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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富家孩子早当家

    当步摇距离最前方的洪当关只有两匹马身位的距离时,那步家首席客卿突然间大喊一声“跳”,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身侧并排而行的两人反应迟了一些,随即后扯缰绳急停的步摇就看见最前方那两排五人六匹马纷纷摔落在地。

    体型壮硕的洪当关如一根羽毛般飘然落在步摇的身旁,才刚说出“绊马索”的前两字,一声响亮的号角声就从树林中传出,伴随着受到惊吓而高飞的鸟。

    “敌袭!”

    突然间,两边的树林中跃出近三十人的持刀土匪,并有一阵杂乱无章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逼近步家商队,在三十名土匪的搅动下,出现混乱的商队被相对着奔袭而过的马匪彻底冲散。在一部分护卫负责层层围守载满货物的马车的情况下,土匪对剩下的商队护卫形成了以二对一的优势战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开始有武力平平的护卫挨刀重伤。

    所幸这些不成规制的土匪只是寻常人,入品武者寥寥无几,步家护卫即便是陷入人数弱势的局面,也还未死人,尤其是当沈余等寻常人眼中的江湖高手出手后,立刻就出现一边倒的局面。

    沈余并未拔剑,一拳如同铁锤般撞击在一个土匪胸口并连同身后的另一个土匪一起撞飞后,他便立在原地观察四周情况。

    刘一手这个“侠盗”与寻常盗贼很不同的是,他走的是极为刚正的武道正统路数,仿佛一个不知躲闪的沙场骑卒,势如破竹地在战场中横冲直撞,挥拳将沿途挡路的土匪一个个击飞出去。

    若将刘一手比作骑兵,那么身形如小山的洪当关便如同一个人形拒马,无论是挥刀奔来的土匪还是飞撞过来的劣等黄马,都无法撼动挡在步摇身前的洪当关,一律被其粗壮的手臂甩飞出去。

    除这两人外,得到沈余“青睐”的还有与步家次席客卿境界相当的荆湘城吴家长子吴孟凡以及衡山派的两兄妹。

    经过几个月在山海阁藏书阁的浸润,沈余早已不是当初从无名村走出的乡野少年,被他放在抱佛脚第一位的便是当今大夏王朝各个宗派的武学特色,因此他第一眼就看出那个吴家子嗣的剑道根底是出自中州听剑楼。

    吴孟凡这位次一品宗师走的是重剑势轻剑术的路数,与沈余目前学自《风流云习剑随笔集》的杀人剑不同,是方方正正的正道剑,跟刘一手的刚正拳道有异曲同工之妙,虽然距离剑势登堂入室还有较远距离,但对付一些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山匪也算杀鸡用牛刀了。

    而出自重法术的衡山派的陈古陈月两兄妹用的是最基础的术法,可以轻易融穿轻甲的火球在两兄妹熟练的御火术下使臂使指一般将数名山匪直接烧焦。

    看到步家二客卿并未守护在装有货物的马车旁边,沈余环绕一圈,还是没有发现杨汉的踪迹,直到商队休整完毕后,他才从一旁的树林中走出,似乎是去追击四处逃窜的土匪。

    正如沈余所料,这场穿越树林时发生的小插曲并不会使商队伤筋动骨,当商队走出树林时也只是有七八位境界不高的步家扈从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无一人身亡。

    商队在夜幕低垂时分顺利到达了位于荆湘城和天门山脉中段的桃源县,在抚州至西域这条路线上起家的步家早已在桃源县里购置了一套宅子,由步家家主步青云的侄子、步摇的堂兄在此打理。

    桃源县在荆湘地界是一个很特殊的县,因为这里坐落有一座通常情况下只会出现在城一级行政区域的儒家正统书院,并且这座桃花书院还是近十年刚刚建成的。

    步摇、洪当关、杨汉、管家黄坚四人理所当然地在宅子里入住,除此之外还有境界最高的荆湘城吴家子弟吴孟凡和衡山派陈古陈月两兄妹,而来自山海阁的沈余入住也在情理之中,但让其他人敢怒不敢言的是,那个没有背景的穷酸小子刘新柳也被步家大小姐亲自带入了宅院中。

    这时的沈余和刘新柳更像是一对兄弟,两人都好奇地东张西望,左看看右瞧瞧,嘴上还嘟囔着只有这两个厚脸皮宗师才能大声嚷嚷的话。

    “喂沈神仙,你说这么大个宅子能住多少人啊?”

