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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信仰者的黑眸

    “不行,不行,这个不行!”

    将手中的笔重重摔在了桌子上,坐在桌前的青年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大吼道。

    本就脆弱的铅笔被他这么一摔直接从中间断折了,碎裂的木屑和里面的石墨散落在桌上,直接在稿纸上染出了不少肮脏的痕迹。

    看着纸张上这些突然多出来的漆黑痕迹,青年的气息变得越发粗重,他沉默不语地盯着那些痕迹,久久没有行动。

    呼吸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到最后,青年突然发出了一声嚎叫,似发狂般将整张纸撕了下来,粗暴地将纸扯成了繁花般的碎片,将它们举起,泼洒在了空中。

    抬起头仰视着那飘散零落的纸张,青年的双手颤抖不已,最后,他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颊,无力地倒在了椅子上。

    虽然靠在椅子上,但青年人一直在喘着粗气,整个人似乎都因为过于激烈的感情而颤抖着,那种颤抖的幅度甚至会让人觉得他要因为过呼吸而晕倒了。

    但幸好,那种事情并没有发生,因为他放在旁边的手机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响了起来,这个响动阻止了青年全部的行动,将他的意识拉回到了现实。

    停止了全身的颤抖,青年人放下按在手上的脸,表情在瞬间切换回了正常的姿态。这种切换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会让人怀疑,青年刚刚做出的一切都是一种表演。

    他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编辑”两个字,随后便滑动了接听键,开始倾听起耳畔的声音。

    “泉水老师,这个月有新作的想法吗?”

    是熟悉的编辑的声音。青年人在心中如此想道,他的编辑和他一样都很年轻,是一个很感性的女孩,也是因为这个,这个编辑不会像别人一样一直在催促他写新作,而是给了他足够的空间和时间。

    虽然没有人能看到,但青年人还是摇了摇头。

    “抱歉,编辑,我还是没办法写出合心意的东西。”

    “果然啊……没事的,泉水老师,你就慢慢酝酿吧,我这边随时欢迎你的稿子,如果没什么想法,也欢迎你和我聊聊哦!”编辑开朗的声音流淌在他的耳边,“大家都说激烈的讨论能促进灵感的到来呢!”

    编辑的话语很元气,没有丝毫不满。这股话语中的力量似乎也传到了他的身体里,让他下意识地露出一个微笑。

    “感谢你的关心,到时候如果我有什么想法的话,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给你的。”口头上对着编辑发出了感谢,青年微微低头,随后便想挂断电话。

    但耳边的编辑突然又传来了声音:“顺带一提,泉水老师,我已经到你家门口了哦,把门开一下吧,我还给你带了慰问品哦!”

    “什么……不,等一下。”

    用脸和肩膀夹住了手机,青年从座位上站起,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自己搞出来的狼藉地面,默默地从角落拿起了扫把,开始快速地打扫自己之前撕碎的那些纸屑。

    “请你在外面稍等一下,我很快就来给你开门。”不慌不忙地挂断电话,青年放下手机,转而用心地处理起来,顺带还打扫了一下卫生。

    其实他搞出来的场面并没有很夸张,但青年还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把现场打扫完毕,因为他一旦开始打扫,就必须做到完美,连一点点灰尘都不能留在自己的屋子里。

    在一切都结束之后,青年才快速地奔到了大门口。

    拉开大门,他看着大门外正在把玩自己麻花辫的女孩,有些抱歉:“不好意思,编辑,让你久等了。”

    女孩穿着很普通的休闲装,相貌清秀,脸上还带点小雀斑,乌黑的秀发扎成两根三股辫,垂在两侧,整个人就像一朵出水芙蓉般,温柔而平静。

    她就是他的编辑,佐仓远子。

    “我也没有等很久!不过泉水老师你花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在藏不能让我看见的东西啊?”远子松开了自己的手指,一脸坏笑地看着他。

    但是,和外表不同,他的编辑是一个在言语上非常欢脱的人,她有时候说出的话会让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你知道我不是会干那种事的人。”他叹了口气,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请进,编辑。”

