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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只识弯弓射大雕

    此后几日,老供奉似着了魔,每日去河边淘沙,淘各种沙子,还不让徒弟们去淘,非要自己亲自去,又不与徒弟们分说原委,只说是官家交代的差事,不能说。还把徒弟们撵出了窑口,只留下那两个最信赖的徒弟,让其他人四处去找土,说窑上暂停制瓷,找到更好的土再重新开始烧窑。

    两个徒弟也神神秘秘的,捣鼓各种配方,每天必有三匣沙子送入窑口。

    老供奉知道,若这沙子烧好了,是福泽子孙后代的大功业。

    赵窉还亲自画了一个图,悄悄交与老供奉,说一旦能烧出图中的物件,立即回报,不准任何人知道。

    自此,赵窉再不理会烧窑的事,只是让军士切莫短了窑上的焦炭,每日有军士往北边去背焦炭。

    赵窉又找到陆秀夫,商量渔场的事情,说捕鲸的渔场必须有。还说大洋里的鲸鱼比陆地上的人还多,捕不完的。陆秀夫深知鲸油的重要性,便依托天然海湾,修建几个捕鲸的渔场。

    捕快自回了行在以后,有些闷闷不乐,头上的鸟毛耷拉着,集市上的事情也不太热心管,交与手下打理。每日里坐在集市上发呆,有时候叹气,有时候嘿嘿傻笑。

    赵窉实在看不下去了,找义安从宫里支了若干麻布,盐巴,白糖,交与捕快。“刘捕头,你回去看看吧,倘若她们听话,就把她们带出来,行在可以给她们安置了,那里不适合她们”。

    捕快一下来了精神,鸟毛颤抖着给赵窉磕头。毛驴身上挂了两个竹筐,怕不有两百斤,把个驴子压得颤颤巍巍的,自己又背了一个竹筐,也有百十斤,往山谷去了。

    第十天,少年果然从山里走出来,陪着母亲来拆线。

    母亲自己走着来的,穿着麻布短褂,短裤,手上抱着那个婴孩,丝毫没有产后虚弱的样子。

    少年身背长弓,依然赤着上身,只穿了麻布短裤。手里牵着绳索,绳索前面套了两头肥硕的野猪,獠牙毕现,却没有任何凶相,只顾着朝前走。野猪浑身青肿,隔着厚厚的皮毛,也能看得出来,被打得很惨。

    自有认得少年的禁军士卒,立即向赵窉回报。赵窉匆匆出了寝宫,柳娘和虫儿都跟了出来。

    少年看到赵窉,立刻笑了起来,白白的牙齿,目光清澈,不似蛮夷。待看到柳娘,又有些扭捏,想打个招呼,又不好意思。最后看到虫儿,与他一般大小的美丽女孩,脸上一红,低下头,不知所措。

    赵窉哈哈一笑,先小心绕过那两头野猪,走到少年面前,抱了抱少年,也不知道是真心的还是在效仿太后的手段。少年立马又笑了起来。两头野猪看到人多了,有些烦躁,开始低声咆哮。少年腿一抬,快速踢出了两脚,野猪发出两声惨叫,再不敢嚎叫。

    “虫儿,去伤兵营,剖腹包,清创包”。

    “好的,官家!”虫儿欢快的去了。

    “柳娘,把一头野猪给那五十名禁军,再给两坛烈酒,猪头肉给那四个肿脸的军卒,剩下一头给内厨司,晚上我要用红烧肘子招待客人”。

    “好的官家”。

    柳娘接过了绳子,野猪想要挣扎一下,柳娘也抬起了腿,快速踢出两脚,姿势比那少年优美多了,野猪再次发出惨叫,不敢反抗了。少年看着柳娘踢出的两脚,更加扭捏,赵窉也不管少年的囧样,拉了一下少年的手,又指了指伤兵营的方向,虫儿正小跑着往那里去。

