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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城市的夜

    下了QQ之后,我心里忽然觉得很慌,于是到楼下小卖部买了一打啤酒,爬上了公寓楼顶。

    落寞地坐在顶楼的护栏边上,望着周遭万家灯火,我的眼眶竟然有点酸。今晚的星空还算美丽,只是美丽得难免有点压抑。几块若隐若现的乌云挂在半空,黑压压地压得我心里难受。

    我想起了老家的星空,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只有几颗略显突兀的流星,就那样硬生生地划过天际,留下几道美得发痛的伤疤。喝了几口酒之后,在酒精的催化下,有淡淡的寂寞袭上心头。

    我拿起手机给家里打了电话。电话接通后,那头传来了老妈熟悉的嗔怪,“臭小子,你终于舍得给家里打电话了么。你算是想起了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我拿着手机静静地听着,希望老妈永远这么嗔怪下去。以前我总是嫌老妈啰嗦,觉得她烦人,但现在那感觉是如此的温暖,如此的温馨。

    “怎么不说话呢?臭小子。”老妈见我这边一声不吭,问道。

    “没有。您接着骂。我就是想你和老梁了,想听听你们的声音。”我压住动荡不安的情绪,缓缓道。

    “嘿,怎么打电话回来找骂?你怎么了,是不是犯错误了?”老妈开始有点担心。

    “真没事。就是想家里的猫了。那家伙跟家里的老鼠相处得还好吧?有没有被老鼠们欺负?对了,老梁呢?”我压制住那乱窜的思维,笑道道。

    “在看新闻呢。一个整天游手好闲的大老爷们。”老妈笑骂着。

    “那你给他听听呗,让他也骂一下。”我强颜欢笑道。

    “行,你等着。最近他经常唠叨你,想问你找着女朋友没。前几天村里三叔伯的儿媳妇生了个胖小子,他向你老爸炫耀来着,你爸他受打击了。最近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的,骂咱俩的臭小子不给力。”我妈道。

    “臭小子,你三叔伯的儿子比你小两岁,现在儿子都出来了。这事你怎么看呀?”老梁抢过老妈的电话,闷哼一声,喊道。

    “报告首长。正在努力当中,争取今年凯旋而归。”我嘻笑道。

    “你是真在努力才好呀。打电话回来有事么?”老梁的声音依然雄厚有力,好像真的像一位老首长似的。

    “没事,就是想你了。”我道。

    “哦?算是开窍了。以后有事没事,多给家里打电话。你就是放两声屁,家里也高兴。”

    “是,老梁教训得是。小子一定谨遵教诲。”

    “好嘞。那今儿个咱爷俩就好好聊聊天。说起来,你三叔伯那孙子还真是又白又胖...”

    “老梁你不是正看新闻吗?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我一听老梁竟又聊起了这个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话题,立马打断道,“今天就先这样了。咱改天再聊。”

    “别呀。咱家传宗接代的大事不同儿戏,你给我汇报汇报有没有目标,作战计划如何,可行不可行?今年过年能带回家瞧瞧不?”老梁一提这事就来了兴致,开始啰啰嗦嗦地要刨根问底。

    “新闻天天变,不能错过。要是因为我的儿女私情而影响到老梁你关心国家大事,那我这个做儿子的就真的是罪孽深重了。就这样了,您老先看新闻,改日找个时间我再跟您详细汇报。”我说完慌忙地挂了手机,不然以老梁高深莫测的政治素养,能给我上一整晚的思想道德教育课。从尊法守纪一直跳跃性地延伸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然后深入讨论,最后返璞归真地夸三姑婆七姨妈介绍的姑娘有多好,叫我有空多联系,熟络之后,等过年回家双方见见面就可以下聘礼什么的。

    挂了电话之后,我一个人喝起了闷酒。也不知道到底灌到第几罐啤酒,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我回过头来,发现我哥拎着一袋啤酒站在身后。

    “哥,你怎么突然来了?”我问道。

    “老梁给我发短信,说你不对劲。”他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我在电话里表现得挺正常的。”我疑惑地自言自语。

    “老梁你还不了解么?你翘起尾巴,他便知你拉屎还是撒尿。”看到我自言自语,我哥沉思了一下,笑道。

    “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我讶异道。

    “我去了你屋敲门,你不在。我便猜到你在这了。你小子从小到大,一有情绪就喜欢往高处发呆,不在楼顶会在哪?”他开了罐啤酒。

    我哥不是我亲哥,其实他是我伯父的儿子。我伯父他们一家都挺惨的,留下这唯一的儿子就更惨了。伯父年轻的时候便父母双亡,后来和司徒雨贝阿姨结婚生下我哥梁雨。我伯父梁天宇在梁雨不到8岁的时候患病去世了,雨贝阿姨抑郁成疾,不久也跟着去了。雨贝阿姨躺在病床的时候,千叮万嘱把梁雨交到我爸手里,于是我就这样少了个堂哥多了个亲哥。还记得12岁那年我们到海里玩耍,我哥为了救我被海浪卷了足足十多米,救回来的时候耳朵便失了聪。我哥的性格本就沉默,在那之后就愈加的安静,从不与人说话。但他对我还以一如既往的好,搞得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有时候我宁愿他怨我怪我,这样至少我心里还舒畅些。反正我对这个可怜的大哥是又同情又惧怕。平时我和老爸都敢光明正大对着干,唯独不敢不听我哥的话。