    “就等你这句话了!”越过了他,远子轻车熟路地走进了他的屋子里,坐到了她常用的座位上。

    他家里基本没有人到访,只有编辑会在讨论作品的时候来,所以他专门给编辑提供了很多只属于她的东西,像杯子,拖鞋之类的,都是他专门买给编辑的,方便她来时使用。

    “不过,编辑你今天为什么突然来了,最近应该没什么要讨论的东西吧?书相关的事项我们不是都讨论完了吗?”青年看着她,为她倒了一杯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橙汁。

    “我作为你的编辑,特地来关心一下泉水老师你的状态不行吗?”远子嘟起嘴,有些不满地喝了一口橙汁,然后发出了如同大叔般的声音,“哈~果然还是这个牌子的好喝,就是太贵了,我平时都舍不得买。”

    用诡异的神色盯着远子,他坐到了编辑的对面,为自己倒了一点开水,有些不解。

    “按理来说,编辑你应该也有不少钱才对,像橙汁这种饮料不是什么很大的开销吧。”

    “和你们作家不同,编辑签的合同都是死工资,不管我们经手的书最后有多火,钱也不会分我们手里,顶多之后有点奖金。而且,我还有房租要交,还要寄一点钱给家里人,更别说我还得存钱……这么一来二去,我就不剩什么可以随便花的钱了。”把玩着自己的杯子,远子对着他远远地敬了一下,“所以我才期盼冬目泉水老师你能写出更厉害的第二作,让我有更多的机会来你这里蹭橙汁喝啊!”

    “你太夸张了,编辑,你明明最清楚《神之无名》是我们两个人共同谱写出来的作品,没有你的话,《神之无名》是写不出来的。我很久以前就和你说了,我的稿费必须要分一部分给你,但是你一直不接受我的请求。”名为冬目泉水的青年严肃地盯着远子,认真地复述起他早已重复过无数遍的事情。

    冬目泉水是他的名字,也是他的笔名,他在取笔名的时候并没有考虑什么弯弯绕绕,直接使用了自己的名字。

    听到泉水的话,远子连忙慌乱地摇起手掌:“我只是在开玩笑,泉水老师你不要这么严肃啊!更何况,我根本没做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没有任何理由从你这里分稿费。泉水老师你把自己的稿费利用好就好,不用在意我的!”

    说到这里,远子不由得开始环顾起四周:“不过,也确实没想到,你居然靠着那本书,都买到这样的房子了啊。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待的那个地方连落脚都很困难呢。”

    “这是我和编辑共同努力的成果。”泉水跟着她,开始环顾起四周,“如果不是编辑你的话,我的书应该早就被扔掉了。”

    他们所说的书,就是泉水的第一作《神之无名》。这本书描写了一位修道者在人世间遭受磨炼,终成正果的故事。在过去的时间里,这本书斩获大奖无数,陆续被改编成了电影,动画,漫画,电视剧……可以这么说,这本书就像病毒一般,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占据了人类视野所及的所有地方。

    无论到何处,你都能看到《神之无名》的消息,大厦外会挂着和这本书有关的巨大海报;地铁里也随处可见这本书的宣传信息;就连你看视频前,都会看到这本书的广告;甚至人们在大街上行走的时候,手里都会捧着这本书。

    虽然有很多人说这本书讲了一个晦涩难懂的故事,但无论是否看得懂,人们都在争相购买,这也让这本书的销售记录不断刷新,屡破新高。

    作品的火爆带来的自然是难以想象的财富,每一天,泉水银行卡的余额都会被一个崭新的数字覆盖。

    然而泉水并没有太多花钱的地方,在暴富之后,他唯一选择的大笔支出也就只有买下了这栋房子。而买这栋房子的原因也是这里离编辑家很近,方便两个人讨论作品。

    但是没有人知道,在最初的时候,《神之无名》被编辑部的人扔进了废稿堆,差一点就永远不会面世。

    他们扔掉初稿的理由很简单,他们认为这本书故事老套,开篇无趣,这样的故事在当今已经没有人会看了。是当时刚加入编辑部的远子把泉水的稿件从废纸堆里翻了出来,然后带着书根据他留的地址,亲自上门找到了他。

