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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温柔乡风暴眼

    到了杭州,老婆孩子热炕头,苦日子总算熬过来了。

    不过不能没了伤疤忘了疼,这次教训无比深刻,务必要举一反三啊。

    到杭州的第二天,赵构就摆出了一副洗心革面,改过自新的样子。

    一是下罪己诏。

    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无能失德啊,你们要骂就骂我吧!

    (我都这么自责了,你们就少说两句吧。)

    二是访求直言。

    让全天下人都来提意见,说的对的,咱一定虚心接受,说错了,咱也不怪罪,让批评来的更猛烈些吧,你们可以的!

    (批评要注意言辞和分寸噢,提意见的可以,骂娘的不要。)

    三是过苦日子。

    裁减仪物衣食用度,从十菜八汤减为四菜一汤(反正也吃腻了),出门也不前呼后拥坐轿子了(反正最近不打算出门),衣服也不选牌子挑料子了(反正气质已锁死,穿啥都是农民企业家),还有让那些平时用不大到的宫人都下岗回家去,咱从此跟奢靡的生活说再见!

    过了两天,赵构又降下恩诏文告,赦免杂犯、死罪以下的囚犯,召还被贬斥的官员。

    不过,李纲的罪绝对不能赦免,让他继续在万安军(今海南万宁)晒太阳钓鱼吧。

    (哼,都怪他,搞什么抗金,害的金人这么生气,让我这么狼狈。)

    二月十八日,赵构在杭州州治(原是越王钱镠在杭州凤凰山筑的子城,内建宫殿,后为杭州州治所在)举行了驻跸杭州后的第一次大朝会,迪功郎以上的官员都上朝参见。

    那天朝堂上乌泱泱的全是人,殿里头站不下,都排到了门廊外头。

    (看上去)这是一次自我反省的检讨会。

    首先,赵构当着所有人的面,作了触及灵魂的自我剖析和深刻检讨,说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是我没有带好班子,我很懊悔啊。

    老板痛彻心扉的自责,员工好意思没表示?

    赵构话音刚落,大臣们各个抢先发言。

    有的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要举一反三,吸取教训啥啥的。

    有的说:老板还是非常英明神武的,自己还是会一如既往坚定地支持老板。

    有的说:责任也不是老板你一个人的,你就不要这么自责了。

    有的说:老板您最近都憔悴了,要好好保重身体啊,大家伙还得靠您带领,走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呢。

    场面极为感人,赵构含泪再次检讨:

    国家遭此大变,百姓涂炭,罪在朕躬,朕愧对列祖列宗,愧对二圣啊!

    靠,老板都哭了!

    这个锅怎么能让老板来背!

    不像话啊!

    君辱臣死,一定要找几个元凶巨恶!

    大朝会很自然地进入到第二个阶段:

    找背锅侠。

    这么大口锅谁来背比较好呢?

    背锅其实和婚姻很像,都讲求门当户对。

    锅越大,背锅的人就得越有分量,符合了这种匹配度要求,才能让人心悦诚服。

    其实大家心里都已经有了理想的背锅对象:

    黄潜善和汪伯彦。

    这两人是赵构的左膀右臂,自持赵构宠信,秉政弄权,大家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如今人情汹汹,总要推两个出来杀一杀、治一治,堵天下藉藉之口,刚好他俩口碑很差,在老百姓眼里是典型的奸臣。

    更妙的是赵构逃命时,这两人居然不在身边护驾,就是到今天,他俩还没赶到杭州,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谁先开这个口是有讲究的。

    抓小辫子、提意见、捕风捉影、参劾大臣那是台谏的本职工作。

    而且这么坏的人一直潜伏在朝廷里,台谏都没发现,那不是言官失职吗。

    这个责任要撇干净!

    台谏的老爷们心如明镜,此番定然要高调出马,看咱家如何将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三省相公们打落尘埃!

    关键时刻,事关台谏清誉,扛把子御史中丞张徴自然要亲自出手。

    他说:陛下切莫自责,国事如此,非陛下不明,而是朝中奸臣持柄,蒙蔽圣听,以致陛下蒙尘受屈。

    张徴斩钉截铁的几句话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响应,张徴精神一振,大声道:

    陛下,臣请治黄潜善、汪伯彦专权误国之罪!

    张徴显然是事先备过课的,他不拿讲稿不看笔记本,一张嘴就洋洋洒洒列数了黄潜善、汪伯彦大罪二十条。

    我滴个乖乖,二十条大罪,都够死多少回了。

    满朝文武各个气愤难抑,知道这两个人坏,没想到这么坏,简直坏透了!

    张徴最后义正辞严地说:

    黄汪二人猥持国柄,嫉害忠良,以致陛下蒙尘,百姓遭此奇祸,天下怨怼、中外切齿,请陛下罪斥,以谢天下!

    请陛下圣断!

    张徴话音刚落,台谏的一帮人齐刷刷地拜倒在地。

    台谏全员参劾,不死也得脱层皮。

    赵构本还想说了句,但一看到这个架势,硬生生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唉,不是朕不想保你们,你们两个自求多福吧。

    朝会后没几天,还在赶来杭州路上的黄潜善和汪伯彦就接到罢职贬斥的诏书。

    黄潜善贬责英州(今广东英德县)安置。

    谏官袁植请求斩黄潜善以谢天下,赵构不许。不久,黄潜善在梅州(今广东梅州)病死。

    汪伯彦运气比黄潜善好些,被贬永州(今湖南零陵)。

    罢免了黄汪二人,赵构又给陈东和欧阳澈平反。

    赠陈东、欧阳澈承事郎,官有服亲属一人,恤其家。

    在这件事上赵构的确是后悔了。

    在夜深人静辗转难眠时,或许他心里会冒起这样的念头:他之所以会经历这些磨难,兴许是陈东和欧阳澈的冤魂在作祟,老天爷因此怪罪他。

    或许他会偷偷在心里忏悔,或是为自己辩解,也可能会把一切罪责推到黄潜善的头上。

    虽然他嘴上没认错,但他的实际行动已经认错。

    这一切,都是要买个心安而已。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老天爷,你听到我的忏悔了吗?

    我已经决定痛改前非了,你是不是应该对我好一点了呢?

    就在赵构觉得大难不死,后福将来,可以在温柔乡好好过安生日子的时候,一场更大的风暴却即将接踵而起。

    赵构注定要成为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