。

    银雷和夕遇雪都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胸膛在微弱的起伏。

    两人四目相对,似乎想要用这眼神余光在诉说着些什么还没来得及说的话。

    是对不起?

    是谢谢?

    还是感谢相遇?

    那些话,也许以后都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慢慢的,夕遇雪再也撑不住了,中毒已深的她,彻底闭上了眼睛,唯余胸膛在微弱地起伏。

    陷入昏迷的夕遇雪,看不到她胸前的红宝石发起了光来,并且像是受到什么牵引的力量,向着某个方向飘去,但挂在夕遇雪脖子上的项链将红宝石拉扯住了,两股力量间形成了一种平衡,让红宝石悬在了那个位置。

    是什么在召唤这颗红宝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银雷也感觉自己要撑不住了,中毒已深的他,马上就要闭上眼睛了。

    在最后的视线里,银雷依稀看到一个人影,身姿曼妙,一头卷发,手里拿着一条项链,项链上有颗发光的红宝石,红宝石像是被什么力量给牵引了一样,拉着那个人在往这边走来。

    太好了,终于有人来了。

    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近,银雷终于心怀庆幸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