    当时刚毕业的他龟缩在一个小的可怜的临时出租屋里,还在寻找合适的兼职。对他而言,投稿只是一件随手去做的事情。《神之无名》是他在大学的四年里用空余的时间写出来的作品,他自己都不对投稿成功抱有什么期望。他就单纯地是在看到那个文学大赏之后,把自己写出来的那堆纸放进了信箱而已,甚至事后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还投过稿。

    然后就在那一天,远子敲响了他的大门,出现在他的面前,用嘹亮的声音对他喊道:“我认为这本书很有潜力,我想做你的编辑,我们一起来把这本书改造成传奇吧!”

    当时的泉水,蓬头垢面,整个人龟缩在角落里,看上去就是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

    而在那一刻出现在这样的他面前的远子,的确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个怪人,但是,当他看到远子的时候,他也确实能感觉到某种“命运”的存在。

    在一个恰到好处的时间,在一个恰到好处的地点,在他不知道究竟何去何从的时候,上天让远子出现了。这一切都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推动着他们两个人相遇,让《神之无名》问世。

    看到如此热情的远子,他的确很难说出任何拒绝的话语,于是他决定如她所愿,成为一名作家,将《神之无名》继续完善。

    最初的《神之无名》是他并不将自己视为作家写出来的随笔,但是远子相信着他的笔力,认为他是一个作家,于是他也将自己视作了作家,然后将自己全部的精力都灌注入了《神之无名》之中。

    他和远子不断地讨论,不断地修改,并最终写出了最终版的《神之无名》。

    而最后的结果就如此前所言,泉水的《神之无名》以一种他都没有想到的形式爆火了。

    思绪回到现在,泉水看着远子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了一本书。远子捧着那本书,对泉水露出了一个漂亮的笑容:“其实今天确实是有要事啦,你看,这是出版社为了纪念发售数量出的精装版《神之无名》,因为太兴奋了所以我想第一时间告诉泉水老师你这件事!”

    精装版……

    从远子手里接过了那本书,他抚摸着封面上那豪华的设计,点了点头:“很华丽,替我感谢出版社的人员吧,我很满意这个设计。”

    “怎么感觉泉水老师你一点都不兴奋,这可是难以想象的成就!第一本作品就能达到如此高的销售量,别人想都不敢想呢!”远子兴奋地挥舞着双手,但很快,她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站起来,走到了泉水的面前,将双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所以,不要有压力,泉水老师,这是你的成就,是其他人无法剥夺的。世界上也有很多人在第一部作品爆火之后,没有继续写作,直接停笔的。我希望泉水老师你能开心快乐地写作,没有人会逼你继续写出新作,就算出版社和编辑部想,我也会挡在他们面前的!”

    泉水看着远子那双认真的眼睛,终于意识到,原来她早就看出来了自己迟迟没有写新作,并不是因为什么灵感不足,构思不好,而是他没有能力写出第二作。

    “还有,可不要说什么道歉之类的话!泉水老师,我是你的编辑,从来就只有编辑因为没法辅助作者写出好的作品而道歉,没有作者因为写不出好的东西而向编辑道歉这种事!”

    就如同那一天出现时那般,远子用灿烂的笑容包容了他的一切不堪,而她,也是意识到他此刻的进退维谷,才特意造访的。

    “所以,泉水老师,你只需要安心地创作就好,不要思考那么多有的没的事情。我还有事就先走啦!”用力地拍打了他的肩膀几下,远子笑着向门口走去。

    而在离开前,她又转过头,对着泉水笑着伸出了手指:“记住,泉水老师,我永远站在你的这一边!好啦,这就是我的慰问品,希望你一切安好!”

