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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联欢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张达明上去高歌了一曲。虽然是枯涩难懂的英文歌,但优美的旋律与动听的歌声,陶醉了在场的所有人。当众人都在为了张达明一鸣惊人的歌喉而陶醉时,我拉着林翎的小手偷偷地溜了出去。我们手牵手地在街上溜达,想在附近街道找一家面馆吃宵夜。

    什么?你们还不知道我能拉林翎的手?前面没交待?额,好吧,那就长话短说地交待一下。自从那次烧烤之后,我和林翎似乎一下子熟络了许多,相处起来就没客气过,关系莫名其妙地一日千里。林翎这丫头算是露出了本性,肆无忌惮叫我鱼蛋不止,动不动就喜欢损我两句。经我分析,她算是进入了女友对男友恨铁不成钢的阶段。

    经过那场混乱不堪的烧烤活动,林翎这丫头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事实。反正,我俩相处得特别的舒服自然,就像情侣一样,或者应该说我俩根本就是情侣,不然她才不肯让我拉着她的手满大街地乱逛呢。如果那次海神庙的表白不算数的话,我和林翎发展成为情侣是潜移默化然后相互默认式的,完全打破了齐浩那种表白加推倒的速成模式。也许这叫日久生情,怎么说我和林翎也相处了近两年,虽然半年前我们也没说过几句话,但至少也算是朝见面晚见面,暗生情愫也是应该的。老天对我不薄呀。感谢耶稣老头子,感谢海神老头子,感谢前任总经理把我从大街上捡了回来。如果不是他在人才市场看了我的简历,叫我到公司面试着试试,林翎这丫头或许永远也不会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林翎一边吃面,一边使劲地夸他那位小师弟,然后不断地把我贬得一文不值。这丫头,不知何时已经习惯了贬我取乐了。

    我咽下口中的兰州拉面,望着她笑呵呵地道:“说得我这么差,那你还跟我出来吃宵夜?”

    “你是很差劲,但咱俩在一起特别开心。你说为什么呢?”她望着我笑道。

    “你犯贱呗。追你的人又多又好,你就是像逛超市一样随手抓一件也是能往家里带的料,怎么偏偏就落到我手上了呢。”我有点洋洋得意地道。

    “你才犯贱。”她拿起筷子就往我这边戳,也不怕脏。这丫头对别人淑女得要命,对我却喜欢粗鲁地动手动脚。

    有时候我会想,这两个人一旦成为情侣,就是太放得开,太率性而为,对方有什么优缺点都一览无遗。这是好处,也是坏处。很多情侣就是因为太了解对方,而觉得没意思,最后无果而终。老人们都说,爱情就是包容,你爱她就得爱她的一切,包括她的缺点。这样的境界只怕我是望尘莫及。但林翎在我眼里只有优点没有缺点。经齐浩鉴定,我目前处于爱情的盲目阶段。我才不管现在是处于什么阶段,她是我女朋友,我就要对她好。

    “高腾、张达明还有刚才那什么小师弟,他们那么好,你干嘛还要落到我手上?不是犯贱是什么?”我挡回她的筷子,笑道。

    “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但我就是不喜欢。”她若无其事地笑道。

    或许我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会义无返顾地爱上这丫头的。她那外冷内热的性格,一旦执着起来,没有任何逻辑可言。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其他都不重要,也没什么好说的。

    吃完宵夜后,我们找到了11路车经过的那条路。我们依然是隔街而望,她在那边,我在这边,然后有一辆车来到,带走其中一位。这个擦肩而过的场景让我有点畏惧,就好像两条相交的直线,交点过后就是不断的远离,直到永远。我和林翎会像是这样两条直线么?这是我最惧怕的,让人患得患失。

