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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审查

    这天终于来了。

    一间办公室,倒是不像电视上似的坐到小凳子上被几个人居高临下的审讯。只是两张办公桌坐两个人。我有些惧怕的在沙发上坐下,其中一个人问:“你叫陈少阳?”

    “是”我觉得我的声音传出来有些发颤。

    努力的让自己稳定下来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慢慢的传到了身体上,手上。

    “不用紧张。”那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说:“我们只是做一个简单的询问,你知道什么说什么就行了。”

    “好。”

    “你做项目多长时间了?”

    “有两年了。”

    “你第一个项目是在两年半以前签的合同。为什么你说两年?”

    “我记不太清楚了,大概就两年多点吧。”

    “第一个项目是什么你说一下。”

    “XX路段的绿化。”

    “金额是多少?”

    “三百五十多万吧。”

    “做了多久?”

    “从施工到验收两个月时间。”

    “所有的事都是由你经手的吗?”

    “是的,都是由我经手的。”

    “那个路段施工的时候伤过人你知道吧?”

    “伤过人?不知道啊,我们都是最后做完的,时间也不长。”

    “你也是在哪里施工,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就没有人给你说安全事项?”

    “这个,我也记不太清。”

    我觉得头皮一阵阵发紧,刺麻的感觉传遍全身。一根根汗毛银针似的竖了起来。

    “谢主任你认识吗?”

    我心里重复默念道德经:致虚极,守静笃,,,,,,,,,

    “谢主任你认识吗?”

    ,,,,,,,,

    “陈少阳!”

    “嗯。”

    我恢复了一些平静,四周寂静的像是空气被抽空。我觉得我控制着空间。

    “谢主任你认识吗?”

    “不认识,没有接触过,怎么了?”

    “你做XX路段的项目不认识他?这是不是你的项目?”

    “是我的。只是有些事想不起来了,事情太多。”

    “哦!也就是说干了两个月谁是主要负责人你都不知道!你这项目怎么接下来的?”

    我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喘着粗气说:“哦,这个都是走的正常的招投标程序。”

    “谢主人你不认识,那刘科长你应该认识了吧。”

    这些人别说认识了,我都没有听说过,只好吭吭哧哧的应付着:“我只是干活的,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

    “你应该实话实说,这样才对你有好处。你是项目的负责人,最关键的两个人都不知道,你不觉得可笑吗?”

    往下我再也编不出什么词,只好保持沉默,几次都想把实话说出来,最终还是吞了回去。

    ,,,,,

    两个小时以后,我从屋子里走出来,当出门那一瞬间我说过什么他们问过什么就已经全部忘记。只觉得走廊在摇晃,看不到尽头。我不知道怎么回的办公室,一进屋整个人垮了下来,躺在沙发上,闭着眼,半睡半醒。

    不知过了多久,李江过来了,在我对面坐下自顾自的喝茶。

    等我从沙发上坐起来,他说:“来,先喝口茶。”

    “怎么样?还能应付的来吗?”

    “累的很,头晕眼花的。”

    “别太把他们当回事,同样都是人,都有七情六欲。”

    “说是这样说,真的问起来有时候真怕扛不住。”

    “不想回答就不说话,他们怎么不了你,想想你的家人,朋友,我们都会支持你。”

    “嗯,那会有些快扛不住了就背起了《道德经》,总算缓过来点。”

    “对嘛,多想想好的事情,想想自己喜欢的事情。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这不,问完了不什么事都没有。放心吧。”

    “嗯,没啥事。我都按流程说的,其他的不知道,也没说。”

    “好,这事本来就是如此嘛。”李江笑着。“有很多时候都是我们自己吓自己,你说现在搞工程的谁没点问题,都去查?查的过来吗?放心吧,也就是一阵风。”

    我和李江聊了一会儿家常就回家了。

    父亲一个人在家看着电视,我问他吃什么,他说不饿不让我做。我就自己回屋里躺着。

    这个时节屋里的暖气还没有停,浑身燥热的难受。

    我穿上衣服走下楼去抽烟。其实父亲不让我抽烟,在他心里一直认为我是一个说话都不敢大声的乖宝宝。所以我抽烟的时候也总是不让他知道。

    在这里也是趁他睡着的时候我会自己出来去厨房抽根烟,喝杯酒再睡觉。借此缓解压力,心烦气躁的时候用这个办法使自己安静下来。

    当一杯酒下肚,一口烟抽下再缓缓的吐出。这才是我可以暂时拥有的时光。过后在酒精的麻醉下可以什么都不想的睡着,直到天亮。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个深夜是这样度过的。偷偷摸摸的生怕被家人发现。

    走下楼,我在院子里一圈一圈的走着,给刘茗打着电话胡乱的聊着,这个时候我觉得很放松,刘洺说我就是她亲弟弟呢,看见我就特别喜欢我,听见这些话院子里的树叶都变的灿烂起来。走的也越来越畅快。不时的有人从身边走过,扭头看我。我想这时候我的样子一定很傻。

    都说快乐是短暂的,直到我挂掉电话回到屋里依然觉得很快乐。忘记了所有烦恼忧愁。我们又在群里聊着,我把读论语的心得发到里面和何鑫较起真来。

    他说:“就你懂,我看那么多遍论语,看来还是看的太少。我再多读几遍。”我也不管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回答:“这有什么难的?比道德经容易多了。”我们就这样在群里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起来。在家里我想笑却又不敢笑。沉浸在满足中。