    说完,她就又风风火火地走了。远子永远是这样,处在一个忙碌的状态里,和他完全不一样。

    注视了一会被远子拉上的大门,泉水的视线移向地面,没有言语。

    结果,居然还是被她看出来了啊,明明他就是因为不想被她识破,才故意一直装作这样的。

    是的,写出《神之无名》的冬目泉水,在时隔这么多天的现在,仍然写不出任何东西。

    将手按在了自己的面庞上,泉水幽幽地叹了口气。

    更何况,今天的探索,也依旧没有任何结果。

    所谓的探索,就是他在编辑到访前,做的那些事情。

    他并不是疯子,也没有什么躁狂症,更不是会因为写不出东西而狂怒的人,他于远子到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一种表演。

    他试图靠这样的表演,为自己的作品,寻找新的可能性与新的感情,而只有他拥有更多的情感,才会带来更多的可能。

    只有把自己带入那份激烈的情绪里,才能带起他的灵感。

    他自认为是感情淡薄的人,也正因此,他写出来的东西似乎都和他一样有些淡漠,虽然有些人评价这是他的一种特色,但是他却并不这么认为。

    人类,应该是色彩更加丰富,更加有感情的存在才对。

    所以,他一直在尝试扮演各种各样的形态,悲伤的,愤怒的,兴奋的,恐惧的……他希望从这些扮演里寻找到可能性。

    只有累积这种可能性,他才能创造出真正的“人”,从而创造出属于他的第二作。

    实际上,他不认为《神之无名》是他的作品。没错,在他看来,这本书就像是神想写作了,然后借由他的笔,将这本书写了出来。

    虽然《神之无名》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但是在写完之后的现如今看来,他觉得,是有一种意志附在了他的身上进行写作,在他写完之后,这股意志就消失了。

    证据就是现在的他,写不出任何东西。

    他其实也知道,其实这都只是他的幻想,他是因为“精神上的压力”才写不出任何东西的。

    泉水是一个强迫症很严重的人,他总是在思考着如何将一件事做到最好,毕业之后迟迟没有寻找工作也是因为这个,他没法接受自己不能将自己选择的工作完成的尽善尽美这件事。

    最终选择和远子一起成为作家,也是远子的信任让他意识到,自己也许真的有这方面的才能,自己可以靠写作创造出一个成就。

    虽然《神之无名》成功了,但这件事本身也将他逼到了绝路,因为《神之无名》太成功了。

    成功到让他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写,都无法超过自己的第一作。

    他的强迫症让他无法接受,自己在自己选择的领域上,无法超越过去的自己。

    如果写不出能超越《神之无名》的作品,他宁愿什么都不写。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那本精装版,泉水的双眼有些晦暗不明。最终,他还是拿起了那本书,将它放在了自己的书架上。

    随后,他就在书架旁,开始拆自己的读者来信。

    泉水并不喜欢现代通信,所以他没有创办电子邮箱来收集读者的信件,他能接受的,就只有亲笔寄过来的书信。

    当然,在现代社会,还在使用纸笔写信的人已经很少了,但也正因为如此,泉水才格外看重这些信件。

    对于缺乏感情的他而言,这些寄来的信件里饱含的感情对他很有帮助。

    这个人,这次也寄信了啊。整理着信件,泉水很快就看到了那一封独一无二的信。

    和其他人的信件不同,这个笔名为“黑服”的人,每次寄来的信都非常特别。

    黑服选择的外包,邮票都非常高级,甚至带着一股特殊的香味,这种别出心裁的选择往往能让他在第一时间就看到黑服寄来的信。

    而黑服,也是他的忠实读者,从他收集读者来信开始,黑服就一直以一种稳定的频率向他寄信。

    并且每一次黑服和他讨论的内容,都高度契合他的作品,甚至会让他觉得黑服比自己这个作者还要了解《神之无名》。

    不过这一次黑服寄来的信很大,厚重的牛皮袋里似乎包了不少的东西。

    单纯的信纸,绝对不可能这么厚,黑服在里面塞了什么?