    一想到以后可以和林翎没羞没燥地谈恋爱,我心里就美得找不着北。

    然而,和林翎在一起久了之后,我却忽然觉得自己不像以前那么快乐,因为对生活压力的感受越来越明显。我忽然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一下子沉重了许多,因为我从来没有如此渴望带给一个人幸福。我开始胡思乱想着许多很现实事情,想生活,想工作,想未来。我彷徨自己凭什么带给亲人与爱人幸福,就凭哪一点寒碜微薄的薪水?那远远不够,就如杯水车薪般微不足道。越来越多的责任虽然很辛苦,但一想到林翎,我感觉一切都是值得的。但问题是,即使我不怕辛苦,以我现在这么一个小职员,就是预支一辈子的薪水也没办法在这座城里安身立命。想在这座城买下一砖半瓦来遮风挡雨实在太难了。那些价格高昂的房子就像一座座冰冷的坟墓,而我连入土为安的能力都没有。林翎是独生女,叔叔阿姨不可能让她跟我回去那座南方小镇定居。再说现在他们同不同意我和林翎好都还是个疑问呢,到目前为止我就没看到有那个本地的父母同意女儿和外地人好。

    最近夜里,我经常做梦,梦见自己就像一个孤魂野鬼,在松林的月光下,想着没有出路的出路。

    我从梦中惊醒,靠在窗缘上,审视着这座从喧嚣中沉寂下来的城,心里压抑着很不是滋味。我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凌晨三点。雾色在路灯与楼顶的霓虹灯中缠绕起薄薄的一层,如梦似幻。雪白的月亮挂在城市的楼宇间,冰冷,刺目,被苍穹压得很低很低,就如我那颗被压抑得呼吸沉重而悠长的心。

    地上灯火通明,天上星月璀璨,而我就如一颗随风飘荡在半空的尘埃,够不着天,落不下地,在理想与现实中苦苦煎熬。这颗游荡在城市半空的尘埃,渺小,迷茫,无处可逃,不知所终。

    忽然掠过的飞鸟,展翅的身影落在月亮上,就如那个飞舞奔月的女子,从尘世的烦恼逃进了永恒的寂寞。飞鸟惊起了几声犬吠,那歇斯底里的吼声清晰而悠远,近在耳边却又远在天涯。

    最近的夜里,我总会莫名其妙地思考起人生,然而每次思考都无果而终。我思考该何去何从,该如何给爱的人幸福,但这些都不是随便想想就能解决问题的。我以前之所以从来不思考这类自寻烦恼的问题,是因为我一直很自私地为自己而活着。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要给别人幸福,于是如何给别人幸福的烦恼便随之而来。我在不知不觉中明白了那么一个道理,有些责任是与生俱来的,无从逃避,一个逃避责任的人根本没有资格谈幸福,更别说要给别人幸福。有位大师说过,成长让人变得不快乐。我是不是成长得太快了呢?因为我忽然觉得我已经不是我了。

    这种仿佛迷失自我的疑惑,困扰了我许许多多个夜晚。我从深夜醒来的时候,回忆起了在此之前自己的整个人生。那些旧时光就好像一卷又一卷的黑白底片,被一只隐形魔掌从某个尘封的角落翻出来,然后在脑海里一幕幕地放映。这场恍如隔世的黑白电影,让那些充满欢笑与泪水的记忆瞬间破茧而出,像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咒语,将我淹没。这个充满魔力的时光图腾,把我紧紧缠绕了起来,进行一场又一场的洗礼,让许多原本深信不疑事情变得面目全非。我混过的二十多个岁月,难道只是一直以来自以为是的自欺欺人吗?我疑惑了。

    为什么原本很美好的东西,只要和生活的柴米油盐扯上关系就会变得异常沉重呢。不想妥协,却又无可奈何。是不是生活的本质便是如此,在潜行中不断地自我改变,潜移默化,悄无声息。猛然发觉的时候,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某个寂静的夜里,从噩梦中惊醒,然后发现自己从未有过的陌生。此时此刻的自己和某时某刻的自己,已经隔了一个梦的空间与时间,那么遥远,那么虚无。我们都已经变了,从量变到质变,原本在乎的事忽然变得无所谓,原本不在乎的事忽然变得很重要。

    我忽然想起了《盗梦空间》里的一句话,既然是做梦,那就干脆做大点。于是我跳上床,蒙头大睡,让梦中的那个陀螺再次转起来。

    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我会从梦中醒来,发现时光已经在人生的雕塑上又刻了一刀。那个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来的陀螺就让它在梦境中渐渐远去吧,坦然接受已经改变的,坚持未曾改变的,然后我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