    肢体语言依然管用,少年转向母亲,乌拉了一句,就牵起母亲的手往伤兵营走去。

    虫儿在伤兵营如同妈祖娘娘般的存在,不用虫儿动手,一间石屋被伤兵迅速收拾干净。

    少年依然在门口守着,虫儿在赵窉的指导下,麻利的拆了线,切口长得很好。妇人对拆线没什么反应,躺在床上,还在给婴孩喂奶。

    晚膳就在伤兵营吃的,瑞福跑了好多趟,才把菜摆放齐备。

    肋排剁成了小块,与冬瓜一起炖了,肉已脱骨,酥烂,冬瓜白中泛绿,几滴油花漂在汤上。

    竹笋爆炒肉片,点缀了新鲜的菌子,色泽鲜艳油亮。

    丝瓜炒鸡蛋。黄澄澄的鸡蛋与翠绿的丝瓜堆在一起,很好看。

    一大盘血肠,切开了,冒着热气。

    最大的菜是肘子,两个,瑞福吃力的端上来,肉皮子微微晃动,几欲从肉上滑脱,红浓透亮,酱香弥散开来。

    赵窉没让用青瓷,全部是木盆装菜。

    少年的母亲一开始还有些拘谨,赵窉让瑞福打个样,瑞福也不客气,直接上手撕肘子,往嘴里塞。妇人再不犹豫,双手飞舞,吃得汁水横流。

    少年学着赵窉的样子,笨拙的拿起筷子夹菜,尝试几次之后,就可以熟练用筷子了。

    一餐饭吃得酣畅淋漓,赵窉示意母子晚上就在这石屋住宿,明日再叙。

    “官家,那个少年真的很厉害吗?柳娘说他天赋很高呢”。晚上回到寝宫,虫儿有一句没一句的和赵窉聊着。

    “应该是的,柳娘那么厉害,不会看错的,他一拳就把禁军打倒了,禁军是很厉害的吧”。

    “官家,宫缩痛有那么厉害吗?比侧切还痛?”

    “切皮痛是两丈高的海浪,宫缩痛是五丈高的海浪”。

    “喔,官家,女婴为什么比男婴更容易存活?可是…却又不要女婴。”虫儿似乎想到什么伤心事,沉默了,没在接着问。

    赵窉又吃撑着了,已经熟睡过去。

    次日一大早,赵窉就去了伤兵营,把少年拽起来往寝宫跑。

    柳娘在打拳,动作不急不缓,和平时打的拳不太一样,套路似乎很严谨,动作十分舒展,招式和步法都很灵动。发力时,撑、拦、斩、卡、撩、崩、塞各色技巧频频展示。

    赵窉看得摇头晃脑,少年看得如痴如醉。

    收了拳,柳娘向赵窉躬身行礼。

    “柳娘,谢谢你啊,肯教这个小子,你瞧,他都看傻了”。

    “好叫官家知道,我也没教他什么,这套拳法是太祖长拳,军中士卒都会的,算不得机密,此套拳法注重实战,大开大合,刚猛有力,且注重技巧,只是我打出来时,融汇了些许我自己的领悟。我只是想让这孩子能明白一些拳脚的基本路数,能领悟多少,看他自己吧”。

    赵窉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少年才如梦中惊醒,羞涩的低下头,不敢再看柳娘。

    赵窉指着柳娘,又指向少年,再把两个拳头碰一碰。少年眼中发出一丝亮光,抬头快速瞄了柳娘一眼,又低下头去。

    柳娘微微一笑,侧身,抬手,起手式。

    少年明亮一笑,学的很快,先向赵窉躬身一礼,然后转向柳娘也是躬身一礼。起身向前,对着柳娘轰出一拳。

    二人打得十分爽快,一开始,三两下,少年就被打倒在地。爬起来再战,再倒地。再起来打过。

    逐渐的,能和柳娘有模有样的打上几个回合。

    虫儿和瑞福都悄悄的站在赵窉身后观战。

    再后来,动作越来越熟练,太祖长拳的动作能够融会贯通,和柳娘能打个不分伯仲。

    柳娘也起了好胜之心,许久没有如此畅快的施展拳脚功夫,便放开了身段,和少年酣战起来。

    二人都使用太祖长拳,动作极尽舒展,力大势沉,隐隐有风雷之音。良久,二人才住了拳,柳娘已是香汗淋漓,那个少年也是大口喘气。

    再看周围,已不知何时站满了禁军军卒,瞪大了眼睛,看得目瞪口呆。太祖长拳,军中也常演练的,却不想这二人打出来有这般威猛。那四个脸被打肿的军卒暗自叹息一声,那一拳挨的不冤。

