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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深色暗流动

    今天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我参加宋国的科举并成功考中了举人。父亲,母亲,三位兄长及妯娌和四姊姊都在向我贺喜,辽帝也亲自写了封信同我庆贺并下诏封我为“汉世王”,见圣旨上所说的,那是堪比亲王的爵位。我接过官吏交递的圣旨,兄长们看红了眼,来贺的嘉宾也全都羡慕,皆言我有了一个全新的开始。这本是无上的荣誉,可本王的内心却起不了半分波澜,此绝不是因为本王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而是本王患上了一种难以医治的解㑊。然而这患病的缘由还要从头说起……

    本王姓耶律,名南周,出生在契丹南京辽南王府。那是个动乱的年代,本来天下早已对峙辽、宋两国,然而西崛的党项族突然打扰了两国议和政策下的安稳。家父是道宗皇帝的义弟,被封了“辽南王”的爵位,后来又挣得了元帅的职务,于统和二十五年结识了母亲萧氏并与其完婚。父亲厚爱母亲,与之共诞下四子一女,而本王就是其中最小的一个。本王在梁正城诞生,那是可真是“万众瞩目”,且不说家里人,还得说半数的梁正百姓。我记得我的乳娘曾告诉我,当时尚是孩提的四姊姊耶律瑜霞懵懂地伏在母亲身边,慰问临盆时呻吟的母亲道:“母后,你为什么这么痛苦,是什么害得你这样的?瑜霞恨它。”母亲勉强同她说:“母后没事的……母后这是要给瑜霞生弟弟……再痛也是……无所谓的……”四姊姊天真地说:“母后你骗瑜霞,你都流汗了,怎么可能无所谓的。这个‘弟弟’定是害得母后不浅,瑜霞不要和它好。”

    伴随一声啼哭,本王出生了。裹在襁褓中,先被稳婆确认后,再递到母后眼前,说道:“恭喜王妃、贺喜王妃,是个男娃!”父亲很快进屋,先是抱过我查看一番,再把我交给乳娘,凑到他女人身边,说道:“好白皙的娃儿,同你更像。”母后握住他的手,笑道:“前三个都像你,好不容易有一个随我的。”正在家人庆幸我的降临时,四姊姊却是冷眼旁观的,幼稚地叫道不要认我这个爱哭爱闹还伤害母后的小娃做弟弟,母亲说道:“瑜霞,你出生时的情况同你弟弟一样,难不成也要叫你的哥哥们不认你这个妹妹吗?”四姊姊冷哼一声,甩下一句“我不要认他”就赌气走了。可她毕竟连亲面也没见过就早下定论,也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襁褓中的那些日子多是在母亲的怀中度过的。父亲因为做了将帅时常不在家中,所以那会儿对他还是陌生的,浑然不识抱着我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这种情况下哭泣成了我的习惯。他们都说本王初诞时身体瘦小,更在三月大时热病来患,高烧不退,险些就夭折了。也是在那时,换句话说因为闹了那场病,三岁的姊姊终于识得了她身为姊姊的责任,放下娇气的四小姐身份,与我将相和了。幸得后来父亲结识了一位云游的道医耶律修,便由他支持医治了本王多日来的疾病。父亲为此很感激他,想要给他保举到宫内,可他却说自己不过是出家人,对功名一物并无兴趣。父亲说:“仙师治好了犬子的病,此等恩情何能不报,但请仙师开口吧。”耶律修说:“可请斋饭一顿?”父亲说:“与仙师的恩情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请。”

    热病之后,我更多的是待在摇篮里,伴我最久还属我那被我分担了家人宠爱的姊姊。曾经,姊姊同我说,那段时光她才懂得做姊姊的乐趣:总爱踮起脚尖从摇篮边探出头来观望熟睡的小弟,小心翼翼地给我盖好被褥,再肆无忌惮地摸我的嘴巴。我能想象我那种井底之蛙的场景,无助地向眼前一片单调的空间伸出我的小手,嘴里咿呀地叫着以招来我的至亲们。姊姊会来安慰我,她那亲切的笑颜如扶桑东起般出现在我的视线,握住我的手问道:“小弟,小弟,你怎么了……”

