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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唐双儿脸上鼻涕与眼泪糊作一团,伸出手死死拉住沉昭的衣角,嗓音颤抖:“……不要过去。”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哭喊着道:“不要过去!我们马上就能离开了!”

    沉昭很慢很慢地扭过头,她脸上脏污,血和泥混着雪水从脸上滑落,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可唐双儿却不敢对上她的视线。

    她轻声问:“这就是你和雪女的交易吗?你选择隔岸观火,对没有记忆的我隐瞒下第三人的存在,然后借此换取平安?”

    对于第三人,她起初只是模模糊糊有个猜测。因为到现在为止,真正出现了记忆变动的只有三个人,她,唐双儿,宁遇青。但这个猜测在唐双儿恢复记忆后的那段对话中变得确切。

    唐双儿浑身一僵,呼吸急促地抬起头,拔高了音量:“她是修士!”

    她畏惧修士,又盲目崇拜修士,她抱着这种心理,逃避了“第三人”遇到危险的可能,然后得以心安理得地站在戏台下袖手旁观。

    雪女真是相当了解唐双儿啊,她知道唐双儿的性格,所以给出一个唐双儿无法拒绝的交易内容。唐双儿保持缄默,牺牲掉沉昭不记得的那个“第三人”,然后换沉昭与唐双儿的平安。

    沉昭不明白雪女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摇晃了一下身体,咳出一口血,吃力地打掉唐双儿的手,说:“那也不是你选择牺牲她的理由。”

    唐双儿泪流得更多,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沉昭的想法会和她背道而驰,口中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她那么厉害……这里只是幻境,我们两个什么都做不了,这里只是幻境,他们都是虚假的!”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的,像是在用这个可笑的理由来维护她自己的想法。

    “虚假与真实,又能象征什么呢?”沉昭浑身发冷,她强撑起精神,看着唐双儿:“真实存在的人遇到困难,去救,虚假的世界有人遇到危险,就袖手旁观,你把这样的行为叫做什么吗?清醒吗?”她说完不再看唐双儿,她只知道,雪女不太了解她。

    沉昭一步一步踩过被血染红的雪地,遇青保持着触碰宁知的动作,僵硬在原地不动,似乎魂魄也跟着被碾碎,掉入了雪中,再也拾不起来。沉昭丢下手中的刀,用一只尚且完好的手抱住她,向村子外跑。

    宁遇青的身体很单薄,骨头硌着沉昭的肩膀,沉昭甚至可以用形销骨立形容她。

    随着她的动作,天与地重新开始转动,凝滞在空中的杨真皱着眉,看着跌跌撞撞的沉昭,不耐烦道:“处理掉她,留条命。”剑修点头应是。

    遇青眼神空洞,她只是一个孩子,却直面了母亲与同村所有人的死亡。沉昭努力将她的皮肤遮挡起来,却因为断了一只手有心无力,她只能带着已经失语的遇青拼命往村口跑。

    有异样的感觉自胸口传来,沉昭低眉看过去,一把剑从胸口刺出,沉昭偏头咳出一口血,带着剑继续往前跑。

    反而是遇青,看到这把剑,整个人瑟缩着扭动起来,如同见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她应激性地抽搐起来,哭喊着混乱的语句:“娘,南燕姐姐……雪女娘娘,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们。”她的哭声像一只走到末路的幼兽,竭尽全力地嘶吼着族人,但回应她的只有从天空中飞下的雪。

    沉昭没有力气安慰她,在奔跑过程中,又有几剑刺入了她的身体,那个剑修意识到剑气无法对她造成伤害,控制着着剑刺向她。她一开口,就有血混合着什么别的东西往外流,她只能竭力护住遇青,然后朝着村口跑,或者用走更合适,她已经成了一个血人,每走一步,就有淅淅沥沥的血往下洒。

    遇青的哭声和沉昭的喘息声混杂,还有剑刃切破血肉的声音。最后遇青不哭了,她绝望地瞪大眼睛,用微弱的气音祈求沉昭:“放我下来,求你你了,你要死了。”