    义安也在人群中看了二人的较量,内心十分惊讶,世间还有这般天赋异禀的少年,再看向赵窉,官家正笑眯眯的走到少年面前,拍着少年的肩膀,比划手势,和少年交流。义安似乎明白什么,也不再停留,内心欢喜,我大宋即将拥有一个不世出的武学奇才,转身去向太后禀报比武之事。

    海岸边,赵窉让军卒立了一个箭靶,五十步外,少年肩背长弓,挺身站立。赵窉拿了军中的羽箭交与少年,他实在看不上少年那石头磨出的箭头。

    赵窉做了一个手势,少年侧身站立,只瞄了一眼箭靶,便不再看,将箭搭上弓弦,稍一用力,“咻”,羽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哆”正中靶心。

    “厉害啊”!赵窉心中赞叹。挥了挥手,有军卒扛起箭靶远远的跑开。

    “一百步”!柳娘轻声说着,“百步穿杨只是传说而已,海风这么大,能射中就很厉害了”!

    少年依然挺拔站立,慢慢抬起右手,伸出拇指,睁右眼闭左眼,又睁左眼闭右眼。

    赵窉呆住了,甚至有些嫉妒,这个蛮子,人都没见过几个,整日里只在林间打猎,与野兽做伴,居然…居然会测距!

    少年又偏了一下头,风把耳边长发吹得起伏,“娘的,这是在测风速”!赵窉有些抓狂了。

    少年再不犹豫,搭箭上弓,微一躬步,箭头上抬,“咻”!羽箭飞出,迅疾变成一个小点,“哆”!

    射中了?!柳娘有些不敢相信,有军士挥舞小旗,“正中靶心”!

    赵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跑过去看靶,一支羽箭正入靶心,箭头透靶心而出。

    赵窉咬了咬牙,“两百步”!

    军卒继续扛着箭靶往远处跑,这个距离,非五石弓,都射不到这么远。已有好多看热闹的军卒围拢过来,交头接耳的。

    海风依然很大,两百步外,箭靶已经是一个小点,与周围的礁石沙滩混在一起,不仔细看,都看不到。

    少年依然挺拔站立,测距,测风,慢慢引弓搭箭,张开两腿,呈弓箭步,全身发力,长弓如满月,箭头高高指向天空。“咻”!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报靶,良久,远处军士挥舞小旗,正中靶心!

    海岸边一阵欢声雷动。

    赵窉想知道这个少年的射术到底有多厉害,随手往海面一指。

    远处海面上,有数只飞鸟从空中俯冲下来,高速撞进海水中,用长长的尖尖的嘴巴,去捕捉海里的鱼。这些鸟飞得高,速度快,有时还在空中争食。飞行轨迹极难把握。

    少年似乎也来了精神,他虽射落过很多鸟,却没射过海面上的飞鸟。少年抬头观察了一会在海面盘旋的飞鸟,取出一支羽箭搭在弦上,然后提着弓开始奔跑。眼睛盯着天空,奔跑速度越来越快。

    少年跑上了码头,依然在加速,码头上的人纷纷避让。已经快跑出了码头,少年仍在加速。

    在码头的尽头,少年双足用力,脚下的木板微微下陷,少年高高跃起,在空中,蜷缩着身体,用双足登住弓身,双手发力,拉开弓弦,巨弓如满月张开,少年直挺挺的下坠,在落水的一瞬间,一支羽箭激射而出,飞向天空。

    “扑通”!少年落水。

    “噗呲”!一只海鸟迎头撞上羽箭,被羽箭穿胸而过,扑棱几下翅膀,在空中打着旋,坠入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