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天凉食汤面，城主府演武

    药铺就在宅子的几百米开外，倒也谈不上远，这也是当时紫嫣的初衷，为了方便照看隐逸。药铺外零零落落的坐着好几个人，看着隐逸的到来，都纷纷起身，有些笨拙的行礼，神情上带着几分恭敬，隐逸一一微笑颔首回礼。医者，救济众生，不论到何处都受人尊敬。在这小城里，隐逸的娘亲紫嫣，声名俱佳，平头老百姓大都受过恩惠，爱屋及乌的。对于偶尔给人写写药方，叮嘱日常病理忌讳的隐逸，在他们眼里，也算的上是一个小医者了，所以都敬爱有加，不像对待寻常年纪的孩童一般，时常会喊上一声“逸小哥”。

    看着忙碌在伤患之间的娘亲，隐逸有些心疼，轻轻唤了一声：“娘亲”。紫嫣回头，对着隐逸微微一笑，目光触及的瞬间，两人的眼神便不言而喻的合而一致。随着福伯与隐逸的加入，病人安排的速度便快了许多，三人不慌不忙，有理有序，各自分工。紫嫣瞧病下针，语气中肯而绵长的快速喊着药味。隐逸则是生风，记下紫嫣所说出的药方，对病人提及一些生活饮食的禁忌。福伯呢，则是按着隐逸写好的药方，推着梯子抓药。这是隐逸每天里最开心的时刻，看到病人的脸上浮现出安心的面容后，那一份满足。送走了最后一位病人，看着门店前暂时冷清下来的紫嫣，才缓缓坐下，打开隐逸带来的吃食。

    午后，前来看病的人倒是不多，三三两两的，都是些近来感染风寒的，其中还有几个因为雪天路滑而摔伤。临近黄昏，暮色下沉，隐逸揉了揉僵硬的指节，揉眼之际，隐约看到了人群里的王可。

    “小可哥！”

    隐逸小声喊到，推车至门口前。“不知道该不该来找你，但我没忍住。”王可站在药铺前，竟是有些意外的穿了一身黑色的练功服，暗光流淌的劲装，一改往日硬汉的风格，配上他壮硕的身板，倒是有几分武夫的意思。

    看着隐逸上下打量他的目光，王可耳根子红到了脖后，难为情的挠着后脑勺。

    “想着是明天一早来找你，我父亲拉着我去做衣服，赶制了一个下午，我就觉得得穿出来让你过过眼，给我感觉感觉。”说完，王可有些不适的扯了扯衣口。

    “嗯，好看的很，小可哥，像极了那小人书里，一拳打飞一个毛贼的好汉子。”隐逸掩嘴笑着回应道。福伯瞧见了，也没出声，走到王可身边，浑身上下一通拍捏下来，淡淡然的说了句“尚可”，就径直的进了药铺。二人就在门口闲聊了起来，从孩童间的趣事到山野田间的事物。一时兴起的王可，还有模有样的打起了自己琢磨的招式，引来了一旁的路人，呼声很高，还不时有人拍手叫好，一时间好不热闹。

    王可见状，原本还有几分顾忌新衣的他，在地上打起了滚，连着翻了十多个跟头。最后，还是他爹问讯赶来，一通小崽子的叫骂，扯着王可的耳朵，拖着回了家。临前，还不忘对着隐逸投来精壮的微笑，众人见此哄笑着，四散而去。

    隐逸推车到福伯跟前，小声问道：“福伯，你刚刚是不是给小可哥摸过骨了？怎么样，明天山门收人，他能被选上吗。”福伯没有立即回复，搬来药铡，拿起一旁风干的草药，细细的切着。随后不温不愠的说道：“打小山间里窜跑，又得他爹娘胎里带出的气血，资质说不上好，但也勉强上的了眼。那等寻常的山门，足以应付的七七八八。”

    隐逸听后，心里安定下来，似乎又想到什么，嘴唇微蠕，却迟迟没有开口。福伯见此，不以为意，一个没想好怎么问，一个不知该如何答。

    待紫嫣忙完，已是傍晚。不忍福伯再受罪的紫嫣，提出了去下一顿馆子，由着隐逸的建议，于是三人便决定一起去吃顿面。

    玄东猛寒风，天凉食汤面。

    香气散而远，一口心神融。

    面馆子在城里最热闹的铺子街上，虽然是在不起眼的街尾里，但在这寒冬里，生意很是红火。门前的红木方桌边上坐满了人，有些相识的人四五六个，并桌坐着。喳喳叨叨，一边胡乱的饮汤吞了口面，一边擦汗谈论着家常趣事。屋里汤锅飘来的热气，香浓却不显得油腻，惹人垂涎。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精壮大汉，抓起一把面粉撒在面板上，手中若大的面团被一股怪力揉搓拉长。“啪啪啪”，清响而有力的砸在面板上，看着来回交织，拉出来绵长而纤细的面，厨子气势汹汹的样子，倒真是不怎么搭配。还未进去，隐逸便觉得这是家有味道的面馆。

    “客官，几位。嗯？逸小哥……稍等。”

