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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将行

    进来这人头发都花白了,却还是意气风发的。

    “这位就是——”

    贺亭有些迟疑,虽说这进门的老头确实有些江湖气,却和她心目里气宇不凡的潇洒老剑客差得有点多。还不等剩下两人回答,这老头已经上下打量完了贺亭,双眼简直要冒出光来。

    “好好好,贺大当家相当会生啊,这么个讨人喜的丫头落在她家。”

    “切,师父见了别人家女孩就一个劲的夸,连咱们姐妹都瞧不见了。”雀儿揣着手把脸背过墙去,又耍起性子来。

    见到雀儿还是小孩子脾气,老人家相当无奈,“青汝,你做大姐的管管这七丫头,我岁数大了,可在没力气哄小孩。”

    “你还说呢师父,不全是你惯的,我可管不了。”

    李青汝嘴上说着不管,却还是把雀儿拉到身边坐了下来。

    “你这急急忙忙跑回来,应该不止是惹恼我们雀儿吧。”

    老人家被雀儿横插一杠,李青汝要是不提,几乎全忘了来这干什么。

    “这个嘛,我非要过来看看贺家丫头,就为说一件事——贺家的事,蒙山管了。”

    这里蒙山老剑客撂下话来,那边应天两校尉却犯了难,原来施庆施良两兄弟叫李青吾横插一脚,走失了贺亭,心里知道必受责备,勉强收拢了残兵,开始合计起来。

    施庆心里当真是忐忑不安,踏进应天府一年才有了施展的机会,现在他却把人给丢了,应天府待人他们俩是见识过的,丢了朝廷要犯,高低要掉层皮,顿时心里没了主意,就把目光投到了施良身上:“哥,这可怎么办,咱们这么回去,王雨舟那小子非煮了咱们不可。”

    施良沉思了片刻,心里也是害怕,生出一条办法,就开口说道:“眼下这样,贺亭咱们是找不到追不上了,得想想办法,带个人回去。”

    “唉,可是上哪里再去找个贺亭来?若不是那个姓陈的,咱们俩怎么会到这种地步!”施庆想起罪魁祸首,气得牙痒痒。

    还是施良冷静一点:“先别管那个混小子,保住自己才是真的,我看前面就是上原,咱们先去走一趟。”

    “上原?贺亭跑不了这么快吧?”施庆脑子没转过弯来。

    “欸,咱们去不是抓人,是向那县令要个贺亭来。”

    “啊!”

    施庆听了施良的话,马上就懂了八分,大呼一声,瞪大了眼:“哥,这要是败露——”

    “不这么干,咱们回去就得完蛋!”

    施庆看见施良下了决心,也不再反对,翻身上马,安排好剩下的人,快马加鞭去了上原城。

    县令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吓的出门相迎,“两位大人,所为何事啊?”

    “应天府要点一名女囚,就在你这上原的大牢。”

    施良也不弯弯绕,直接挑明了来意。

    县令面露苦色:“哎呦,大人,这大牢可不能随便放人,没有文书,下官可不敢自己开门。”

    “应天府办事,你也要拦?”施良摆足了官威,县令还是知道自己和应天府比谁大谁小的,赶忙摆出一副笑脸。

    “不敢不敢,只是下官官小力微,放不得人,但要是大人自己去牢里拿人,下官当然拦不了。”

    “哼。”施良心里明白,冷笑一声,算是认可了这县令的办事准则,拨转了马头,往大牢去了。

    县里太爷都不敢多说,给县太爷当差的更是不敢招惹应天府,施良施庆毫无阻碍地进了上原大牢。不过不巧的是,这牢里统共不到二百人,女囚更是不到二十,人数寥寥,还要找形貌和贺亭相似的,更是难上加难,挑谁当这个倒霉鬼,叫他两个踌躇不定。

    “哥,这几个都不像,可不好办了啊。”

    施庆见计划泡了汤,再打不起精神来。

    “无妨,稍微找个苗条点的就是了。”

    施良用眼神瞥了瞥狱卒,狱卒是个跑腿的小官,平时察言观色的多了,这么个眼神一瞬间就会了意,赶忙把施良看向的那间牢门打开,可这狱卒刚刚进去就马上退了出来,神色很是慌张。

    “大人,真是恶有恶报,这贱人前几天生了病,昨天还好好的,没成想今天已经死了,大人您看——”

    “啧,也罢,带了回去也勉强交差。”

    施良表面懊悔,心里却是窃喜,这回省的沾血,免些无谓的业障。

    兄弟二人出了营门,买了素衣蓝衫,收拾好了替身,便回去收敛了残兵,一路回了京城。

    等到了王雨舟面前,这替身已经不能辨认,王雨舟无可奈何,皱着眉说到:“人是你们杀的?”

