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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念境

    北歌的父亲北书堂上山采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北歌自幼跟随父亲学医,在医道上浸淫了十多年,自觉父亲的医术自己也学了大半,却也未曾见过梦螺娘这档子怪症,无所事事的他找了个垫子放在床榻下,盘膝坐了上去。

    合目,顺气,凝神。

    熟悉的亮光再次在北歌的脑海中出现,起初仅仅是一个耀眼的光点,慢慢的、一点点,随着意念的前行,光点逐渐扩大,有了方形的轮廓,是一扇虚掩着的巨大石门,光芒从门缝投射出来,并不刺眼。

    念至门下,那门已气势恢宏、高耸如山,虽然已经无数次靠近,北歌至今仍有颤栗之感,有些压抑,令人喘不过气来。

    又一念,横亘在面前的厚重石门缓缓打开,透过门缝的白光也随着苍老失修的开门声逐渐夺目,阵阵炫目之感扑面而来。

    北歌强忍着眩晕,直至门开,这才驱念过了门,转瞬间,强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虚无的白色扇形空间,扇形空间对面的圆弧中央孤零零杵着另一扇门,一扇门钉密布的镶金木门,门的正中央雕着一棵枯树。

    这道门仅一人多高,因为是关着的,所以看不到门边,但给人的感觉,这门,一定厚重绝伦!

    门中雕着的枯树枝干繁多,傲立山巅,想其繁茂之时定是叶压群芳,如今成了毫无生机的枯树,好不悲怆、苍凉。

    “还是我先来。”

    巨大石门脚下,一道身穿素袍盘膝而坐的清瘦身影凭空出现在北歌意念前方,意随心动,念融其中,清瘦身影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缓缓的睁开了眼,站起身来,低下头拍了拍衣袍,北歌这才心满意足的走到了扇形空间的最中央。

    “寂渺檀桌起。”

    北歌扬了扬手,身前凭空出现一张方形书桌,檀木所制,半仗宽长,古朴无华,与他脑中所想别无二致。

    “抚案燃灯香。”

    意念所至,空荡的书桌上凭空多出盏玉白香炉,袅袅的冒着青烟。

    “清风来,舞檀裳。”

    不知何处吹来阵阵微风,缕缕青丝随风而动,时而状若仙子,舞袖曼妙,时而又好似浪客,醉剑逍遥。青丝如画,环浮于空,凝实不散,宛如仙境。

    “书海蔚为泱!”

    霎时间,环浮在空中的灵动轮廓纷纷化为一本本厚薄不一的古籍,远远望去,数百本古书浮于半空,起伏不定,好似惊涛,蔚为壮观。

    “来个躺椅。”

    “再来点什么呢?”

    “再来个木凳,还有……”

    “就你了,小丫头,嘿!”

    北歌大手一挥,小梦螺的身影端坐在木凳上,一动不动,丝毫没有生气。

    他绕着梦螺环视了一周,觉得无趣,又朝梦螺挥了挥手,坏笑道:“今天,就来对儿小辫子吧。”

    原本扎着长长马尾辫的梦螺,顷刻间变换了发式,两个短粗的羊角辫突兀的出现在头顶正上方,无穗的红绳不合时宜的结在了发梢,像极了红了眼的蜗牛。

    做完这些,他惬意的躺在了藤条编织的躺椅上,抬头看了看漂浮在空中的漫天古籍,少许思索过后,手一勾,一本古籍飘出了书海,悬在了面前,枯黄色的封皮上单写着“异症秘录鉴”五个大字。

    “疯癫、赤身、无神……”

    北歌口中念叨着,食指轻拨,悬浮在面前的古籍随着食指的拨弄自主的翻起了页来。

    不多一会,厚厚的一本医书被北歌大致查阅了一遍,他悻悻的扬了扬手,面前的古籍汇入了书海,紧接着,另一本更厚的古籍被唤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无所获的北歌百无聊赖的站起身来,背着手缓缓的朝雕有古树的木门飘去。

    北歌端详了几许,用力的指着厚重感十足的木门,大声道:“破门,给我开!”

    片刻过后,见木门纹丝未动,他稍显不耐,又道了遍:“给我开!”

    门依旧如初。

    “嘿!我就不信了,我想出来的地方,居然还有东西是不归我管了?”

    北歌挠了挠头,摊开手掌,道:“来个大锤!”

    一把通体黝黑的实心大锤悬在了北歌的掌上,若不是大锤悬空,只怕他万难擒住。北歌发令道:“去,再给我砸去!”

    话音刚落,大锤朝着木门飞奔而去,狠狠的撞了上去,见木门丝毫未损,北歌远远的抡起小臂操纵着大锤不断对木门发难,怎奈木门依旧完好如初。

    几经尝试未果,他挥去大锤,一脸失落的躺回了藤椅,勾指又召来本古籍,思索着翻看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北歌突感胸慌憋闷,知道是小梦螺亦或是父亲捏了自己的鼻子,他负手退出巨大的石门,想象出来的身体在其离开石门的瞬间消散了,空留下意念慢慢的远去,直至持续不断的厚重关门声几不可闻,他眼前一黑,意念回到了现实,感受到透过眼睑的光,北歌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查到什么了没有?”

    北歌皱着眉头拉着北书堂的胳膊站起身来,抖了抖发麻的双腿,而后看见了端坐在梦螺娘身旁,一脸愁容的小梦螺。

    北歌摇了摇头,没有言语,而后望向窗外,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渐暗了。

    虽然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可上下打量着儿子的北书堂,脸上仍旧挂着一副半信半疑的表情,训斥道:“爹爹要你熟背医经,你这也叫熟背?”

