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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来者不是你,少顷同淋雨

    七月城火乞巧灯,潇潇夜雨洗清秋。

    黑岩城外,君子浪缩靠在墙角,这场雨没能打湿他的衣角,却浇熄了他心中的期许,兴意黯然萌生退意,肚中早已饥肠辘辘。他站起身来,一步还未踏出,顷刻间全身汗毛直立。

    眼前的雨幕骤停,万千雨点静静悬浮着,不再下落,时间宛如在这一刻停滞。君子浪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一身隐藏的气势尽数融入剑中,剑势冲天而起,周身的雨水无形之中,被碎成更为细小的雨线,倒流而上。

    一道模糊的身影自远处缓缓而来,不紧不慢,闲庭信步间抬手一挥,大片雨珠自行拨开。来人在离君子浪十米开外缓缓站立,双手负于后背,好似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没有一丝气息外泄,如同常人,就只是这么静静的看向眼前。

    “为何是你?”

    “为何是你!”

    一人心存疑惑,一人不可置信。

    “还不出剑么……”

    简单的一句话,让君子浪握剑的手,微不可察的轻抖了一下,方才由心而起的剑势瞬间弱了三分。他此番心中虽有不甘,但仍是硬着头皮挥剑而出,他知道再对峙下去,怕是连提剑的勇气都没有了。

    简简单单的一剑递出,并无任何精湛的剑式,纯粹无比的一剑。剑气如虹,破开夜色,裹挟着雨水,犹如一记骇浪,直直朝着那人斩去。

    那身影不为所动,并未躲闪,转眼间剑气已至身前,他手捏剑指,反手一转直指头顶,那道剑气便像是受到了牵引一般,直挺挺向上而去,斩在雨云之上,搅碎了大片云雾,天空瞬间清明,繁星依稀可见,一轮弦月。

    静止的雨幕再度落下,君子浪神色黯然,任由那被截断的雨水打湿,手中的剑早已收起,落寞的嘲笑着:“不管过去多久,我依旧不是你的一合之敌。”

    “这十年,你倒是成长了许多,剑技纯正朴实,没了那花里胡哨的噱头,多了一份萧瑟之意。”

    君子浪看着眼前融入夜色的身影,心中的无力感更甚,世上怎会有如嫡仙一般的人,同龄之中,无敌于世间,就算如他这般自诩持才自傲之人,在他面前也只能沦为陪衬。

    “冰心玥人在何处?我今日是来收债的,这一次你还要像十年前那样,挡在她前面吗。”

    来者不是你。

    “邀约之人是她,赴约之人却是你我。呵,这也在她的算计之内吗?她不在此地,自那日分别后,她就自困于宗族之内。如今……不得而知。若你心中的恶气未消,我愿替她一力承担,身死无怨。”

    “君子浪……”

    那人低声喊了一声,不等他回应,下一刻便咆哮而出:“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替她扛下?”

    语气中满是抑制不住的愤懑,痛苦的记忆翻涌,双眼通红,尤如嗜血的凶兽,冷冷的盯着君子浪。

    “我……是啊,我凭什么……当年你就可以一剑刺死她的。是我仗着与你的交情,以兄弟情义换来她的逃脱。就算重蹈覆辙,我还是会如此决择的。”

    “妻离子散……你能懂吗?”

    字音之中带着的颤抖,伤痛之中却满是恨意,让君子浪一怔,他懂吗?或许如今的他,能体会到这份伤痛,却不能相提并论。一时间无声无息,两人都沉默了。

    “今日若借我之手伤你,岂不是正中下怀,让她的算计得逞。我虽然心中仇恨难灭,却不至于被其蒙蔽双眼。她若有一丝悔过之心,也不会是今日这般局面。你走吧……”

    君子浪进退两难,那件事起因确实与他无关,却偏偏因她插足其中,无法回头里外不是,不免叫人懊恼。

    “我能不能替她……”

    话音未落,眼前之人只是目光一撇,君子浪便觉得有无边剑意席卷而来,自己尤如一叶孤舟,身前便是滔天巨浪,生不起反抗的念头。脖颈一缕发丝飘落,衣物尽数布满裂口,四肢细密的伤口渗出血来。

    方圆之地,草木皆折,地陷三寸。

    “滚…”

    君子浪不愿再起争斗,转身便走,临进城门时,侧过身子小声叨咕道:“不去见一面吗?”