    施庆战战兢兢,已经说不出话来,施良一看兄弟要暴露,立马跪地回答道:“回大人,这贺亭纠集了几个武艺高强的帮手,我们折损了不少弟兄,好在大人安排得当,最终没教他她跑了去,她见走投无路,便服毒自尽了。”

    “服毒自尽?你们这么多人,看着她自尽?”

    王雨舟已然起了疑心,神色变得不对劲起来。

    “回大人,当时那几个贼人拼死抵抗,我们兄弟武功低微,难以近身,这才让她有了机会。”

    这回连施良也没法冷静了,自己这话已经是漏洞百出,若是王雨舟再问,他们兄弟二人也只好认罪了。可没想到的是,王雨舟也有自己的算盘,思索了片刻,说道:“罢了,既然贺亭已经捉拿归案,你们二人领了赏便回去吧。”

    施良施庆也想不到事情竟然就这么过了,但也不敢多做停留,赶忙离开了应天府。

    王雨舟对这两人决不是出于同情,他根本不在乎什么贺亭,只不过皇上交待的事,无论如何也得伸伸手,要是真想叫这贺家绝户,也就不会放了贺立,假贺亭自有她的用处,只不过两个人的事做的实在不漂亮,不过他王雨舟赌得起,毕竟皇帝过的太过安逸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么下一步,怎么周旋,还得再好好看。

    “没看错,没看错,人我看得准,事情也办得。”

    这大师父也是不拘礼节,把话一撂,拽来一张椅子就翘起了二郎腿。

    “你们也不用这么看着我,我老张办事自有原因。”

    李青汝眉头一皱,忧虑起来:“虽说妹妹家里确实有冤屈,可是师父,咱们满打满算,也不过七个身上学了东西,应天府听着就不好惹,咱们怎么管?”

    一边的雀儿听她这话里算了七个有本事的,便默默伸了手指数了起来,师父...大师兄...二哥...三师哥...四木头...五姐...老六,这才发现这七个人里没有自己,想要插嘴,可听着又像正事,就忍了脾气,坐着只是听。

    “不过,大师父,你怎么认得我爹?”贺亭一开始就听着这老头和自家老爹关系不一般。

    张老头摸了摸胡子,脸上神色很是疑惑,“怎么,你一点也没听你爹说过?”

    贺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张老头反应却不小。

    “嘿!亏我还天天跟我这徒弟们念叨他,合着这老家伙背地里光荣华富贵啦,我的名连孩子都不知道,还真是可恨呐。”

    嘴上说着可恨,可却看不出神色有什么恼怒,张老头摇了摇头,接着说道:“算啦,我自己说也是一样,既然你不知道,我这两个徒弟也盼着听,我就讲讲。”

    “我二十多的时候,大齐正跟北边打仗,那战况,可是相当惨烈,自打丢了北武关,大齐连现在的京城都没守住,齐成眼看就要兵败,人们发了疯似的过河,当时蒙山也不过几十号人,眼瞅着打到山根底下,是逃的逃跑的跑,我算走得晚的,刚到岸边,就看见远处烟尘滚滚,轰隆隆像打雷一样,当时心想,这下可完啦,后悔也来不及,大军一到,武功盖世也得位列仙班。何况河上早没了船,估计打船的一早知道了消息,带着家当连夜溜了,这回无论如何也跑不掉啦,只好把心一横,拔出剑来想着带走几个。也算是老天照顾,我站在河边都能瞧见前面跑的马头了,却冲出来一队人马跟那伙人干了起来,当时也是年轻,看见是自己人,当时血气翻涌,提着剑我就冲了进去,好嘛,那一战可真是打的昏天黑地,我活了五十年了,没有比那天更累更害怕的了。等我从人堆里爬出来,只看见几个满是血污的人满地地翻找,我还以为是蛮子,可听到他们一开口讲的中原话,我就放了心,像滩烂泥一样倒在了地上。等我再醒过来,才知道那是她爹贺统的队伍。我们哥俩一见如故,我就没再离开,跟着他南征北战快十年,后来齐成当了皇帝,我才回到了山上。等我提着酒再见老贺的时候,正好家里添了个女娃,我看着喜欢,就让孩子认了干爹,嗯,这边坐着的不就是。这回青吾回来,把你的事跟我说了,我一听你的名字,就知道是你爹起的。我当了快四十年剑客,如今老友有难,怎么坐视不管?”

