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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大雪三十至,千里来相送

    无奈之下,福伯只得将这股元力用于修复这些年因为冰种而堵塞损坏的经脉,这对隐逸无疑也是一场机遇。只不过,至阳的元力有些霸道暴躁,福伯只能将心神投入,再以自身元力加以细致疏导,马虎不得。扭曲破损的经脉,在元力的炽烤下,进一步的扩张回弹越发粗壮,封堵破损之处,也被一一打通修复。

    隐逸意识犹存,以元神内视己身,默默搬运元力,保持灵台空明,感受着双腿撕裂般的痛楚,咬牙坚持未曾喊出声来。汗水早已打湿了全身,可他的心里却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喜悦。如若此番过后,自己能够得以站立,那么此刻所受之苦哪怕再深刻一些,他都能挺身承受下来。

    最终,福伯带着昏迷过去的隐逸离开了,临走之前意味深长的看了梦璇与冰琉璃一眼,始终没有出口言谢。他的心中已有印证,隐逸自幼身负冰种之事,远没有他想的这般简单。为他人作嫁衣裳,那这些年这孩子所受之苦……

    醒来之时,已是深夜。隐逸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能依稀记得,双腿经脉被打通的瞬间,自己紧绷的心弦才得以松弛,萌生睡意就此沉睡了过去。“双腿?”隐逸蹬的坐起身来,怔怔的看向身下的被褥,念头一动,只觉得双腿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仿佛能够感受到血液回流,脚趾微微下扣。

    隐逸再度躺下,平静的注视着上方,不知作何感想。他一遍又一遍的尝试着,感受脚下一次又一次传来的酸楚。隐逸笑着,转而想到了梦璇,心中记挂着:也不知道她走了没有。过了一会,屋里进了人,隐逸悠悠转醒,望向门口,来的人是古老。

    “梦丫头要走了……”

    “要走了么…”

    今日是年三十,天未渐亮,这座小城便已是热闹非凡,不时有袅袅的炊烟,伴着锅碗瓢盆的声响,欢声笑语。许久未迎来清晨的阳光,人们对着被云层厚厚盖住的暖阳,有了些许的愁恼,莫不是今个老天不作美?

    “婆娘,我回来了!外头落雪了,真是及时啊。”樵衣打扮的壮硕男子,手里提着一只五彩尾鸡,对着门口喊着,掸了掸肩头微不可见的一处水渍。

    “老魏,要我说你就是一天没个正经。这才出去多久,到山下了么?你…今个是年夜,不与你吵,你进来干活。”

    一位妇人手里提着若大的菜刀,冲了出来,正准备数落一顿,见着男子手中提着的野鸡,心中窃喜,脸上却佯装着怒气哼声道。

    “嘿,怎的不信呢!天要下雪,抱住娘子。怎就不信我呢……”老魏提着鸡凑到妇人跟前,嘴里念叨着,身子却向前扑去。

    “别乱动啊,一会给你鸡头剁下来。”妇人手心一转,一抹刀光便是落在了五彩尾鸡的脖劲之处,一声鸣啼伴着一股热血洒落。老魏噌的跳了起来,下意识的往裆部看去,有些许落红,后背一阵发寒。

    “哈哈,今日有鸡,后院的那只大鹅就再养养,来年再杀了给你补身子。我去烧水……”

    都说撒尿煺鸡,老魏片刻的功夫,便将鸡毛拔净,一盆子的热水说凉就凉。将那几尾色彩斑斓的尾毛收起,老魏望向天空向着屋里喊到:“婆娘…婆娘…”

    “大过年的,莫不是真的要收拾你一顿?”

    妇人身子刚探出门口,躲在一旁的老魏,一手提着洗净的鸡,一手穿过腰肢一把抱住妇人,嘿嘿的傻笑着。妇人挣拧了几下,便不动了,愣神的看见院落里落下雪来,一团一团的。

    “下雪了…老魏…”

    梦璇有些不情愿的往外加了件披衣,她不能理解,为何自己的小姨非得现在就起身回去。这个年夜她还想着和隐逸哥哥一起过,再好好的与他道别,这样自己走的时候,才不会那么难过。冰琉璃对此并无感触,往年族中对于今日的特殊,也只是规规矩矩的举办一场家宴,众人过个形式,冷冷清清的。直至出了城门,梦璇还不时的回头张望,想要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不会来了吗?不来了……”

    冰琉璃手捏印法,平地而起的寒风,卷起千堆雪,素手一握,一柄冰雪铸就的剑坯缓缓成型。风雪越裹越紧,方圆的积雪一扫而空,七尺之长的剑身,纯粹的以风雪为冰所成,静静的漂浮在半空。

    “走了…”

    挥手一招,冰剑回转之间,便已落在梦璇脚下。梦璇猎奇心起,抬脚踏上,稳定身子,剑身只是略微一顿,依旧平稳的悬浮着。冰琉璃踏脚腾空而跃,冰剑随之而起,身子落在剑尖,回头看了一眼跪坐在剑身上,面色受惊的梦璇,元力倾泻渡入脚下的冰剑之中,扶摇直上,落入云层之中,浑然不顾还在城外的姜婆,向着北方疾驰而去。

    姜婆神色黯然,自怀中取出一支鸾鸟玉簪,轻轻一抛,迎风而涨,化作若大的载体,跃然而上,暗自激发元力,速度骤升,追着前者而去。

    “小梦……”