    我爸怕我哥是聋子找不着媳妇,所以总是想尽把法叫他去相亲。后来我哥对我爸说,如果有一天有个姑娘不用他说便知道他是个聋子,那就是他要追求的姑娘,否则他宁愿终身不娶。自此以后,老梁再也不敢催我哥相亲结婚。

    常言道,上帝在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会给你打开一扇窗。我哥他虽然是个聋子,但许多事谁也没他心眼清。他虽然听不到,但却能轻而易举地猜测别人在想些什么,而且八九不离十。不知道他是聋子的人,压根就很难发现这一点,还以为他只是沉默寡言了一点而已。他在市里的图书馆工作,是图书管理员,做苦力的那种,负责搬书摆书。可能是耳聋的原因,他很喜欢这份不需要和人交流的工作。他很喜欢看书,懂得许许多多的人情世故。他虽然很内向,但心态却是常人想不到的平和,有着和年龄极不相符的成熟。他明明才比我大两岁,却好像已经看破红尘,做到传说中那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

    “既然来了,那咱哥俩就痛痛快快地喝酒。”他灌完手中的啤酒,又开了一罐。

    “哥,你说我的生活是不是一塌糊涂?”我失落地叹了口气。

    “你是在抱怨生活吗?”我哥望着我沮丧的表情,猜测道,“永远不要去羡慕别人的生活,即使那个人的快乐富足狠狠地刺痛了你,因为妒忌会使你变得越发疼痛。也永远不要去在意别人如何评价你的生活,因为没有必要。生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们不是你,怎知你走过的路,心中的苦与乐?”

    “大家都在变,我总不能一直不变吧。不寻求改变,活着的意义在哪?”我无奈地苦笑。

    “时间偷走初衷,留下苦衷,你不能在一段时间里,怀念另一段时间。梁鱼你以前从来都不思考什么人生意义之类的事情,那是自寻烦恼。”我哥看着我的神情,不着边际地说道。他总是懂得很多道理,说出来就让人觉得高深莫测。

    我说我没有,只是忽然觉得有点寂寞而已。青春远去,而我却忘了上车,于是我就这样成为了别人眼中那个困在原地混日子的傻瓜。他们都很上进,然后还不忘鄙视一下我这个原地踏步的人。

    “你小子以前不是很生猛的么?怎么突然像个娘们,伤感起来了?”我哥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可能是今天的啤酒有点呛。”我举起啤酒罐,皱起眉头示意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能强求的时候,就随遇而安呗。”他有点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道。

    “我以前也是这想法。但我今天忽然困惑了,怀疑以前的日子是不是在强颜欢笑,自欺欺人。”我默默地灌着啤酒,在自言自语。

    我哥看着我,叹了口气。“明明很傻,却说是逆向思维吗?”

    “呵呵...或许仅仅只是在钻牛角尖而已。我以前总觉得那些只为了某个目标而活的人很傻,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目标,却忽略了自我,不懂得生活的真谛。就好像生活就只是前方那一点时有时无的亮光,却忘了我们本身也是生活的一部分。现在我忽然觉得我才是那个傻子,一个找不到方向,困在原地混日子的傻子。”我苦笑。

    “人偶尔犯一下情绪病很正常。喝完酒,睡他一大觉,明天起床你还是那个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梁鱼。”我哥拍着我的肩膀安慰道。

    “嘿,我也这样觉得。只要还活着,就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挺了挺双肩,举起啤酒狠狠地干了一罐。

    我们两默默地在喝着酒,说着一些糊里糊涂的话题,东一句,西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直到最后一罐啤酒被喝完。

    我说着我的苦恼,他猜着我的心思,却又神奇般默契,或许这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吧。

    啤酒喝到最后一罐的时候,我说我喜欢上一个女孩,但没敢追,因为我觉得她讨厌我。

    他没反应,应该是猜不到我在说什么。他拍了拍衣角,站起身,“喝完最后一口,回去冲凉睡觉吧。”

    我站起身,望着他就这样默默地向楼梯口走去,月光下他的背影高大而厚重。那时候有风呼呼地吹过楼顶,扬起了他的衣角,洒脱得一塌糊涂。

    “人的一生,不会后悔做了什么事,只会后悔没做什么事。”他留下这句话,消失在了楼梯口。

    我哥消失之后,我抬头望了一眼星空,那几团原本拧在一起的乌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了开来。苍穹变得越发深邃,月光变得越发刺眼。

    所有的青春都是殊途同归,无知奔忙以后只剩下一段沉淀的过往。总有一天我们会变得越来越现实冷漠,麻木不仁,唯利是图,不再为爱情而感伤迷茫,不再为梦想而惆怅失落,然后宣告自己从青春病中毕业了。或许我哥说得对,趁自己还没彻底摆脱这青春的玩世不恭,想做的事就奋不顾身地去做。做与不做,或许结果都是失败,都会留有遗憾,但两者的意义却是完全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