    “我猜起码能住二十人吧。你看那佣人住的小屋,都抵得上我在千古镇的家了。”

    “可不是!我就没进过这么大的院子!这富贵人家的茅厕会不会都是香的?”

    “说不定还真是,待会儿得先认下路,不然半夜起来解手的时候迷路就完蛋了。”

    洪当关早已听不下去这两个土鳖的纷纷议论,转头喝道:“你们两个小子,没见过世面就好好闭嘴!”

    步摇与其堂兄走在最前面,听到洪当关这句极为不友善的话后怒而转头,“洪叔叔,对我的客人客气一点!跟两位公子道歉!”

    听到步摇的训斥,洪当关并没有道歉,只是不再言语,但是受了气的刘一手秉持着从不让自己吃亏的宗旨,说道:“哟,一个客卿敢对自家小姐的客人指指点点,真是本事大啊。咋了,小爷说话碍着你了?你是聋了,没听到你家小姐说的话吗?给小爷道歉!”

    “你说什么!”洪当关怒道,“好小子,敢在老子面前自称爷,活腻歪了是吧?”

    说完,只见那步家首席客卿不顾自家小姐在场,暴起出手,硕大如脸盆的拳头径直砸向刘一手面门。洪当关能够稳坐步家客卿的首席,自然不是蠢笨之人,小小教训一下此人尚可,但若是将其误杀,那就要承受来自小姐和老爷的双重怒火。

    无论是世族豪阀还是商贾大家,都是最重名声。

    刘一手面对已是正一品境宗师的洪当关也并未退让,依旧如早先在树林中对付山匪一般,身形没有丝毫躲闪,拳头一往无前地与那个看起来是寻常人几倍大小的巨拳碰撞在一起。

    与洪当关预想中的不同,这个毛头小子非但没有被自己一拳击飞,反倒在硬碰硬的撞拳中不落下风,只是稍稍后退了近十步。

    正当这位正一品宗师觉得丢了面子,打算放开手脚,与刘一手再过几回合时,就听见自家小姐惊怒道:“住手!你们两个再打下去,就给我立刻打道回府!”

    虽然步摇的年纪不过二十,但是她从小在管理下人、接人待物等各方面都做得几近完美,因此在步家树立起了很高的威望,言语间的分量已是能够媲美步家家主步青云,即便是作为步摇长辈的洪叔叔,也对她唯命是从,重重地冷哼一声后便自顾自离去。

    民间有种说法,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小小年纪就能体谅父母的不易。

    但是对于步摇来说,她这个富人家的孩子,同样需要早当家。

    步摇的母亲在她三岁的时候因身染恶疾而逝世,当时她的父亲步青云早已过了不惑的年纪,有了步摇这一可爱女儿后便心满意足,因此在年轻时只娶了步摇母亲一人为妻的步青云,在妻子死后也拒绝了各种家族联姻,不再婚娶。

    步青云没有重男轻女的想法,他觉得自己的女儿丝毫不比男儿差,意志坚决地打算将步摇培养为自己的继承人,培养为可以扛起步家未来的女子家主,不但让步摇天天跟在自己身旁耳濡目染一些经商道理,而且还带着其出席各种重大场合,为她拓展人脉。

    天资聪颖的步摇可谓是丝毫没有辜负父亲对她的期待,不仅在其他女孩尚还懵懂的豆蔻年纪就已熟悉商贾之道,还展现出落落大方的大家风范广交好友,与抚州城主女儿更是成为闺中密友。可以说,在其父步青云的眼中,年仅二十的步摇已是可以正式接管步家成为主事人,而其中的辛酸努力,步摇未曾与任何人言及一二。

    不服气的刘一手还想再说些垃圾话,但被步摇狠狠地瞪了一眼后,只得悻悻然地退回到沈余身边,对他眨了一下眼睛,通过口型传达了“有所隐藏”四个字。

    沈余心领神会,微眯着眼睛看向已经踏进宅子的两位步家客卿,忽然间发现那位跟在步摇和其堂兄身后的矮小管家也在打量着自己。

    “几位,在下齐清山,是步摇的堂兄”,那位衣着素朴,只是腰间佩挂有一枚白玉环的年轻男子停下脚步,对沈余二人以及吴孟凡、陈古陈月等人温和说道,“若是步摇提前打声招呼,几位便可以随意在宅院中挑选房间就住,但现在准备匆忙,只是匆匆铺好了一层的五间客房,只能委屈一下五位了。”

