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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入南海镇

    半个月的行程,北歌一路上走走停停,越是向南,便见了更多的人,越是向南,便也更落魄的更像个小叫花。

    十几日前,一个饿没了力气的小姑娘撞了大运,拼在晕死前朝着模糊视线尽头的一道孤瘦身影喊没了最后一分气力,眼见那身影顿了顿,她挣扎着想再吊起半口气喊上一回,而后眼睑一黑,没了知觉。

    再睁眼时,身旁多了几根烤红薯,还有一枚大金圈!那金灿灿的圆环她见过一回,套在一个胖娘娘手指头上,那娘娘向她的破碗里丢了三枚铜钱,哐啷啷的声响很清脆,她记忆犹新。

    小姑娘运气很好,即便瘦的令人怜惜,脏兮兮的小脸上依旧肉乎乎的让人忍不住想要轻轻捏上一把,酷似极南之村里一个与她岁数相仿的小姑娘。

    北歌也很苦恼,可没办法,自己不走运,一个不小心就又被远在南崖村的小梦螺横摆了一道。

    他提了提药箱,感觉又轻了。

    此时此刻,南海镇城门外站着位少年,衣衫破烂,腰杆却挺的笔直,肩上斜跨一药箱,左手紧抓着根杵地的长竹上,竹子的最上端挂着块比巴掌大不了几分的破烂白布,微风阵阵,白布上单一“医”字时隐时现。

    少年提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腹中作响几乎不曾停歇,他叹了声“终于……到了!”,而后从背在身后的药箱中掏出一小截快要脱水成了干的烤红薯,思索再三,一股脑的塞进了嘴里。

    或许是红薯太硬,少年干嚼了好一阵子,这才垂着胸口生硬的吞了下去。

    少年的脸被憋得通红,目光却一直眺望着前方,眼中尽是惊奇之色。

    “好气魄啊!”

    目之所及,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石砌城墙。

    城墙三人多高,抢眼的青绿新石犹如层叠山峦间的晴空,错落镶嵌在老旧黝黑的城墙之中,那是被征伐倾倒后留下的大大小小的缺口,虽已被修补完好,却显得极其扎眼。

    只望一眼,似看到了往日硝烟。

    战场上,死守将士们的身后便是妻小,他们并着肩前赴后继,不肯退让分毫。

    城墙之下有沟壑,是条将镇子牢牢围住的护城河。

    护城河一仗余深,两丈见宽,河底干涸龟裂,偶有零星杂草点缀其中。

    北歌站在枯河岸边,撩起额前乱发,探头向下望去,见那河床之上竟布满了还未被风沙掩埋的枯骨。

    枯骨受风沙侵蚀,早已寻不见半点血肉,惨白成林,恍如炼狱。

    虽已多日不能果腹,北歌还是忍不住的干呕了几回,口鼻处隐有血腥之气,却也闻不真切。

    不愿停留,他随风抚了抚“医”字白帆,奔着城墙中央的城门而去。

    城门脚下,一座十几丈宽的原木吊桥横亘在护城河上,吊桥两侧各连一条手臂粗细的黝黑铁链。抬头望去,铆钉密布着的红色巨门顶端,“南城门”三个黝黑大字深深烙进了门顶的青石之中。

    城门两侧,十几位手持长戟的卫兵分站两边,两排亮银铠甲之上,或深或浅的创痕随处可见,裸露在铠甲之外的皮肤上亦有着或大或小的狰狞疤痕。

    出入城的人不是很多,北歌整了整灰袍,踏上吊桥,一边环顾周遭,一边向镇里走去。

    铛!

    城门外的一对守卫相视一眼,默契到几乎同时斩平了长戟,拦住了北歌的去路。

    “退!”

    两个守卫同时喊了一字,虽只一字,却带着不可违逆的威严。

    两柄长戟突兀斩在了北歌胸前,险些就劈在了他的脑袋上,他吓了一跳,不敢多想,赶忙退了回去。

    两柄长戟的开关好似装在了北歌的后脚跟上,他刚退开一步,长戟便分了开来。

    那两名守卫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将高傲的头颅摆回到先前的位置上,刚想开口的北歌缩回了手,索性坐到了吊桥铁链的末端,观察了起来。

    半个多月的风餐露宿,终于熬到了城门口,竟就这么轻易的被拒之门外了,岂有这样的道理?

    北歌捏着双指,思索之余,下意识揉搓了起来。

    若说这守城的卫兵认得城镇里的每个人,他是绝对不信的。

    南城墙少说也有十几里,若这南海镇是方形的,镇里的人岂是靠人力能够记得清的,莫说是方的,就算是扁的也没人记得清。

    可为何放那么多人不拦,单单只拦自己?是因为自己进门时候的左顾右盼暴露了自己的外人身份?还是仅仅因为自己看起来像个小叫花子?

    进出镇子的人问过好些个了,除去十几个撇来的白眼,倒有一个谈吐轻柔的婶婶很认真的答了他的话,她说:“只要不封城,镇子随便进,没听说有谁是因为穿的不体面,又或者不是镇子里的人而被拦在镇外的。”

    听了女子的话,北歌一头雾水中感激涕零的目送着好心人走出去好远,而后又壮着胆子进了一回。

    结果并无二致,哐当一声被拦在门外,险些又砸了回脑袋。

    “莫名其妙!分明就莫名其妙嘛!”

    再次尝试未果的北歌一屁股坐回到铁链上,迎来送往了好些个进出镇子的人,却依旧看不出什么门道。

    他得赶紧进城找姐姐北婉儿,再这么耗下去,只怕这偌大的镇子,即便进了城,还未等找到人,自己便饿丢了性命,那可太荒唐了。

    “壮汉、女娃、赤脚的、光膀子有胸毛的、带兵刃的……一条大了肚子的老黑狗。”

    狗都过去了!

    北歌的肚子越发叫的厉害,即便他自觉有些耐性,此刻也终是按奈不住了,他可不想为了果腹寻路人讨口吃的,饿死也不想。

    “不就是十几里地么?换个门试试便是了。”

    这一走便又是一个多时辰。

    此刻太阳就快落山了,一日下来,北歌只吃了半根不到的红薯,好在有一湾与护城河相连的大湖,修在了北歌前来此地的必经之路上,让他狠狠地饱饮了一回。

    埋头牛饮之时,其只觉湖水清凉甘洌,能够饮到打嗝也算是上天恩赐。现在想来,那湖水的回甘真的不可名状,天知道当初有没有将那护城河里的水倒灌回湖里。

    或许守城的卫兵就知道,还好他们一个个木讷的像极了城墙上的石头,彻底断了北歌那本就不愿提起的念想。

    南海镇的东城门和南城门如出一辙,只是从修补的痕迹判断,城墙被破坏的程度要更胜一筹,就连城门上也多出好些道深深的创痕,补了色,却依旧狰狞。

    北歌顺了顺气,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提起竹竿往镇子里走,目光牢牢地注视着前方,看也不看守城的卫兵一眼。

    铛!

    “退下!”

    长戟蹭着北歌的鼻尖落下,其只觉一股凉风自额头吹下,惊的连连后退,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当真就如此针对?”

    站稳了身形的北歌,几步迈上前去,食指隔空猛戳着拦路卫兵,左右踱步了好几回。

    “欺人太甚!逼急了小爷,我且拔了你们的……”

    话说半句,他好似又想起点什么来,修长的手指从身前移到了头顶,而后拍了拍脑袋,自说道:“叫花子!怎不见有叫花子进出?”

    说来也巧,那“出”字刚一脱口,半掩着的东城门里晃晃悠悠走出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