    山野之间,一声轻唤直入云霄,回荡开来。云上前行的梦璇闻声后,瘫坐在剑身上,向下望去,四处寻找之际,一道细微修长的身影落入眼中。她对着下方大声呼喊,风雪灌入口中,听不见话音,匆匆的看向冰琉璃。

    “哎…何必要徒增烦恼。罢了,罢了。就随了你这一次,回到宗族可由不得你了。”

    剑身落下,眼前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梦璇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张脸庞,正向着她淡雅的微笑着。她捂住嘴,眸间似有洛水三千,泪珠滚动。她看到了,隐逸身下并无一物,依着风雪傲然而立。纵身而下,扑倒在隐逸怀间,泪水东流,再难克制的哭喊着:“小逸哥哥,你终于站起来了。”

    “是啊,都是托你的‘斗福’,我站起来了。傻丫头,你说我要怎么感谢你才好。”

    隐逸缓缓收回受力的右脚,直起身来,揉了揉梦璇的头,胸口生闷,有万千情绪涌上心头。

    “还以为你不来了……我都要离开了……”

    梦璇在隐逸的衣间蹭了蹭,脸上留有泪痕,失而复得的埋怨道。

    “娘亲教我的故事里,与人辞别,故人以十里长亭相送。可是你与我,远不止故人这般亲啊。所以,千里之外,我送你离开。”

    福伯对隐逸的说辞无感,只是不忍,他在冬日里再受冻,一手负于他的背后,渡入南火之力,驱散其体内的寒气。

    “小逸哥哥,你是怎么横越千里到这里的呀。我和你说,冰姨会做剑,带着我嗖一下的就飞走了,我都吓坏了。”

    冰琉璃对着拍着胸口的梦璇,有些怔了,心中想着:自己做剑?吓坏了?刚刚是谁在上面哇哇大叫来着。

    古老站出身来说道:“这小子想一出是一出,连累我与福老头,连夜折腾这把老骨头,在这里等着你。我说区区千里,腾越挪移之间便到,他居然小瞧我,在这里吹了半宿冷风。”

    “小逸哥哥……”

    “别听古爷爷瞎说,就等了一会。想着等等日出,你便会来了,可怎么也等不到太阳。等着等着,等来了雪,倒是将我这一头黑发等白了。我就想,你这丫头会不会又回去找我了……还好你来了!”

    怕风吹走云,怕云带走雪。

    “好了,将此物收好。古爷爷抠门的很,我好不容易和他要来的。”隐逸将一件银白柔软的贴身衣物,递到梦璇手中,随后自顾的拿出一条领巾,围在她的肩颈之上。

    “准备了许久,做的不好,你不要笑话。本是今夜守岁要给你的,如今作送别之礼倒也合适。”

    梦璇紧了紧白色的领巾,抚摸着顺滑的面料,满眼欢喜,对那件自古老处得来的衣服却没有了兴趣,转身便交给了冰琉璃。

    “倒是一件宝物,寒冰蚕丝所制,刀剑不入,水火不侵。对修炼寒功之人,大有益处,虽是至阴之物,却能抵御风寒,属实不错。”冰琉璃将蚕丝冰甲收起,轻语道出了这件衣物的来处。

    “小逸哥哥,我要走了……”

    “我会找到你的,山河万里,只要你在。”

    没有过多的言语,那些告别的话语都藏在心里,冰琉璃不再逗留,牵起梦璇的手,招来冰剑,大风而起,衣决飘飘之间,已是不见踪影。

    “真好看啊,像极了仙子一般。”

    隐逸心生向往,对着长空呢喃。

    今年的年夜,许多往日熟悉的面孔不见,三人一起匆匆忙忙的吃过年夜饭,安静祥和。福伯搬来一捆干柴,就地烤起来篝火,与古老对饮小酌,隐逸则是在屋里屋外的来回渡步。他已然找回了,多年丢失的感觉,乐此不疲,行走在地面,念头一动,脚下来去自由。

    “小逸啊,休息一会。过来烤烤火,要不要喝上一杯?”

    古老见隐逸额头冒出汗珠,怕风一吹受寒,身子进了阴邪之气,挪了挪身,招手让他坐到自己身旁。隐逸搬来竹椅,又往火堆上凑了几根木柴,坐下身来,笑着向古老道:“古爷爷,往常和你讨要时,您可是抠紧的很。劝我贪杯,今夜倒是头一次。”

    古老面露囧色,轻咳了两声后道:“小小年纪的,不要如女子般斤斤计较。逢年过节的,又恰逢你病疾去除,这酒…该喝!即是该喝,那喝便是。如何,双腿尽数恢复了吗?”

    隐逸点头,双手接过递来的酒盏,向着古老与福伯微微推送,闻过酒香,阅过酒色,才仰头一口闷入。屏息以待,灼烈的酒水瞬间散开,自喉间奔腾而过入胸口,兜兜转转一大圈,才缓缓将回升的酒气吐出,低头把玩着酒盏。

    此番行径落入古老眼中,暗自点头,心生赞许道:“谁说喝酒粗痞不堪的,这不比喝茶来的豪情雅致。哈哈,赏!”古老全然不顾还在回味的隐逸,俯身将酒壶送到隐逸身前,又是满满一杯。见着古老兴起,隐逸索性也不再犹豫着喝不喝醉,如之前一般又是一杯饮尽。古老不语,又将酒盏倒满,嘴角似有笑意,眼神炯炯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