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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的心(六)

    “甑老先生已经走了,就算现在派人去追,来回至少也要七天。”

    说这句话的时候,或许就连沈昌本人都无法真正理解自己的心情。铜墙铁壁的藏剑阁,隔绝声音,隔绝空间,同时也能隔绝生命。东方卓与侯子轩,一个是武林百年罕见的奇才,一个是神宗有史以来最杰出的传人,让这两个彼此厌恶、彼此仇恨的男人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里相处七天将会有什么后果?答案并不难想象。

    如果胜的是东方卓,那侯子轩将永远在里面长眠;如果胜的是侯子轩,那他们两人都将在里面长眠。无论是哪种结局,大老板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兄弟了。

    ——这不正是他所期望的吗?

    “你伤心了?”上官无伋问。

    沈昌微笑:“我只是有点难以相信。一切都太顺利啦!事情就好像是完全按照我的计划进行的。要是做买卖时也能这么遂心如意就好了!”

    “你不伤心?”

    “哈哈......那可是你的亲爹,别人还没劝你节哀,倒问起伯父来了!伯父倒要问问你,失去自己最亲的人,你会不会伤心?”

    “会,”上官无伋十分平静地道,“但他不是。”

    “这么说你并不在意里面的情况?”

    “不,我很在意。”

    “为什么?”

    “因为东方卓。”上官无伋更加平静,“我在意的是他,我要他活着。”

    沈昌这才认真地看着她,讶道:“你难得会这么坦白。”

    “你很意外?”

    “是的。不仅意外,还很不习惯。”

    “那你马上就会习惯了,因为从今天开始,我会一直都这么坦白。你还没回答我呢!如果侯子轩死了,你会不会伤心?只要回答会或者不会,别扭扭捏捏,转移话题。”

    沈昌稍稍一愣,又沉默了片刻,这才叹了口气,道:“我会的。”

    “是吗?”上官无伋泛起一丝笑意,“那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有人跟我约定,要我遵从本心做人。只可惜我的心不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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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铜棺材前,他还在看着他。

    “我要我去杀了她?”他问。

    “不,我自己会动手,只要你帮我准备一个合适的场地。”

    “藏剑阁?”

    “藏剑阁。”

    东方卓美丽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风华绝代。

    他终于明白侯子轩要他帮的是什么忙了。现在已经错过杀上官无伋的最佳时机,如果将她逼得太紧,她随时都可能入魔,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她也带入铜墙铁壁的藏剑阁中。届时只要他将铜门一关,无论谁胜谁负、谁生谁死,父女二人都永远不可能离开这个地方了。

    这原本是沈昌用来对付侯子轩的计策,而藏剑阁也是提供给他与侯子轩决战的场所,但现在却突然换成了上官无伋。

    这也确实是条妙计!

    “我知道你很想杀了我,但你办不到。”侯子轩平静地道,“因为在十八年前你为了保护她们受了极严重的内伤,而且直到此刻也没有痊愈。你将我引入藏剑阁并不是为了跟我决战,而是要跟我同归于尽。”

    东方卓微微一颤,直直地盯着他:“你是猜的还是原本就记得?”

    “入魔之时虽然神志混乱,但记忆却很清晰。我记得,当时发生的所有事我都记得。”

    一丝可怕的寒气蒙上卓二爷美丽的眼睛,冻结了他绝世的容颜。看着他,侯子轩突然笑了笑。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生气。”他笑得无奈而苦涩,“虽然你恨我,但却坚信我是无意伤害心竹的,所以这些年来你从未将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甚至包括我。但你没想到,原来我什么都记得。我记得自己伤害过心竹,却还有脸活到现在!”

    东方卓冷冷道:“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重复着对方的话,侯子轩再次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突然目光一寒,一把扯住他的衣襟,厉声道,“你知不知道她就是圣火枪?她杀了瞿天华的儿子,到现在人头还埋在老爷子的院子里!不错,我是记得心竹是怎么死的!我也记得我师父、我家人、我的兄弟姐妹是怎么死的!所以我要杀了我的女儿!就是这个意思!”

    东方卓既不闪避,也不反抗,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你以为我是来找你叙旧的吗?你以为就你在讨厌我,就你在恨我?告诉你,我也讨厌你!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恨不得杀了你!”

    “你也恨我?”东方卓俊美绝伦的脸上也浮现了一丝笑意,缓缓道,“那好,棺材归你,灵位归我。”

    “凭什么?”侯子轩最后一丝的理智也随着他的这句话而丧失了,怒道,“你凭什么死在这?凭什么连坟墓都要分一半?这是我跟心竹的生活,你就不能离我们远点?”

    “不能。”

    侯子轩狠狠甩开他的衣襟。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空荡荡的牌位,空荡荡的棺材,在幽暗灯光的照射下,映着两颗同样空荡荡的心。

    ——既然里面的人已经去了,心又怎能不空呢?

    他们都是冷漠而高傲的,看着他们你绝对想不到侯子轩会喊出刚才的那些话,更无法想象那个完美脱俗、倾国倾城的卓二爷会给出这么无赖的回答:

    不能。

    无赖又如何?惹人厌又如何?不要脸又如何?疯子又如何?不是他不想、不愿、不肯,而是不能。听到这样的回答,那侯子轩还能说些什么呢?

    他又看着棺材前的空架子。

    同样是青铜铸造,同样刻满了奇怪的花纹,不需沈昌解释他也知道这是用来摆放魔剑的。若真如兄长所愿,他这个曾经丧心病狂、灭绝人性的疯子躺进这具特制的青铜棺材里,那这把剑将会是他最好的陪葬品。

    只可惜这把剑此刻却在......

    “裆!”

    他突然伸出手,将跟前的青铜架子一掌拍断。随着架子的断裂,他的肩膀也随之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眼中都透出了可怕而诡异的红光。

    东方卓猛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魔剑......”侯子轩的手臂不断颤抖,将青铜架子抓得变了形,但表情却平静地诡异,一字一字缓缓道,“魔剑就在附近。”

    “是你?”

    “不......是她!是她!”

    是上官无伋触动了魔剑?如果连身在藏剑阁中的侯子轩都能生出感应,那意味着什么?

    随着东方卓眼中红芒的加剧,东方卓永远完美冷漠的脸也逐渐变得惨白。

    他不会忘记十八年前的那一幕,永远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