    好奇心让他下意识地拿起了这个牛皮袋,用小刀破开火漆,他从袋子里取出了信纸和另外一包用黄皮纸包起来的东西。

    将那包东西放在了桌上,泉水拿起信纸开始认真地读了起来。

    “泉水老师,在上次的信件里,我说您要超越《神之无名》的话,可能会写出超越世界上一切作品的究极之作。您在回信里打趣说“我还真的想这么做,不过只能靠魔法才能实现我的这种愿望了吧”。

    出于好奇,我开始调查是否真的有能实现您愿望的魔法,当然,就算只能找到一些趣闻,我想也可能对您的写作有所帮助。

    但是在最后,我居然真的找到了能实现一切愿望的魔法……您可能会觉得我在说谎,但是这是真的,根据我查到的情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魔法。

    可是这个魔法很危险,甚至有可能会让人送命,我不敢去尝试,我甚至不建议泉水老师您去尝试,但是我把我找到的所有资料放在了另一个袋子里。

    老师,如果您需要的话,可以打开来看。但请千万注意,这个魔法真的很危险。”

    泉水眯起眼睛,手指轻轻地按在了文件袋上,却没有将其打开。

    实际上,他在此前的信件里说的并非是玩笑话,而是他真实的想法。

    他真的想写出超越《神之无名》,甚至超越有史以来所有小说的著作。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被他心中那追求完美的野心追逐。

    但是他也很清楚,凭单一人类的力量,是不可能做到这件事的。

    人力有穷尽,无论他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做到超越一切。

    可越是这么想,他心中的欲望也就越膨胀,一直到现在,让他一个字都写不出。

    所以他才会感叹,也许只有魔法才能做到这一切。

    他只是一时兴起,才把这件事写在了信里,可现在,黑服居然告诉他,真的有这样的魔法?

    他实在是很难相信这件事,但是所有的资料现在都摆在他的面前,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开启。

    要开吗?

    他盯着那个文件袋,有些犹豫。他当然很清楚,只是打开并不需要什么代价,他完全可以只是阅读,而不选择将其中的魔法付诸实践。只要这样做,不管什么危险都不会追上他。

    但他很了解自己,一旦将这个文件袋打开,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去实施那个魔法,无论需要什么代价。

    他太懂“冬目泉水”这个人了,他知道这个人会为了实现愿望付出一切。

    但是,他真的要拼上性命,去尝试实现这个魔法吗?

    虽然只在书信里聊过天,但是泉水很清楚,黑服是个不会开玩笑的人。

    黑服既然说有生命危险,那这个所谓的魔法,就真的会致人死亡。

    现在的他就像站在潘多拉的盒子面前的一位凡人,只有他自己能决定是否要打开这个盒子。

    沉默地盯着面前的文件袋,他感受着周遭的静寂,突然感到内心有些不安。

    说实话,就和远子说的一样,现在的他就算这辈子都不写作,也已经能靠稿费活到老死了,他根本不需要去追求什么完美的续作。

    那么,他究竟该怎么做?

    像是在求救般地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泉水控制着手指滑动,拨打了那个他在过去无数次接通过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远子一如既往元气的声音出现了:“喂,怎么了,泉水老师?你居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真稀奇!”

    “……不,没什么,只是想和你说我接下来打算去给新作取材,所以之后一段时间你可能会联系不上我,到时候不用紧张。”

    泉水的言语很平静,没有丝毫慌张,甚至让人根本无法听出他正在撒谎。

    “诶,真的吗,那恭喜你了,泉水老师!我等着你带着新作来找我,如果取材路上有什么困扰也欢迎你联系我!我可永远是你的后盾!”

    “好。感谢编辑你的信任,那我就先挂断了,这个号码这段时间我应该也不会用,我回来的时候会给你打电话的。”

    挂断了电话,泉水此刻的内心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很奇怪的是,当他拿起手机,拨打出那个号码的时候,他原本焦躁不安的内心,就突然安宁了下来。

    他以前听过一个说法,当你试图靠丢硬币来决定问题的答案的时候,在硬币投掷出的那一刻,你的心中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回答。

    也许他打出的这个电话,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当他听到编辑的声音的时候,他就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是的,他需要这个魔法,他需要写出超越所有人的作品,哪怕要献上性命也没有关系。