    那掌柜一见来的人里，端坐在轮椅上的隐逸时，心头一跳，随后又瞥见他身后那道纤盈的身姿，忙慌乱的起身跑进店中。

    “喂，喂，掌柜的，你这是做什么……”

    “去去去，一边去。今日，你们的面钱不用给了，管饱。”

    在三个端着面碗和一班吃客诧异的眼神里，抗着张桌子小跑着到了隐逸跟前。

    “来来来，小哥这边坐。那个紫……医师，这会赶上时候，人多，多担待。要吃什么，尽管说，我让厨子做。”掌柜的热情明显有点高涨，撸起袖子将桌面擦得程亮，这让隐逸有些摸不着头脑，紫嫣则是颔首表示感激。于是三人便在街角的巷子口凑了一桌，三人分别要了，两碗阳春面和一碗牛肉面。上面的速度叫人怀疑，但一旁等面的众人都没有出声言语抱怨，眼尖的都认出了这对母子。

    汤底略显绸白，却不是十分的浓郁，香气里满是骨头熬开的味道。只是，隐逸看着眼前的牛肉面，不禁楞住了，上面的葱花和肉片多到叫人呈舌，相比之下只有几筷子的面条反而沉在汤底，显得很孤落。提筷拨了拨，上面的牛肉，已经不是用多就能形容的，厚厚的一层盖住了面。无奈，隐逸只得将大部分的牛肉挑给了福伯与娘亲。三人腹中早已满是饥饿感，这样秀色可餐的一碗面放在面前，没在考究什么，便是执筷吃了起来。片刻后，连汤带面的，桌上就只剩三只空碗。

    待伙计收走碗筷后，掌柜在桌子空缺的那一方坐了下来，对着几人小聊了起来，没有再去打理生意。一番闲谈下来后，隐逸才从掌柜口中知晓了一些原由。原来掌柜几年前患有一门隐疾，算的上是不太光彩，被隐逸的娘亲治好了。所以见着她，心中记挂着些许恩情，好生招待着。紫嫣见天色已黑，打断了掌柜的款款而谈。拗不过掌柜的好意，未付分文的吃了一顿。

    第二天，隐逸早早的就起来了，特意换上了一件白净的长服，做过早课，细细的吃过福伯准备好的菜饼和一碗想来是熬了许久的药粥，便独自一人在院子里的槐树下小憩。没一会，梦璇便拉着王可，叽叽喳喳的跑闹着，来到树下。“走吧，福伯一早就出去了。我们早些过去，占个好场子。”隐逸骨子里还是爱热闹的，只不过身子上的不便，还有平日里娘亲的约束下，那一份年少的悸动被深藏在心底。

    门派收人会在城主府名下的教武场里举办，占地方圆百十米的广场用厚实的青灰方砖铺砌而成。“喝，哈…”三人还未至教武场前，便听见了声声底气中肯的叫喊声，多半是城主府招募的护卫队，正在操练。远远望去，外头围着好些个人，三三两两指着不远处，首耳交接谈论着什么。隐逸他们也不与人争哄，在外围那一排樟子树下，找了一个阳光正好的地方看着热闹。换做往日，多半是看不到如此多的人。今个的日子儿，有些特殊，昨日便在城里传开了。听闻是百里外一座颇有名气的山门，招收弟子，广发门内子弟下山寻求门徒，以求得些许天赋异禀的人才，壮大山门，毕竟一个门派的生存，门内血液的更替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今日才会有好些个人，来到此处，为家中的孩子探路，打个头阵，看看情况。不多时，陆续前来的人，挤满了广场，领头的队长见状，不由升起了几丝异样的念头。让一队人绕着场子跑了起来。几圈下来，身着黑色背心的壮汉们，身子上便冒起了汗珠，在一身肌肉的凸显下，略有几分男子气概的意味。

    瞧着周遭投来的目光，这些护卫队的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向着众人展示起了，自认为一技之长的本事。教武场中罗列着刀枪斧钺等十八般武器，还有几方大如磨盘的石锁。

    古有三十为钧，四钧为石。十石之力可为将，百钧之力可为王。历来无论是招兵还是收徒，有一项测试，几乎必不可少，专评气力，善可者可直接免试入伍，在门派之中也是可以直接纳为外门弟子。这时，教武场里有几人使出浑身解数，将那石锁举过头顶，憋红着脸，大喝一声。“咚”，沉闷的落地声，引来了一片掌声和叫好，几人缓缓换了口气，脸色方才好转，笑着向众人举起双手示意。又有几人见此，耍起了手头的枪戟兵器，一板一眼的舞弄着几下浅陋的招式，不甘示弱的卖弄着，气氛好不热乎。

    这时打远处来了一行人，为首的两人并肩走来。左边的那人，着一身紫金色直䄌长服，腰间黑金丝云纹带，黑发束起，慈眉善目，却隐隐透露着一丝难以掩盖的贵气。右边那人，白袍加身，留着个板寸头，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棱角分明的面庞，浓眉剑目，整个人气度逼人，一看就是个练家子。领头的眼尖，瞧见之后，赶忙让所有人集合，分成两排，双手向后握拳负立。

    “大师，大师来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先高喊了一声，随后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转向了大步而来的那行人，为首的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台，几个好似仆从的人没有跟随，在台下站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