    乳娘说过那时候姊姊她总是会在晚饭后给我带吃的,当然他们吃的东西又怎么能是婴孩能吃的,或许她是知道的,每次都会先弄成点大,再用羊乳泡软,用勺子一点一点喂我吃下。

    我是初度的时候学会走路的。在那段天真的日子里,我的玩伴只有姊姊,我会屁颠屁颠地跟随她,迈开的每一步都是落在她不大的影子上。姊姊说过曾不止一次她走得快了些,回头一看,我正东倒西歪地追上来,两眼汪汪的,倒真牵动了她的心。可是,不要一会儿我就会跌倒,坐在哭闹着。姊姊见状,赶紧跑过来把我抱起,也是从那开始我更亲她,她更切我的。尔后每次与她同行都是拉着她的衣袂贴着她走的。

    在本王童年的期间,本王与四姊姊较同家里的其他人是最亲密的,本该也是我成婚前感情最深厚,只是后来遇到了她——刘梦题,我的青梅。

    四岁那年,姊姊提议要带我上街玩。起初母亲是应允的,奈何我两软磨硬泡,最后还是同意了,不过前提要有兄长陪同,于是我两在长兄的陪护下上街。到市廛,兄长招呼姐姐到一家门店的摊位上,说:“小妹,过来看看。你王兰嫂嫂以前就喜欢这些小物件,说不定你也喜欢呢。”姊姊过去瞧了,正合她的兴趣,以至于都怠于关顾我了。我看见旁边的摊位在卖饴糖,便拉住姊姊的衣角,说道:“阿姐,我要吃糖。”姊姊只忙一手头的东西,都不看我一眼,说:“南周等会儿,待会儿去给买。”我一手揪着她的一服,一手向那边指,说道:“你看,就在那边啊,走两步就能到了的。”姊姊递给我一把钱,说:“容姐姐看看,你自己能买的。”我抬头看着兄长,兄长看一眼我,又看了一眼姊姊,说:“南周去吧,你姐姐天天陪着你,现在你就让她看看吧。兄长会时刻关注你的。”我只有自己前往,到摊位前,抬头望着顶上唯一一个糖人,想要却不敢开口。摊主向我俯身,细声问道:“小公子想要什么?”我酝酿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要那个大糖。”我没有听见一边女孩的声音,只看见摊主把糖人取下,向我们伸来。我正踮起叫去够,怎叫那个女孩抢先一步。她一手拿糖,一手付钱,转身就要走。本王当时很不服,心想:哪来的姐姐,敢抢我要的东西。快步上前,拦住她,说到:“站住,这是我先要的,你怎抢去了?你得还我。”本王皱着眉头,鼓着腮帮,这是我以往在兄长、姊姊面前惯用的撒气手段,但在别人面前一点用也没有。那女孩正是刘梦题,瞅了瞅自己手上的糖,嬉笑出声,向我俯身,捏捏我的脸,说道:“小弟弟,这么小,吃糖也不怕坏牙。乖。”她挑逗地摸我的头,就要离开。本王不屈,扑上去就要抢,说:“还给我!”她只是把手举高,欺我矮小碰不到,还挑衅地说:“这么小的小朋友就要抢东西,可不好哟。”我一个不慎跌倒,坐在地上,双手捂眼,哭道:“你是坏人,抢我的东西,回去定叫我父母、兄长教训你。”姊姊过来护住我,替我抹眼泪,安抚着说:“不哭,南周不哭,这时怎么了?”我指着梦题,说道:“她抢了我的糖。”梦题说:“你在那看了半天也不买,我就先买了,这怎么能是抢呢!”长兄向梦题行礼,说:“梦题小姑娘,家弟尚小,不识道理,你且莫怪。”梦题问:“是安志大哥吗?”“小妹怎么了?”这时梦题的亲哥也到了这里,与我长兄见面互相行礼,各自说道:“好久不见了,仁安兄(安志兄)。”刘仁安,即刘梦题的嫡兄,给她介绍道:“小妹,这是你安志大哥,快给问好。”梦题遂给我兄长问好,很快我四姊姊也上前与之相认,梦题说:“这位就是瑜霞吧。”两人对打招呼,姊姊说:“已经两年没见过了吧。”