    毫不犹豫地拆开了文件袋,泉水从袋子里倒出了一大叠纸,开始阅读起来。

    纸张上面写的那些资料很丰富,也很详尽,甚至还附带了考据的来源。比起情报,这些东西更像一则并不那么学术的论文。

    不过这篇论文上写的东西是——圣杯战争,英灵,仪式,魔术以及他渴望的,实现愿望的魔法……

    当泉水研究完纸上这些仿佛天方夜谭一般的信息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了。

    他放下手中的纸,如梦初醒般呼出了一口长气。

    的确,纸上写的这些信息实在不像是真实的,甚至给人一种这是小说里的设定的感觉。但,如此详尽,如此确切的资料和信息,实在是很难让人不去相信。

    就算只是玩笑,也有值得去实践的必要。

    要想实现他的愿望,他需要召唤从者,成为御主加入圣杯战争,然后淘汰其他所有人,得到圣杯。

    既然决定了要去做,那就一切都要尽善尽美,而这准备的第一步,就得从召唤开始。

    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泉水直奔向自己的书架。

    他的书架上不仅有藏书,还有很多其他人为了巴结他而赠送给他的藏品,当初他是不想把这些东西放在书架上的,是编辑劝他摆上去,说这也算是一种好看的装饰。

    而恰好,这些藏品里有很多他需要的东西,譬如说,宝石的碎片,又比如说,这个十字架。

    装在玻璃保存容器里的十字架非常古朴,当时送给他的人介绍说这个十字架是开过光的,是货真价实的东西。

    既然它是真货,那么它就可以当做圣遗物来使用。

    如果召唤英灵需要圣遗物的话,那没有比十字架更符合他的期望的了,根据他的认知,圣经里的那些人物,不管是召唤出谁来,都极具价值。

    用工具箱里的东西将那些宝石碾成了粉末,泉水缓慢地将粉末泼洒在地板上,按照黑服给的资料里的信息,排布出了召唤阵的形状。

    有瑕疵的地方,他会用指甲缓慢修改,力求每一个地方都没有任何问题。

    虽然根据纸上的信息,法阵上的这些小问题应该不会影响整体的质量,可是他只要看到自己做出来的东西上有一些问题,就会忍不住去修改,他就是这样追求完美的人。

    而在做完这一切之后,泉水才拿起了那个十字架,将它摆放在了阵法的正中央。

    无法预测,他自己也不清楚这么做,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子,他只能在心中去祈祷和期待一切都如他所愿。

    抬起手臂,泉水试图吟咏召唤的咒语,可在那之前,那被他布置好的宝石阵法,却先一步亮起了光芒。

    什么……

    这突然的变故吓了泉水一跳,他试图抽回手臂,却发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的悬在半空中,而在他的手背上,正不断浮现出血红色的事物。

    那猩红的纹样像是刺身般,从皮肤之下缓慢分泌,合拢聚集成了“令咒”。

    并不痛,但这样的场景却让人感觉到了分外的怪异。

    哪怕是泉水,此刻都生出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在下一刻,与这种恐怖的场景完全不同的景象出现了,只见无数金色的粒子从法阵中蹦跳而出,它们欢快的在空气中四散飞舞,似圣洁的精灵在舞动,最后,这些圣洁的事物向正中间汇聚,成了一个人类的雏形。

    下一刻,金色的粒子开始化作实际的存在,它们从四周往中间一步步显形构筑,转变出盔甲和肉体,而最终凝聚出的,是站在阵法中央的一位身穿着盔甲的金发女士。

    她的身材并不算高大魁梧,也不算瘦弱,可她光是站在那里,就能让看到她的人产生一种感觉,那就是她是一切的支柱。

    女士身穿一件贴身的银色软甲,那软甲上面布满了金色的纹路,这些金色的纹路在盔甲上构筑成了各种他辨认不出的花纹。虽然他并不认识这些具体象征着什么,但却能从中感到一种崇高和圣洁。

    金发的女士缓慢地睁开双眼,而那双眼却和泉水想象的并不一样,那是一双无比漆黑,似孔洞一般的眸子。

    黑色的眼眸先是看了他一下,随后,视线下移,看向了地上那个十字架。

    女士盯着那个十字架许久,才俯下身将它拾起。而当她站定在泉水面前之后,这突然出现的女性便用冰冷的声音说道:“愚蠢的蛮夷倭寇,你怎敢将主的象征置于这肮脏的地面之上,这是一种玷污!”