    傍晚的时候,媳妇来电话说家里没菜了,她在家里工作,剩下的是两个孩子,还有岳父岳母不方便出门,让我买点菜送回去。到家之后我也是稍作停留和儿子玩闹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话就又回我父亲那里了。我就像在跷跷板的中间的小球,需要不停摆动着维持两边的平衡。

    每当没事的时候我就会想起被问话的场景,单就其谈话的内容与审问犯罪分子没有什么分别。不自觉地就会紧张起来。本来以为那次谈话就是结束,谁知道才是刚刚开始。刚过两天工作组就给我打电话过来说我不能离开这个城市,要随时接受问询。

    这怎么还没完了?我挂断电话浑身软绵绵的倒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一遍一遍的回忆上次问话的过程。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就那么回事。长吁一口气,拿着烟下了楼。

    我给李江打去电话说了情况,他已经知道了,说一会儿就过来让我等着。

    “这次和以前不太一样,不过也不用有太大的负担,第一次的时候就挺好的,再问什么还那么说就行。”

    “那这什么时候是个头?虽说不当回事,但是那真的是不好受。压力太大了。这样一直整下去我真怕有那一天我受不了。”

    “受不了也得受着,这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受着,我们还知道怎么帮你,如果那一天你自己都放弃了,我们就不知道该帮谁了。”说完他斜着眼睛看着我。

    “哎,,,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累。”

    “你得坚持下去,想想你老婆孩子,老爷子。他们怎么办?”

    “也只能这样了。”

    简单聊了一会儿他就走了,我独自坐在院子里抽着烟,直到嗓子发疼发干才回家。

    我时常被叫去问话,一个项目一个项目的问,一个细节一个细节的追。有的我能答上来,有的答不上来。起初过个三四天就被叫去一次,每次结束浑身像是被抽了筋一样。

    我常常觉得茫然,迷惑,渐渐的不认识这个世界。

    有的时候我走在路上会觉得这些楼宇向着我倾斜。

    似乎一个个的伸出双手说:“来,到我上面来吧,这里的空气很好,视野很宽阔,能看到人们看不到的东西。”

    “到我这里来吧,我这里更高,风景更好,你可以得到更多,你得心情也会变好的。”。

    有时候我真的想,也许去上面真的能让自己的心情更好。也许从上面往下飞,一切都会变的简单。可我终究没有去更高的地方看风景,也不敢尝试如何去飞。我想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总会有希望。

    经过数次问话,我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手足无措。甚至有些适应,机械般的回答问题。这天刚被问完话回到办公室,李江就过来了,还带了一个穿黑衣的人。进门什么也没说,拉开凳子就在我对面坐下,长时间的看着我。我有些疑惑:

    “怎么了?”

    “你都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还是跟以前一样,我什么都没说。”

    “是吗?那为什XX科长也被带去问话了?”

    “我怎么知道?再说他们也不是只问我一个人。”

    他死死的看着我:“咱们的关系好,我一直好心的提醒你,可是如果你真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就算我不出面,也会有别人出面。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我可控制不了。有些人背个把人命也毫不在乎。”恐怖从未离开我,我觉得在他们眼中我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我被吞没在那黑洞洞的目光中,消失不见。

    “我真的什么都没说,只说项目上的事,其他的事我也不知道啊。我能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的面部抽搐着,带着哭腔的说。

    “今天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我们肯定会帮你,当然你也得帮你自己。什么都没说最好。这样大家还是好朋友,相互之间都会有个照应。行了,你也不用害怕。这样的事作为一个男人谁没有经历过?你好好休息吧,今天也累够呛。”

    “今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估计不会太久了,再坚持坚持。项目上还有事,你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会儿。”

    恐惧无处不在,在心里,身上,四周,整个房间,包围着我不能动弹。每一根汗毛都在抖动,想哭又不敢哭。我觉得他们还没有走远,肯定还在门口看着我。不让我出门,也不让我动。

    我不能动,一动就会被他们发现。接着就会被带走,,,我就这样坐在那里。

    累,好累,屁股酸疼,胳膊也酸疼,腿也酸疼。试着挪了一下腿,接着慢慢的换了换姿势,看着门口斜斜的往沙发上躺去。

    蜷缩着,恨不得把自己抱成一个球。后背背紧紧靠着沙发,睁着眼睛在眼球能转到的范围内张望。

    我觉得四周的空气里充满了未知的恐惧,你看不见它,不知道它是什么样子,什么颜色,却能感受到它。很多很多。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我又一次被拯救。

    从恐惧中走出,慢慢的恢复平静。

    终于,我闭上眼,背诵着我记得最深的第一篇,就这样反反复复。

    我觉得道德经已经深入我的骨髓,我觉得我身体里流淌的血液都布满了道德经。

    一次又一次的帮我,一次又一次的让我归于平静。

    回到家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父亲已经休息,我在屋子里躺下。

    依然无法理解李江今天所说的话,我自认为和他的关系是十分要好。

    有什么事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我不愿意再想,我想喝酒!

    把自己灌醉,埋没在眩晕里沉沉睡去。

    似乎一切都已经过去,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