    沉昭已经看不大清楚了,她只能越发努力地抱紧遇青,循着记忆里的方向挪动。

    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杨真冷冷地看了一眼身后面色苍白不愿再动的剑修,嗤笑一声,对着沉昭一指。

    一股巨大的力道从身后袭来,沉昭向前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抱着的遇青也跟着摔倒在地上。在朦胧的视野中,她看见了村口的围栏。

    到了。

    她支起一条腿,勉强跪起来,将遇青从身下扒拉起来,说:“走。”

    遇青没有动,沉昭发出了粗重的喘息声,血顺着她的嘴往外涌,她摸索着解下自己的荷包,又拽下吊坠,一股脑塞给遇青,说:“药都能吃。”她还想说些话,说些药的功效,却都已经记不清了,她的意识因为过量的失血开始模糊,最后,她只是费劲地推了一下遇青,又推了一下,她的力气已经很小很小,就算遇青只是个孩子,她也已经推不动了。

    “去找城主,她能救你。”

    可是沉昭没有想过,一个重病的,从没有出过远门的孩子,该如何在这铺天盖地的雪中找到去往城主府的路?

    她只是茫然地,从自己想得起来的选择中,挑出了一个最为可靠的人。

    遇青看着跪在地上,已经看不出来原本样貌的人,用力按住疼痛的胸口,铺天盖地的血色和那段莫名出现的记忆重叠起来,冲击着她的脑海,她想要尖叫,想要哭泣,可是她没有力气了,她拖着沉重的身子爬起来,浑身沾着沉昭的血,一步一步地走向村口。

    好像记忆中,她也是这样,背负着人命,从村子中走出去,走进了雪原,走进了雪女观,然后……

    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遇青不太记得了,她好像遇到了一个老人,又好像看见了一个小孩,那个人叹息着说:“来晚了,果然,天命难违。”

    他做了什么?

    他救了自己。

    然后他对自己说了一些话,没再停留。

    很久以后,遇青真的去了城主府,她有强大的修为,她很得新城主信任,她行事肆意妄为被很多人忌惮。

    再然后,遇青为自己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叫断鸿。

    失群的孤雁,没有家与归宿的宁遇青。

    在断鸿想起自己名字的那一刻,风雪都停了。

    世界再次停止。

    只剩一口气的沉昭,流着泪想要扶起她的唐双儿,天空中的杨真与剑修,都凝滞成了一个雕塑。

    断鸿一下子坐在地上,她的脸依旧青白,眼神却黑沉沉的。

    熟悉的人飘到她面前,捂着嘴笑:“遇青,我还是喜欢你小时候的样子,多可爱啊,好像下一秒就要死去的脆弱样子。”

    断鸿冷冷地看着女人,说:“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放她们走。”

    雪女,或者说孙常宁闻言大吃一惊,道:“哎呀,我只是把戏重新唱了一遍,我能有什么目的?”

    断鸿默不作声,她的身体太虚弱,一呼吸浑身就泛起止不住的疼。

    孙常宁又微笑起来,她远眺着村子,眼角流露出一点嫌恶:“我会送走她们,她太讨厌了。我喜欢聪明人,但我不喜欢不聪明的聪明人。权衡利弊,好好地看完这出戏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她偏偏要一次又一次地破坏这场戏。”她不甚满意地摸着胸口,说:“都是因为她,你的‘绝望’,远没有达到我的预期。”

    断鸿安静地听着她疯言疯语,孙常宁早就疯了,在引霜夜那一天,或许更早之前。她目睹了全村人的血,然后这些血又化作纯粹的恨,流入了她的胸腔,她被人剖出心脏,那颗心脏还在跳动,就被急不可耐地吞入口中。

    一颗充满恨意的雪女心又怎么能起到延长寿元的作用呢?