    无人回应,再放眼看去,已不见任何身影,空空荡荡,只有那低陷的草地证明,的的确确,他来过。

    见那人离去,似是不甘,君子浪嗤鼻道:“还不是死要面子,怕小子撵老子。”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突窜至眼前,还不等他有所反应,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身形飞起,腹中一痛,倒出一口苦水。一击得手,来人不做停留远遁而去。

    不久后,城外的这一处空地,时不时有人前来探查,又匆匆离去。先前的剑气破空,但凡修为有成之人,多多少少都有所感应。

    公羊括与姬文虎等人,听完手下探回的消息,纷纷皱眉,暗自思量。若所述不假,那这黑岩城可是迎来了庞然大物,剑道修为超然,压根和他们不是一个层次的。

    “如此看来,姬城主所言,已然十之八九,能引得如此人物前来,那这其中机缘……”

    几人喘气都重了些许,相视一番,难掩心中臆动,就此讨论开来。公羊括手指在桌面轻扣,一番考量之下,紧锁的眉头不曾松开。倘若与那等强者正面对上,毫无胜算可言,更别提争夺机缘,一个不慎性命难保,眼下只能看一步算一步了。

    夜灯照河汉,如有织女招。

    莲花灯火,曜曜照人。骤雨初歇,桥提下的流水便飘来盏盏河灯。

    树下的少女惊呼一声,抖落一身水滴,顺着桥提旁的石梯而下,蹲在临水的台阶上,伸手拦下了一盏缓缓飘至身前的荷花灯。

    “这便是河灯么…”

    “七七姑娘,拦人许愿的灯,似乎…”

    隐逸一语未尽,自知不该出声打扰,能看出眼前的少女只是一时新奇。心中也不免好奇为何她不谙世事。七七闻言,赶忙松手,后知后觉的站起身来,吐了吐舌头。隐逸想起自己之前入场时所得的荷花灯,探向怀中,略微犹豫后,还是不忍眼前少女眸中的臆动,取出被雨水打湿,泛起皱褶的河灯。

    “我倒是给忘了,眼下也无火捻可燃。”隐逸暗自嘀咕了一句,朝着少女递出的手也停在半途,顿觉不妥。七七不以为意,欣喜的抢了过来,将折起的灯瓣撑开,两指间一捻,腾起一小股橙红色的火苗,点燃了蜡烛的灯芯。

    隐逸眼中灯火一挑,看了一眼少女,突如其来的这一手点火,着实惊艳到了他。七七俯身将河灯飘入水中,波纹荡漾之间,便融入了众多烛光之中。

    “这还是我第一次放河灯呢。”

    “小姐在这…”

    隐逸正欲开口询问,桥上便传来一声呼喊,抬头循声看去,一个扎着冲天鬏的女孩正蹦跳着指向这边。

    “是姨姨寻来了,我该走了。”

    七七丢下话语,不等隐逸有所回应,便风风火火的上了桥。隐逸心有所感,眼眸飘向桥头,与不远处投来的那一道目光对视而上,正是方才在台上艳压群芳的青衣大家。

    上官雪燕朝着隐逸颔首浅笑,牵起七七的手转身,见后者还在偷偷打量着缓缓行礼拜别的隐逸,打趣着道:“情窦初开?”

    “姨娘~你笑话我,不是你想的那般。”

    七七脸色羞红着扯了扯上官雪燕的长裙,只顾低头看路跟在身后,犹豫片刻后还是没有回头挥手告别,心中念想着,下次再见的时候再说再见罢。

    “若是让京都的世家子弟瞧见你此番扭捏的姿态,相较于你往常火爆的脾气,不知会作何感想。”

    上官雪燕见七七并未回话反击,心不在焉的任由自己牵着走,想起匆匆一瞥少年的模样,心中不经感慨道:“哪有第一次见面就能勾人魂的翩翩少年啊。”

    哪个少女不怀春。

    今夜灯尽至天明,万家应着月夜,点点星光。

    清晨,隐逸一如往常一般,天色初晓,便翻身上了屋檐,屏气凝神,向着东方翘首以盼。他感受自身状态,只觉眼皮轻跳,念头通达,似有好事发生。

    “莫不是……”

    隐逸甩甩头,将杂念清除,调整呼吸,闭眼运转瞳术,缕缕紫气,幽幽而来。紫气沿着第三条隐脉,再次冲刷着最后一个奇穴。仿佛某个契机被打破,本就有些松动的穴位,顷刻间被打通,七个奇穴就此全部通畅无阻。

    紫瞳完全运转,隐逸已无心思再去吸纳更多的紫气,心神激荡,耗时七个月,如今终于掌握了此瞳术。隐逸腾的起身,睁开双眼,眸间紫光流转,目光所及之处,一切变动皆收眼底。小到角落爬动蚂蚁的触角清晰可见,细到一粒沙砾都大如豆粒。举起手掌,目力透过皮肤,经脉骨络,血液流动,一目了然。

    兴奋之余,识海之中的元神小人,也新生变动。外界,隐逸的身后一道虚影浮动,沉寂许久的苍眸再次显现。庄重古朴的竖眼缓缓睁开,只是这一次并未汲取丝毫元力,精神力也无波动。那道眸眼注视太阳,原本几近消散退去的紫气,再度凝聚,以一种诡异的速度,风卷残云一般被吸入苍眸之中,原本几近透明的虚影,竟然渡上了一层紫色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