    俨然是把自己当做五人代表的吴家子弟吴孟凡上前一步,行同辈礼后说道:“齐兄客气了,能够得到齐兄和步小姐的招待,我等已是惶恐,更谈不上委屈二字。”沈余四人也跟着吴孟凡向齐清山和步摇行礼,在得到两人的回礼之后便各自挑选房间散去。

    沈余和刘一手选择了最靠近外边的两间房,放下行囊后便一同出了宅子往街市上走去,一路东逛逛西瞧瞧,跟卖糖葫芦的老人家买了三根糖葫芦,一人一根,剩下一根给了一旁一个留着口水但却没钱买糖葫芦吃的羊角辫小女孩。两人跟小女孩告别后便摸了摸肚子走进了一家小馆,得了沈余扔出的银子的小二亲切地带着二人上了二楼,挑选了一个宽敞的包间,在脚底生风动作利索地准备好茶水后便关门告退了,留下静候来客的两人。

    大夏帝都没有落址在上个王朝的王都洛阳城,而是另外选址在更偏西方的长安城,其中的意味被有心人解读成是开国之君将目光放在了西域的疆土,而不仅仅是这一片已经足够辽阔的中原。

    陈绿向参差,初红已重叠。中庭初扫地,绕树三两叶。

    此时的长安城落叶纷飞,铺满了每一座院落的地面。

    深秋中的景阳宫尤显萧瑟寂寥。

    一处幽深的庭院,一个身披金黄大氅的瘦削少年站在特意叮嘱下人不要清扫掉落叶的庭院中,身边站着一位身着蓝灰色衣服的年老宦官,而地上却躺着一个与少年年龄相仿的少女。

    少年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从那个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少女身上流淌出的温热鲜血,与地上的白砖形成格外鲜明的对比,他的手中还抱着一堆刚刚收集的落叶,似乎是正准备往那个已经破烂不堪的落叶稻草人上加点装饰。

    年老宦官身体颤抖,低着头颤声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让殿下受惊了!”

    少年张开双手,将怀中的落叶随手抛开,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细微地说道:“她这么瘦小,让她捅上一刀又如何......”

    宦官没有听到主子这一声若蚊蝇的自言自语,反倒是后来听到少年抬头笑着说了句“什么该死,多亏宋公公及时出手,我才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身上衣裳雍容华贵的少年停顿了一下,缓缓蹲下身,擦拭掉那名细小脖颈被老宦官轻易拧断的少女嘴角流下的血迹,以及她眼角那不知是死前还是死后流下的泪水,又从少女的手中拔出那把精致的匕首。

    三皇子皇埔夜与这名自小就被“捡”回宫中的小丫鬟是从小玩到大的玩伴,他从没将少女当作自己的丫鬟,连落叶人也是昨天与小丫头一起堆出来扎起来的,两人的小手都沾上了泥土,但却笑得由衷。

    今早时候皇埔夜提出要为落叶草人戴上帽子披上围巾,却没想到躲在草人身后堆围巾的少女会在自己抱着落叶靠近时突然撞毁草人,手里还拿着一把匕首想要刺死自己。

    皇埔夜自嘲地笑了一声,将匕首收回怀中,往院外走去,“宋公公,收拾一下吧,我先去国子监了。”

    身为三皇子贴身太监的宋公公,今日过后虽然不至于被砍掉脑袋,但下场肯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念及此,他也没第一时间注意到以往都是溜去大夏书院读书的三皇子,今天却改变主意去了位于皇宫内的国子监。

    即使是独自一人走在皇宫中,皇埔夜也丝毫不担心还会有刺客威胁到他的性命,相信此时暗地里已经有不下五指之数的暗卫在默默保护着他。他双手负后,手持匕首藏于大氅下,抬头便能看到不远处的国子监,但他却驻足不前,反倒转头看向御道尽头的一名身穿黑金色尊贵衣袍的年轻男子。

    那已经及冠的年轻男子一手负后,另一只手正把玩着两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背对着太阳,皇埔夜看不清那人脸上的表情,但他能够猜到那人一定是在微笑地看着自己。

    一个大皇子,一个三皇子,在御道上相视许久,如站楚河汉界。

    皇埔夜“哼”了一声,撇开视线,继续往国子监走去。

    大皇子皇埔元看着自己的弟弟离去,眼神骤然变冷,同时耳边也传来一个不轻不重的声音,“大哥,他还只是个孩子。”

    皇埔元看着从一旁转角处走出的男子,嗤笑道:“二弟,在这皇宫里,哪有什么孩子。”

    身披藏青色大氅的二皇子皇埔耀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这个“大哥”,想起几年前兄弟姐妹四人的无忧无虑,负后的右手不自觉地握紧,“那张椅子,真的重过亲情?”

