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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盘

    从医院回来后,我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好像经历了一场最长最远的马拉松比赛,身心俱疲的我,缓缓闭上眼睛,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罢了。

    五分钟过后,我睁开了眼睛。

    摸着手里的U盘,总觉得这东西在我手里非常沉重。

    陈雪禾与我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了,只不过这件事情是我在前段时间才意识到的。

    在感情上,我是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不懂得怎么与人去交流,不知道朋友与恋人是什么样的,导致我初中和高中一个朋友也没有,当然,大学也是如此。

    陈雪禾在这漫长的十年中成了我精神上的依靠。

    十年的时间里,我每年都会送她生日礼物,有的是很贵重的,有的则是礼品店十几块钱的小玩意儿。

    不过我不会和她见面,因为我有社交恐惧症,大脑可能也有一些问题,和别人交流会让我的身心感觉到疲惫,有时候一个人才是最舒服的。

    这样的关系一直保持在2019年,直到去年我才忽然意识到,也许我送她礼物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她会每年都期待着我给她的礼物吗?还是她早就忘了我这个人,生日礼物已经无所谓了呢?

    毕竟我和其他人相比,她也不会要求我见面出去玩什么的,也许我在她心里不太重要吧。

    但是今天,当我和她再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早已经没有了高中毕业时青春朝气的样子,那好像是风烛残年历经磨难的身躯,向我述说着现实是多么的残忍。

    她心脏停掉的那一刻,我意识到自己真的对不起她。

    我从床上艰难的起身,打开笔记本电脑,插入了那个黑色的U盘。

    我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或许是她想对我说的最后几句话吧。

    U盘被电脑扫描成功,我点击进去,看到里面有一个视频文件。

    我的心跳加快,已经达到了快要昏厥的程度,我瘦弱的右手好像无法按下打开视频的按钮,我在一堆二进制数字面前浑身发抖。

    最后,我还是点开了视频。

    ……

    我合上了电脑屏幕,无力的沉着脑袋。

    事情来得太快,让我无法理解,让我觉得天旋地转,让我觉得这一刻我真的是在做梦。

    好端端的,怎么就从游戏变得了现在这种情况呢?

    我倒在床上,大脑极度疲惫的我,很快就睡着了。

    当我苏醒的时候,太阳已经日落西山了。

    “你怎么还在睡?不会睡一下午了吧?”

    母亲站在床边看着我说道。

    我的脑袋有些难受,感觉像是宿醉了一样浑浑噩噩。

    “吃饭了,在厨房叫了你好几次都没吱声,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母亲说完就走了。

    我慢慢地坐了起来,看着笔记本电脑上的U盘发呆。

    “赶快起来!天天就知道睡觉睡觉,也不知道学习,你那公务员不想考了是不是?”

    母亲的大喊声穿透了完全不隔音的房间,把我从失神的状态拉回到了现实,我翻身穿上拖鞋,站起身来,发现双腿似乎有些抵抗不住地心引力了。

    我慢慢地走向电脑,轻轻地摸了摸黑色的U盘,又打开电脑,屏幕亮起,看到了安安静静躺在那里的视频文件。

    我突然意识的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原来……我不是在做梦啊……

    我环顾房间的一切,忽然产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留恋。

    打开房门,一股香味扑鼻,父亲坐在客厅的电脑前在玩儿一种很古老的游戏,母亲坐在厨房的饭桌前,有滋有味的啃着可乐鸡翅。

    “林国,你把游戏放下过来吃饭能怎么地啊!”

    母亲头也不抬地喊道。

    父亲坐在电脑前,只是重复知道了知道了。

    我自己盛了饭,拿了双筷子,坐在母亲的对面,安静的吃着饭,以往的我极度厌食,对饭菜都是没有胃口的,但今晚这顿饭我似乎吃的很有味道。

    母亲看到我这样吃饭,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对,就这样吃,你看我们都这样,这样吃饭你身体才能好。”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母亲不以为然,因为我之前就是这个样子的,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吃了一会儿,父亲过来吃晚饭了,他坐在饭桌前,就像在我身边拔起了一座山峰一样。

    “落生,你工作的事情估计要等一周的时间,这一周你好好看看书,到了那儿之后不至于什么都不会。”

    父亲一边吃菜一边说道。

    我点点头,嘴里嗯嗯着。

    我吃饭向来就很慢,等到他们吃完了,我一碗饭都还没有吃下去。

    这也是常事,从我出生开始就是这样,我是个早产儿,用我奶奶的话来说就是刚出生一看是个巴掌大的孩子,你可是好不容易才活过来的。

    那时候我们住的是平房,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骑着小三轮车在院子里闲逛,对于年幼无知的我来说,院子就像是一个未知的世界,每去一个角落都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冒险。

    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不愿意吃饭,就把饭倒在了炉子后面,有一天被母亲发现了,父亲看着那些发霉的饭沉默着,一句话都没有说,默默地洗着碗筷。

    我还记得小时候父亲交我练习武术,也只不过是摆几个姿势罢了,那时候的我很喜欢运动,不像现在,运动一下都会感觉到疲倦。

    我还记得有一次午睡时间,我偷偷跑去附近的大坝上玩,大坝下面有一条小河,我小心翼翼的下去,在河边慢慢走着,突然一脚踩空,湿润松软的泥土被我踩塌,小小的身体掉进了深深的河流里。

    我那时是怎么上来的呢?我从来都不会游泳,只是在我慌张无措的时候,抓住了一颗草,那草甚至能承受我的重量,我硬是拽着那颗小草爬上了岸。

    我吃完饭,已经是七点多了。

    从来不主动洗碗的我,慢慢地站在洗碗池旁边洗完了碗。

    我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看着堆在柜子里的衣服,心里泛起一丝凄凉。

    我将U盘拔了下来,并且把电脑格式化后,又自动重装了一下。

    这样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穿好衣服后,我坐在门口穿鞋,父亲依旧在电脑上玩游戏,母亲在她的卧室织东西,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家庭,一直重复着这样的生活。

    我曾经以为我的父母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直到长大后才发现,原来他们也是人。

    生活的重担在他们身上压了几十年,现在,或许该轮到我来挑起着沉重的扁担了。

    但我现在也无能为力了。

    “又出去溜达吗?别忘了给你妈买酸奶。”父亲盯着电脑屏幕说道。

    我看着父亲,又看了看卧室里的母亲,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知道了。”我轻轻地说道。

    鞋柜上放着我的家门钥匙,但是我没有拿。

    我走出家门,看着门上过年时候贴着的对联,横批是家和万事兴,我自嘲的笑了笑,按下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那扇无数次开关的家门,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记得高中毕业那天,陈雪禾站在一群同学里拍毕业照,我在旁边看着她,像是看着马上就要被狂风卷走的落叶。

    等她一个人的时候,我悄悄地走过去,她看到我,露出和蔼的笑容,问我要不要一起拍张照片。

    拍完照片后,我在旁边鼓足勇气说道:

    “能……拥抱一下吗?”

    她很大方的走过来,张开双臂,像是朋友一样和我拥抱了一下。

    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滋味,梦里的分别在这一刻只不过是普通的事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