    他们聊得很开心,唯有我在那儿哭泣,梦题走到我面前蹲下,把糖人送到我手上,用帕子给我擦眼泪,说:“这个就还给你吧,是姐姐抢了你的,是姐姐不好。南周你莫怨姐姐。”我本不愿接受,但看在有糖的份上也释怀了,我嘴里含着糖,呆呆地看她。随后我们各自上路,姊姊牵我离开的时候,我还回头看了梦题。事后我问道:“兄长,那个姐姐是谁?”兄长说:“她叫刘梦题,她父亲曾是我们父亲的副将,有过命的交情。澶渊之盟后他们做起了文官工作,两年前梦题父亲到中京上任,也就和我们没了交往。”兄长问道:“南周,你看梦题姐姐怎样?好看吗?”姊姊说:“哥哥,你为什么问这个啊?”“好看啊”我答道:“只是我更喜欢我姐姐。”兄长说:“在你出生前,两家父亲曾说若是生的男孩,便给你两订婚,两家再结一个朱陈之情。所以啊,她可能就是以后的发妻。”我说:“发妻?是不是像父母那样?”长兄说:“是的,你到时候要像父亲对母亲那样好对待人家才行。”我说:“她是比我大的,我斗不过她,若是她像刚刚那样欺负我怎么办?”长兄笑道:“不会的,不会的,真到那时候她是斗不过你的,她还得看你脸色呢。”我说:“兄长就这么肯定吗?”兄长将我抱起,说:“兄长肯定,南周若是不信问你嫂嫂便可,她就是做了兄长的发妻,跟你以后的那位是一样的。”

    回到家后,兄长带着我向父亲禀告了今天的事,说道:“孩儿知道父亲曾与刘叔给南周他两约定婚姻,现在他们也回南京了,何不将梦题接过来,好让南周和她培养感情。”父亲当时的表情有些凝重,说话的语气也很消沉,“为父知道了,你带南周且退下吧。”兄长并没有多说,只是携我离开。我说道:“兄长,父亲他好像不同意你的主意。”兄长说:“没事,明天兄长带你到刘叔家,去和刘叔商量。”

    翌日,兄长以上街游玩的借口带我和姊姊出门,到了刘府于堂前见了刘叔。姊姊和梦题玩耍,而我留在兄长身边,刘叔问:“安志,你今日带你弟弟妹妹来叔叔这儿是为了何事?”兄长说:“安志昨日与家父浅谈了梦题和南周的婚约,不过家父好像不同意,所以特来寻叔叔商量。不知叔叔意下如何?”刘叔叹了口气,说:“我与你父亲是刎颈之交,当年既定过婚,就不该毁约。只是你父亲信了什么‘南窗同心’的话,一定要给你弟弟他找一个南边的姑娘。”兄长说:“此等虚无飘渺之物如何信得,还望刘叔说服家父。”刘叔说:“我当年劝说过,可是他不听啊。”“如此确实是个问题,得想个办法才行。”兄长低头思索一番,道:“安志有个办法,不知可行与否?”刘叔说:“你说来看看。”兄长说:“令爱与家妹同龄,两人可结为闺蜜日月同处。家妹又与南周日夜相伴,故令爱与南周能相处培养情谊,至两人都到婚嫁的年龄,家父也无可推诿了。”刘叔想了想,觉此法可成,道:“安志此法可行。”兄长说:“那还请叔叔安排。”刘叔说:“午后我会请王爷来喝茶,安志只需设法让瑜霞来,让她与梦题在王爷面前嬉闹即可。”“如此甚好”兄长起身,立于堂前,说:“若如多事,安志得先告辞了。此次是瞒着父亲来找叔叔商量的,恐让他发现端倪。”刘叔起身,送我们离开。

    回家的路上,我们随便买了些东西,兄长蹲下对姊姊说:“小妹你刚才和梦题玩的开心吗?”姊姊嘴里含着糖,含糊地说:“开心啊!”兄长又问:“那你想不想天天都能和她玩?”姊姊把糖拿在手中,开口说:“想啊!”“那好”兄长说:“今天下午刘叔叔他会请父亲到他家里喝茶,你只需跟父亲说你也要去便可。事后你两便能天天处在一起了。”姊姊用糖指着我,说:“那我这个弟弟怎么办?”兄长把我拉过来说:“南周,你今天下午睡个觉好不好?你若照做,梦题就是你媳妇。”“媳妇是什么东西”我问:“有我姐姐好吗?”兄长把我抱起,一手托着我,一手拉着姊姊,说:“跟你姐姐一样好,到时候南周就有两个姐姐了,南周说愿不愿意。”听他这么说,我心动了,双手举过头顶,说:“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