    伸出空出来的那只手,女性的铁掌掐住了泉水的脖颈,毫不犹豫地将他举了起来。

    “什么……”根本来不及反应,泉水就像小鸡仔一样被整个人提了起来。

    这并不是玩闹,从女性手里传过来的力量让他瞬间就无法呼吸了,而伴随着力量的逐渐加重,他能感受到自己脖子那一块的所有器官都在向内部挤压变形。

    面色变得一片铁青,泉水在她的手中挣扎着,不断地拍打着那禁锢住自己脖颈的手掌,试图挣脱。

    可凭他的力量根本无法反抗,在这个女性面前,他简直手无缚鸡之力。

    怎么会……召唤出来的从者不应该听自己的命令吗?

    而且,他要是死在了这里,她不是也会消失吗?

    在强烈的窒息感中,泉水根本没法思考,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从身体里远去,而就在这生与死的边缘,他模糊的眼角余光,突然瞟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团附着在女性身后的庞大事物,他哪怕穷尽自己的一切言语,也根本无法形容那个事物的伟岸,但他能感到,那个事物正在注视着他。

    那是什么?他想要思考,可极度缺氧的大脑已经濒临死亡。

    但在他真正死去之前,女性突然松开了桎梏住他的手。

    重新落到了地面上,泉水捂住自己的喉咙,剧烈地咳嗽着,拼命呼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

    而那位女士一点也没有在意他的惨状,她只是用双手紧握住那个十字架,把它高举起来,用虔诚的目光仰视着它。

    “主,感谢您让我降临此地,请将您的圣言赐予我……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谨遵您的旨意。”

    而在女性自言自语的时候,泉水正在地上匍匐着不断后退,他有些恐惧地看着这个女人,无法相信这就是自己召唤出来的从者。

    明明是用十字架召唤出来的,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女性,圣经里也有这么恐怖的人吗?

    连咽口水都会感到剧痛,泉水捂着喉咙,紧贴在墙壁上,借此休息,也开始分析起现在的情况。

    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那赤红色的纹样,泉水知晓,这是自己的令咒,而通过令咒,他也能感受到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女人,的确是他召唤出的从者。

    但是为何,这位从者会突然对他发动攻击?

    根据刚才她的发言,他推测,她攻击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把十字架放在了地上,而这样的行为,玷污了十字架的神圣。

    居然只是因为这个就差点杀了他?

    原来如此,想必这个从者就是所谓的狂信徒吧……

    从圣杯战争的角度考虑,这样的从者肯定是最糟糕的选项,他根本不可能和这样的狂信徒正常交流,而且,时时刻刻都要考虑自己是否会被杀这件事也很麻烦。

    所以,要动用令咒吗?令咒是御主对自己从者的最后约束,只要使用令咒下达命令,从者就必须遵守,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不……他隐隐有一种预感,就算动用令咒,他也无法命令这个人,甚至,他被这个人击杀的概率会大大增加。

    更何况,在这个人的身后,还有那样的庞然大物……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在泉水拼尽全力思考的时候,那位女士放下了自己的双手,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女士的面上带着诚挚的笑容,伸出手将泉水从地上拉了起来。

    “庆贺吧,蛮夷,主宽恕了你的罪过,并吩咐我将福音传达给你。既然如此,我便将称呼你为信众。”

    将握着的十字架塞入到了泉水的手中后,女士后退一步,伸出了手。

    下一刻,一柄无比华丽的十字剑出现在了她的手中。她双手握住剑柄,直挺挺地将剑刺入了地板之内。

    “至于我,你称呼我为saber即可,我是主最虔诚的信徒,亦是主最忠诚的战士。

    “我来到此处,只有两个目的,一是宣扬主之教义,二是从这些蛮夷手中,夺回我主之圣杯。

    “接下来这段时间,便请多多指教了。”

    ——就这样,圣洁的信徒降临于世,书写下圣杯战争的第六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