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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的血》005

    2018年初,我也已经四十多岁了,此时我已经在市检察院干了十几年,仍然是个小检察官。我爸妈也早就退休了,甚至当上市地税局副局长的大表叔也退了休安度晚年,唯一可惜的是当过市重点高中校长的二表叔因为身体原因在2017年底就去世了,才活了63岁。反而是六十二岁的大表姑成了省会医院里的心脏外科知名专家,事业不仅没有停止,还在省医科大学带着几个研究生,每天更加忙碌了。也就在这时,五十一岁的四表叔“终于”出事了。

    我说这个“终于”没有任何抵毁我四表叔的意思,早在十年前,四表叔开始不安分于自己的饲料厂开始搞起了房地产的时候,我爸在舅奶奶的葬礼时就劝过他,但他不仅没听进去,反而觉得我爸胆子太小。从两年前开始,他的房产项目资金链出了问题,就开始大量的融资,刚开始只能算非法吸收公众财产,到后来就直接是集资诈骗了。

    四表叔的案子,我作为亲戚选择了全程回避,但多少了解一些。作为的知名企业家、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可以说政法机关从上到下对待这个案件是非常慎重的,罪行定性、证据收集都是非常精准的,量刑上19年半已经是考虑很多减轻情节后的从宽处理了,否则无期都不算轻。作为亲戚我都没法挑剔办案同事的任何问题,只能眼睁睁看着四表叔跌入大牢。

    也就在四表叔的案子判决下来还没转到监狱服刑的时候,四表婶找到了我家,现在的四表婶经历了这一年多的事儿反而显得从容得多。

    我以为她找我是为了四表叔那些债务纠纷以及查封财产问题,现在四表叔家的财产除了给四表婶留下了一个六十多平米的房子外,几乎都给没收或者拍卖退赃了。以前作为亲戚我回避还来不及,根本不敢见四表叔四表婶一家人,现在总算好了一些,但仍然是无能为力。结果她一开口就令我大吃一惊。

    “大侄子,我今天找你来,是为了一件事,希望不管成不成,你都得严格保密。甚至都不要跟你爸妈讲!”

    “这件事其实真不好意思讲,但现在却不得不讲了……前几天我去看守所探视你四表叔,他给我说了些话……我考虑好几天,觉得还是按他的意思办得好。”

    从四表婶的描述中,我才知道:

    二表弟并不是我四表叔的亲生儿子。我四表叔因为从小身体原因并无生育能力,甚至连基本性能力都没有,平时故意在外人面前闹出沾花惹草的绯闻,其实是为了男人的尊严与面子。她曾经提出过离婚,每次四表叔都不同意甚至以死相逼,她也不敢提了。后来慢慢地她也同情起了四表叔,就将他当自己的弟弟一样对待。

    虽然经历了很多治疗,但并无好转。最终,大表姑介绍了一个在上海工作的同学,在那里,四表婶利用捐献者的精子进行了人工受精生下了二表弟蔡恒。虽然二表弟身材高大,丝毫看不出四表叔的样子,但因为大表叔二表叔以及大表弟同样身材高大,所以也就没有人怀疑这不是四表叔的孩子了。

    虽然二表弟不是四表叔的孩子,但四表叔却非常在意这个孩子,在两年前,二表弟终于考上了省警察学院,未来的前途是当一名警察无疑。但现在的问题是因为四表叔的罪犯身份,二表弟的警察梦百分百是泡汤了。而他所学的又不适合作别的,难道去当保安。

    改革开放四十年了,但这就是的现状,社会风气并没有任何变化,反而更保守了,比如当公务员仍然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儿,除非是发了大财,否则年薪十几万也比不上个乡镇公务员。年轻时绝对不想当工商所公务员的四表叔经历这么多年,反而一心希望自己的“儿子”如同大表叔一样做公务员。为了二表弟这个名义上的儿子,四表叔的意思是解除父子关系,所以四表婶过来问我如何办理。

    我很震惊,同时以往近二十年不能理解的蔡家许多事情也都清晰了。“虽然二表弟不是四表叔的亲生血脉,但是这种情况下,并不能解除父子关系啊。毕竟八九十年代的人工受精也好,现在的试管婴儿也好,不管精子或卵子是否是父母的,但毕竟是法律所认可的父子关系。”

    “这个我知道,但如果,我要是说你二表弟是我在外面私生的呢?毕竟当年的人工受精是找的熟人,整件事儿没人知道,只要你大表姑还有那个医生不说不就没有证据了吗?”四表婶的这个态度我虽然惊讶,但却能理解,为了子女,父母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这件事很复杂,不仅需要医学上的证明,还得经过司法程序上的承认。”我没有问大表叔大表姑知道不知道四表婶的决定。“可是最难的是鉴定问题,我四表叔现在在监狱,原则上是不能进行这种亲子鉴定的,那怕他提出离婚、提出亲子鉴定。”

    四表婶失望地走了,我也很苦恼,因为回避原因以及工作纪律,我没法帮助四表婶二表弟,而又不能跟别人讲。

    几天后,我又接到了大表叔的电话,他的态度很明确就是问我一个问题:如果用他的DNA与二表弟做鉴定,来证明不是叔侄关系,会否有效。

    我很佩服四表婶爱子不顾一切的决心,而一向在意蔡家脸面的大表叔现在居然“不要脸”了,更让我吃惊。

    “这样吧,大表叔,我帮您问一下,放心我会保密的,包括我爸妈!”我的语气很客气,就像服务员对待自己的客户一样。

    几天后,我帮大表叔四表婶联系了一家鉴定机构,虽然我不知道这个鉴定结果会不会有效,但我也不忍心看着二表弟的前途就这么毁了。我能做的就这些了,剩下的就靠大表叔的人脉关系了。然而结果出来却令先从朋友那里拿到鉴定结论的我大吃一惊。

    鉴定结果:大表叔与二表弟确系叔侄关系。

    这个结果令我迷惑了,我反而不敢直接告诉大表叔以及四表婶。思虑再三,我决定先找知情的大表姑问一下,毕竟按四表婶所说,整个过程是大表姑经手的。

    当天下午,我就以去省城出差为名悄悄地去了省城。晚上九点多,我直接找到了正在医院值班的大表姑,不管大表姑对我第一次登她在省城的门却不是来看病如何惊讶,我还是趁着没有其他医生病人之机小心翼翼地将事情经过讲给了她。

    大表姑沉吟了好久,叹了口气:“我以为这事儿随着老爷子、二哥去世就过去了。”

    “没错,恒儿流得是我蔡家的血!”最终,大表姑坚定地说。“人工受精的精子是我从冷冻带过去的二哥的精子,这事儿只有你舅爷爷舅奶奶,还有你二表叔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