    孙常宁怜惜地抚摸着断鸿的脸,语气轻柔:“遇青,我们了解彼此,你是我唯一的家人,我们会在我们共同的梦中,永世不得解脱。”

    断鸿不耐烦地拍开她的手,她回头望向沉昭在的方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

    孙常宁微笑:“为了杀我,我知道。”她叹息着开口:“可是你该如何杀死我呢?在我所搭建的戏台上,我是唯一的主人,连我自己,都不能杀死我自己。”

    她眼睛忽然变成了纯粹的红,手中出现一把匕首,对着自己扎了下去,鲜血从她伤口涌出,孙常宁抽出匕首,面色如旧地微笑,用满是血的手抚摸断鸿:“之前的那一刀,疼吗?”她说的是第一个幻境中断鸿捅自己的那一刀,这个疯子给了自己一刀,仿佛是要偿还断鸿。

    第一个幻境时断鸿能够记起来的事有限,但是足够她推断出“宁遇青”是幻境的重要节点,她一死,孙常宁肯定要重新构建一个新的“她”,所以在这期间,足够其他人问出一些消息。

    但是断鸿没想到,孙常宁居然直接重新建立了一个新的幻境,并且清除了所有人的记忆。

    “你很惦记那个小姑娘啊,已经看了好几次了。”孙常宁说,她眼睛没有再变回去,依旧是赤红一片:“她对你很重要吗?”不等断鸿回答,她又笑眯眯地说:“是啊,任谁遇到一个在最危险的时刻拼了命都要带她走的人,都会感动的。”

    断鸿冰冷地看着她,稚嫩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沉昭最熟悉的独属于“断鸿”的表情,她笑容嘲讽,语调上扬:“你没有吗?徐松当初被他爹打断腿都要来带你走,你感动了吗?”

    如同按到了某个禁忌开关,孙常宁的脸色第一次变得阴沉,断鸿可不会看她脸色,继续冷笑着说:“你特别感动,然后拒绝了他,是你自己不走,是你自己要承担起照顾家人的职责,是你自己放弃了自己选择扎根在这里,然后又怨恨你没能离开。”

    孙常宁有一点没说错,她们确实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孙常宁知道亲人的死是宁遇青的弱点,断鸿也知道孙常宁亲手放弃的梦想是她不能忘怀的执念。

    断鸿向来会戳人伤疤,她道:“你连下意识为自己编织的美好梦境中,都不敢有自己真正的想法。是因为再也走不出去了,对吗?”

    孙常宁神色癫狂,她怒吼出声:“闭嘴!”

    断鸿挑眉看她:“笑啊,怎么不笑了?刚刚不是笑得挺开心的?你的幻境多真实啊,你弟弟一年回来探望你一次,你是村子里的大夫,定亲对象是青梅竹马,对你一往情深,”她的脸上满是夸赞,而那夸赞处于当下的情形又显得格外虚伪:“多完美的一生,那是你最好的未来。”话音未落,她脸上的神情很快变成讥讽:“如果你不曾见过世界。”

    断鸿其实内心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这样肆无忌惮。正相反,她的脊椎紧张得崩成一条线,随时准备迎接孙常宁的暴怒。

    但是就算她这样激怒孙常宁,孙常宁也没有动手,她的表情逐渐趋于平和,然后重新带上了笑容面具,就好像她真的看重断鸿这个所谓的“最后一个家人”一样。

    断鸿对此嗤之以鼻,但既然孙常宁不动手,她也懒得再和她多说什么:“让沉昭出来。”

    孙常宁又挂上了那副让人生厌的笑容:“我拒绝。”断鸿见到她这样子就心烦,宁知空白的表情又浮现在她眼前,她心烦意燥地呼出一口气,自己爬起来往回走,她不太习惯用幼时的身体。孙常宁极为纵容地让她行动,还好心地想要搀扶她,被断鸿狠狠甩开也毫不在意,慢慢地跟在断鸿身后。

    走到村口,断鸿看到栅栏外那个奇怪的雪堆,冷冷问:“这又是个什么玩意,以前可没这种东西。”

    “无聊时找来消遣的人。”孙常宁看了一眼雪堆,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他的愿望很强烈,大概是给女儿找到雪女心什么的吧。”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顿了顿,说:“我就让他扮演了一下你的父亲。但是他的行动轨迹居然跟你父亲重叠了,他也在你病重的那晚出去买药了。”