    从小就被国子监少傅评价为“心存霸道”的皇埔元没有理会自己这个二弟的怒气冲冲,与其擦身而过,悠悠地说了一句,“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

    无情最是帝王家。

    在这个天底下最大的家里的孩子,更需要早当家。

    夕阳西下,流金溢彩。

    百无聊赖的刘一手将两碟花生米都嗑个精光,刚把最后一颗高抛起来,准备接进嘴里,身边一直观察着街道上来往人流的沈余突然蹦出来一句“人来了”,险些让这个武道新秀栽在一颗花生米的手中。

    一个步伐平稳端庄的女子领头上楼,身后跟着身上穿着出自南扬州七派之一衡山派外门弟子服饰的一男一女,三人径直来到沈余两人所在的雅间,领头女子在推开门后落座主位,而那兄妹俩则与沈余、刘一手分坐女子左右。

    步摇将披在肩上的披风脱下叠好放在腿上,两只洁白玉手自然地叠放在披风上,先是举起左手,手掌向上指向左边,说道:“这两位是衡山派的陈古公子和陈月小姐。”在陈古陈月简单点头示意后,步摇又举起右手指向右边,向兄妹俩介绍道:“这位身穿黑衣的是刘新柳刘少侠,而这位身穿白衣的是来自山海阁的沈余少侠。”

    从来都是自来熟的刘一手大大咧咧说道:“叫我刘一手就行。”

    沈余微笑着跟对面两位点头示意,然后看向步摇,说道:“我们四个就是你的后手之一吗?”

    步摇点了点头,似乎注意到沈余话语中的细节,问道:“叶公子为何言‘之一’?”

    看向被蒙在鼓里的陈古陈月两兄妹,沈余略带歉意地笑道:“如有冒犯,请二位见谅。虽然有了出自衡山派的二位的助力,但我也没自大到认为仅凭我们几个就可以万事大吉了。我猜步小姐应该与荆湘城官府搭上关系了吧?”

    步摇表面上维持着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桌下叠放着的双手却不自觉的握紧了,眼前这个年龄还差自己四岁的少年,先前对树林中伏兵的预判已经让她刮目相看了,现在又看穿了她更深的一条暗线,“沈公子何出此言?”

    这次回答的不是沈余,而是一旁跃跃欲试的刘一手,“我来说我来说!步小姐你之前在荆湘城招兵买马,大肆招募江湖人士,表面上是为商队的护卫力量锦上添花,但实际上这并不是你的真正目的。你的真正目的,是想依靠这次招募的浩大声势,吸引荆湘城官府的注意,让他们暗中相助。于你们,是给此次绕行天门山脉的平安上一把锁,于官府,是以步家为诱饵,让他们不仅可以将盘踞在这片区域的匪徒一网打尽,说不定还能钓上大鱼。步小姐,我说的对吗?”

    听完刘一手滔滔不绝的一番话,对面的兄妹俩一时间大眼瞪小眼,只能双双看向此次的主事人,而步摇也不再,或是不能,掩饰住自己的震惊,脸色也愈发阴沉,说道:“沈公子,刘公子,连你们都能看出来,那幕后势力说不定也能看出我的谋划了。”

    沈余摇摇头,说道:“步小姐,你所谋可以说是阳谋,若是被幕后势力看出来也无伤大雅,毕竟你的目的并不是揪出他们,而是顺利完成此次货物运送,不是吗?”

    恍然大悟的步摇深深呼出一口气,随即释然,笑道:“都怪两位公子太过聪明,让步摇惊讶地都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正如刘公子所言,我已经与荆湘城城主说好了,明天晚上我们将在天门山脉脚下的一家客栈歇脚,届时会有一队官兵驻扎在十里外,若是客栈出现状况,他们会立刻冲杀进来。”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放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