    贺亭想不到还有这么一件往事,更想不到自己还有一位干爹。

    “大师父可有办法,救我爹娘出来?拖得久了,恐怕朝廷就要下手。”

    张老头脸色凝重了起来,站起身来,“丫头,现在只有等,等他们先走两步,咱们才好把他截住。”

    “怎么?师父你叫上大师兄他们,把人救出来不就好啦?”雀儿显然还不理解事情的严重性。

    “咳,哪有那么容易,真以为师父天下无敌了不成,咱们人生地不熟,要是不好好准备,我再收一百个徒弟也是白给。”

    幼稚的想法让张老头哭笑不得,但还是给雀儿说明了原因。可没想到贺亭也坐不住了,开口道:“我自幼便在京城,房屋街道都记得清楚,我来带路,大师父觉得怎样?”

    “不行不行,这回一去,免不了动手,若是把你丢了,可真难办的紧了。”

    张老头连连摆手,否定了贺亭的想法。

    可贺亭却没死心,又拿了个办法出来:“那不如大师父教了我本事,我能自保,不就行了。”

    老张只当她是着急救出家人说的孩子气的话,也没放在心上,回答道:“习武哪有那么容易?内功心法少说也要十年才能有成,剑法拳招虽然快些,没有几年浸润,真动起手来也只是假把式,你心里着急我明白,只不过这事情急不得,你还是先住几日,等我们回来。”

    看清了张老头不太认真,贺亭并不答话,脚下却暗暗踏好了方位,沉好了气,便是三尺游龙步,看着贴着近了,袖管里探出一指,唰唰唰,竟是三招归海剑。张老头随手化解了这三招,蒙山的剑法他再熟不过,可这三招过后,便知不对劲起来,心里一凛:“游龙归海?你这丫头哪里学了蒙山剑?”

    贺亭生在将门,虽然家里从不许她习武,可那不代表没有天赋。其实就连贺亭也没发现,李青吾那天演示的两剑,她只看了一遍,就已经得了一半,只是想使的时候,便从脑海中倒映出来。看见张老头一脸惊讶,贺亭就把李青吾传剑的事大概讲了,心里不免有些骄傲,笑道:“怎么样?你看我学得会吗?”

    “可真奇了!我张千画还没见过哪个女娃娃有这样的,好好好,你想学,我便教了,明日叫青汝带你来我那里,若是你真有天资,我就带你去京城,”张千画当时放声大笑起来,“走走走,你们师娘刚蒸的馒头,咱们吃饭去!”

    雀儿和李青汝也是被贺亭惊掉了下巴,雀儿处处争强好胜,却也不得不服气,一路上挽着贺亭胳膊,不停地问这问那,看起来甚至有些乖巧。

    这边贺亭到了桌上不久,就见到一张生面孔进了厅堂,还没等问过一边的雀儿,这人先一步给贺亭问了好:“我这刚刚回来,大家伙就都说山上来了位俊秀的姑娘,见面一看,果然如此。”

    一番话说得贺亭开心得很,可是又不好意思,连回答也扭捏了些:“小兄弟说笑了,想必...你就是蒙山的三侠了?”

    那人微微拱了拱手,“正是赵青方。我那些兄弟们好拿我取笑,一个个瞒着我,现在连姑娘名字还不知道。”

    贺亭也是报了名字,却没想到赵青方眉头却皱了起来,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贺家,莫不是贺统门上。思忖片刻,说道:“我恰好在宫中有个朋友,他冒死带了消息出来,说是应天府不日便要对贺家不利,不知道姑娘可否知道?”

    “啊!”贺亭仿佛五雷轰顶,再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