    北歌见父亲又要开始老生常谈,索性堆了一脸的赖皮,答道:“哈,都记着呢,只是方法略有不同而已。”

    “略有不同?”北书堂揪起北歌的耳朵,接着说道:“一遇到疑难杂症就僵成块木头,杵在原地毫无知觉,被狗撒了一身的尿都不自知,你自己说,被村里人抬回家多少次了?”

    “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不就没人抬了么。”北歌嬉笑着继续扯着皮。

    “你小子少在这装糊涂,为什么没人抬了你自己不知道?村里哪个人不知道我北书堂的儿子会诈尸,说你是死的好好的突然就醒了!”说话间,北书堂揪着耳朵的手不自觉的加了几分力道。

    “真不知道你这歪门邪道是跟谁学来的,离谱!”话毕,北书堂松开了手。

    “哎呀爹爹,八百一十本医书,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记得下八百多本医书嘛。”话刚说出口,北歌觉得有些不妥,又紧跟了句:“除了医圣,谁也记不住嘛。”

    北书堂察觉到父子二人的这段对话过于的似曾相识,他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而坐在了床榻边,提起梦螺娘的手腕,静静的诊起了脉。

    北歌能入念这件事上,北书堂至今还有着几分不信。

    在北歌四岁多的时候,北书堂就开始引导儿子研习医术,想要在医道上有所建树,将医书了然于胸是最为基本的,也是最为重要的。因此,北书堂早早的逼着北歌识了字,在同龄人还在下海摸鱼,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北歌就被逼着面对一本又一本的医书,终日愁眉苦脸、摇头晃脑的背着。

    北书堂清楚的记得,北歌在九岁那年,突然就开了窍,刚拿出来的一本新书,不到十日的功夫,北歌就嚷嚷着背完了。起初北书堂是根本不信的,只觉得北歌是按奈不住孩童的心性,想要溜到海边跟村里娃娃们摸鱼。

    想到那时候的北歌也还是个孩子,北书堂多少有些不忍,也就随了北歌的意,让北歌玩闹了好几天。可谁知几天过后,当北书堂拎着书准备就北歌撒谎一事修理北歌时,时隔多天以后的北歌竟然一字不差的背了一整本。

    更令北书堂惶恐的是,自己的儿子竟然随性的倒背了几页,依旧一字不差。

    只是北歌在背诵的时候一直闭着眼睛,无论北书堂说什么他都不理会,而且每背一段就要停顿十几息时间,倒背就更慢了,每句都要等上很久。

    自那以后,北歌背医经的速度愈发的变态了起来,最快的那次,仅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背完了整整一本,依旧可以倒背,只是背诵的速度依旧的慢如蜗牛。

    起先,北书堂并没有太过在意,只觉得是北歌琢磨出了一些投机的技巧。直至半月后,北书堂随口问了一本北歌背过医书上的一个小问题,北歌闭目想了好久都记不起来,北书堂索性让北歌背诵全本,北歌又重拾原本的状态,一字不差,但很慢。

    北书堂这才发现了问题:自己儿子的背好像不太像背,到底是什么他也说不太清楚,反正就是不对,而且问题很严重!

    在北书堂的严厉呵斥下,北歌这才老实交代了自己是如何在短时间内背完一本书的:

    九岁那年的一个午后,可能是背了一上午的缘故,北歌的头脑有些昏沉,他目光涣散的盯着一页看了好久,不知不觉睡着了。梦中,他看到了一个光点,好奇心驱使下,意念跟了过去,发现是道无比高大的石门,虚掩着,向外透着光。

    北歌驱念钻了进去,发现了扇形的白色空间,发现了远处尽头的镶金木门,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当时的北歌很害怕,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又不像做梦那般的不由自主,他觉得自己很清醒,甚至可以背一段先前背过的《北集妙术》,可他看得见周遭的事物却寻不见自己,好像只有双目漂浮在半空中。

    他记得那本书的扉页是张淡黄色草纸,上面用古文字写着的“非北宗正统勿习”几个字令他记忆深刻。

    正在此时,白色空间正中央,映现出一本书的模样,像极了那本《北集妙术》,想要靠近看个明白,书页诡异的自主翻动了起来,里边一页页全都是空白的黄纸,只有扉页与原书一模一样。

    “呼……”北歌长呼了一口气,原来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可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北歌再次进入到想象空间后,原本悬着的《北集妙术》不见了,他只好又凭借着想象力将之想了出来,和第一次一样,一整本空白的黄纸,与原书别无二致的扉页。

    他觉得很有意思,便尝试着将看到的一页页典籍尽量多的拓印到上边,想知道能不能造出完整的一本,于是乎,在反反复复进出了几次后,北歌将典籍的前三页拼凑的满满当当。

    正当其准备拼凑第四页的时候,北歌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翻开已经拼凑完成的第一页,因为只想着拓印的缘故,他并没有深究词义,以至于此刻的他已经完全记不清第一页的详细内容了。

    可想象空间里的那页仍旧清晰可读!

    他嘿嘿嘿的笑了好一阵,从那之后,背书也就成了拓书。

    北书堂也照着北歌讲述的方法试过不下百次,他能凭借着想象力进入一道硕大无比的石门,也可以有扇形白色空间和悬浮在半空的典籍,但他的想象力只够去刻画书上的某一行,甚至是某几个字,意过则字散,完全做不到像北歌所说的那般。

    北歌入念,北书堂学不来,也难以置信,就像北歌看北书堂一样——永远也猜不透父亲从哪搞来的那么多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