    她眼神讥诮,说:“真是伟大的父爱。自然,他也听到了那两个渣滓的对话,所以,他也死在了那晚。”

    孙常宁无时无刻不在刺激断鸿,用过去提醒断鸿,像一只盘桓不去的恶鬼:“只剩病得快死的小可怜遇青和她同样弱小的娘,在家里苦苦等待……当然,大家都一样。”她弯起眼睛,说:“大家都死了。”

    孙常宁漠然地叙述着有关那个男人的过往:“最后他醒了,跪在地上求我,说的话乱七八糟的,我听得烦心,就让他跪着爬出去,爬到村口就把雪女心给他。”

    结局呢?结局已经不用说出口了。

    断鸿太阳穴剧痛,她没再看那个雪堆,进村找到了沉昭遗弃在血中的黑刀,然后走到青衣已经变成血衣的沉昭身边,将刀放在沉昭手边的地上,坐下来看着沉昭。

    孙常宁散漫地捏出一个雪团,问:“你这样喜欢她吗?”

    断鸿没理会她,她只是注视着沉昭。

    沉昭其实生得很艳,只是她的眼睛太冷,生人勿近的冷。别人看她时,第一印象永远是她那双眼睛,不会是她的容貌。

    而现在,沉昭闭上了眼,她容貌的特点无限放大,紧紧皱着的眉和脸上的血迹为她增添了几分威慑人心的美。

    看着不像是什么普通人,反倒像高高在上,与死敌厮杀到最后一刻的大能。

    断鸿的思绪飘到很远,她一直觉得,一个太过理想主义的人,注定是要受到伤害的。

    在人选择为自己追求的理想而努力的时候,她就注定会因为别人或者自己的选择受到伤害。

    这也是她一直没能下定决心的原因。

    断鸿向来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不如说,她苟且偷生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可以实现那个承诺。

    而等到了真正等待的人以后,她反而踟蹰起来:因为她意识到这个人是她最不喜欢的那类人。

    这个人会因为他人的恳求答应一些没必要答应的事,会因为凡人对修士的伏小做低感到不平与愤怒,会小心翼翼地引导走错路的孩子,会做一些愚蠢到让断鸿忍不住流泪的事,尽管她本人知道这件事有多愚蠢。

    这一切在断鸿眼中都是完全不用做的事,断鸿相信沉昭知道这些事在让人看来毫无意义,可她还是做了,有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固执。

    所以断鸿犹豫,因为一旦做出决定,那么沉昭就会走上一条充满了苦难的路。

    她可能遇到挫折,可能遇到质疑,甚至可能会怀疑自己的方向是否正确。

    因为这并不是一条好走的路。

    那个老人轻飘飘地对心中满是绝望的宁遇青说出“改天换地”的承诺,宁遇青想也不曾想,轻而易举地答应下来,他们的约定轻得像一根鸿毛,却要压上一个人的一生。

    而现在,断鸿心里突然生出了些微的抗拒。在结识沉昭后就有的后悔堆积在心中,越来越多,从她的骨头中渗出,快要吞噬了她。

    她确信,沉昭是会坚持走下去的。

    因为老者口中的世界正是沉昭会认可的那一种,所以她会拼尽全力实现它。

    断鸿面色沉凝,她感觉自己思考的时间很长很长,长到她可以看见雪化。

    可是终究还是要有一个人背负。

    “你好像有急事,你在等什么?”孙常宁轻站在一边,她笑眯眯地看断鸿,在那一刻断鸿几乎以为她在催促她做下决定。

    可看她那有恃无恐的模样,她又否定了自己,怎么可能呢?

    断鸿冷漠地看了一眼孙常宁,然后手腕一翻,手上出现了一个古朴的龟甲。

    孙常宁并不动,她饶有趣味地看着断鸿从中取出六枚铜钱,那几枚铜钱被放在沉昭身边,孙常宁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对幻境的掌控空出了一块。

    对应的,浑身浴血的沉昭在这一刻有了气息。

    孙常宁才进食过来自于断鸿的绝望,她不太愿意动弹,也就没有阻止,看着沉昭慢慢掌控了她身体。

    在断鸿将最后一枚铜钱放下时,孙常宁才笑眯眯地提醒:“别忘了她现在的状况,是我切断了她与身体的联系哦。”

    她话音未落,沉昭摇晃着身体,面色比断鸿这个重病的身体还白。

    沉昭身上大大小小十几处剑伤,此前能动,完全靠她钻了孙常宁幻境的空子。

    只要她不主动对幻境中的人出手,她就不算“入戏”,根据孙常宁幻境的规则,也自然感知不到疼痛。

    现在断鸿切断了孙常宁的幻境,将沉昭从静止的幻境中抽出,也让那些伤爆发出让人发疯的疼痛。

    沉昭死死咬着嘴唇,疼痛让她的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血液从她嘴角渗出,她依旧毫无知觉一样咬着下唇,因为其他地方的疼痛已经盖过了血肉模糊的嘴唇。

    孙常宁看着脸色惨白的断鸿,开怀地笑出声:“你瞧,我一开始不让是为她好。”

    沉昭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听得见她说的话!断鸿对孙常宁怒目:“你要做什么!”

    仿佛就在等着她这句话,孙常宁的嘴角露出灿烂的笑容,她说:“我们打个赌,赌赢了,我给她重新捏个身体。”

    “输了呢。”断鸿沉着脸问。

    “我放她们离开。”孙常宁大方道。

    “选择权在你。”孙常宁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说。

    孙常宁聪明到可怕,无论输赢,她都不会亏。赢了,她只说让沉昭有一个完好的身体,没说让她们离开,输了,放走了沉昭与唐双儿她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毕竟她只针对断鸿,对唐双儿的蛊惑都是顺带的。

    可是断鸿哪里有选择?难道就让沉昭这样失血疼痛到死?她只能憋着一口气,捏着鼻子答应:“好。”

    孙常宁的笑容越发大,她伸手抚过沉昭的头顶,说:“看在你的面子上,帮她一把。不然到时候她可就没机会等到你赢了。”

    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话音落下那一刻,沉昭的面色肉眼可见地变好,她呼吸声趋于平缓后,睁开眼看到孙常宁与脸色阴沉的宁遇青。被清除的记忆在断鸿摆好铜钱时就已经恢复,所以沉昭愣了两秒马上就反应过来,勉强站起来,低着头,迟疑着对眼前的小孩道:“断鸿?”

    断鸿冷着脸哼了一声,将吊坠与荷包全抛给了沉昭:“收好,下次别再跟塞垃圾一样塞给别人了。”

    这个别人欠了她八百两的模样太熟悉了,应该只有断鸿做得出来。沉昭没多矫情,收好吊坠和荷包。

    她们都默契地没提沉昭做的事,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一旦开口,就带上了不同的色彩。

    沉昭早就对宁遇青的身份存有怀疑,只是始终不能确定宁遇青和断鸿是同一个人。

    但她回忆着幻境中发生的一切,只想叹息。

    “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孙常宁毫无赞美之心地夸了两句,惹得沉昭看了她几眼。

    沉昭抿着唇,理清了眼下的状况,快速看向了孙常宁。

    孙常宁懒洋洋地靠在一根拔地而起的雪柱上,说:“我们就赌那个小姑娘吧。”

    沉昭顺着她的手看向躲在角落里,维持着惊恐表情的唐双儿,表情变了变。

    孙常宁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赌,唐双儿是否会放弃雪女心。”

    她没有放出唐双儿,微笑着看着二人:“我确实拥有一颗雪女心,虽然效果不会太好,但是确实能够让她成为天赋绝佳的好苗子,而且没有任何副作用。”她顿了顿,眼神瞟向二人:“我是提出赌局的人,你们就先做选择吧。”

    她心情好极了,刻意压低了声音问:“你们觉得,她会选是,还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