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失意落魄者，不止你一个
时迁很快就远离了大相国寺。
但他并没有去寻杨志，也没想跟他会合，而是自己找了个茶摊喝茶，边喝边想这些天发生的事。
以前的事，还相对简单。他从来没想到，最近发生的事会如此复杂。
他和楚轩专杀贪官恶霸，觉得这种日子好刺激，扒光这些坏人身上的钱，再去痛快消费，这种快活的神仙日子给个官做都不换。
可他现在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质疑：
“我们近期杀高衙内，以前杀高信的手下，前者导致高俅暴怒，逮谁就往谁身上撒气，后者导致高信惨败于明教之手，高俅需要找人顶罪，于是全让倒霉蛋杨志碰上了。那么，算不算我们害了杨志？”
他越想越烦恼，把那杯茶喝了，拍着自己的脑门，暗想道：
“算了，不纠结这些破事了。不管怎样，我们顶多是间接责任，高俅才是直接责任。何况我们杀恶人替百姓出气这事没错，而且已经奋力搭救杨志了。刚才他要是背了杀人罪，他们杨家将的后人脸上就得和林冲一样纹金印了！并且，再想搭救他可就难了。”
时迁就是这样一个多愁善感，矛盾纠结的人。
他从骨子里就对自己极度不自信。
楚轩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扬眉吐气的活着。楚轩不在他身边，他看陌生人的时候，都是眼光一碰上便低头。
看见做公的，远远便收了目光，都不敢正眼瞧人家。
他可不像楚轩，楚轩看到做公的，那眼神就像教父看狗。
时迁正胡思乱想呢，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店家，来壶茶。”
时迁张眼望去，那人也在看他。他身后是他的家眷。
时迁赶紧起身相迎：“包节级，竟然是你！”
包景年没有着官衣，而是普通百姓打扮，家眷更是大包小包的，带着衣物干粮等东西，看来要出远门。
包景年的笑容中带着苦涩：“不是节级了，辞官了。”
时迁惊道：“节级……”
包景年释然道：“包某不才，总想为穷苦百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现在看来，这注定只是一个永远也完不成的任务罢了。心既然凉透了，归了乡里，闭门不出，不问世事，不也挺好的。”
时迁知道，一定是孙定的遭遇让他心寒透顶。
花石纲那种逼反百姓的勾当，满城官员非但无人敢谏，而且还可以被殿帅府用来当成算计好人的手段。
包家人喝完了这壶茶，解了渴，便与时迁告别，出城去了。
时迁心里更觉凄凉。
他是个精觉乖巧的人，这个时候他是不会主动寻杨志的，刚把牛二引走杀掉，再与杨志相会，让做公的看见，或是让嘴碎的闲汉看见，都是麻烦事。
牛二这种烂人，满街百姓都讨厌他，没人会关心他的死活。
等过段时间人们发现他不出现了，自会猜测可能去外地了。基本上没人会想到他死了，因为找不到尸体。
时迁又要了一壶茶，望着街上人来人往的景象暗暗出神：
“孙定被流放了，包青天的后人包景年对官场心灰意冷，辞官归隐了，杨家将的后人杨志，你赶紧出城吧，身上不缺钱，日子应该不会过的太难吧。”
他默默为杨志祈祷，祝他好运。
可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杨志心急如焚，怕时迁出事，想找到他。
东找西找的，竟然来到了高俅的心腹大将牛邦喜的宅邸附近。
牛邦喜料理了公事，正要找几个同僚喝酒，碰见了捧着杨家祖传宝刀的杨志。
“杨制使，在这转悠啥呢？哟，带着刀呢，莫非是想行刺本官？想学那林冲？”牛邦喜带着几个随从上前打招呼。
说是打招呼，但语气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
杨志也不方便打听时迁的事，这种至诚君子一辈子都学不会撒谎的本领，便照实说：“牛将军说笑了……洒家先前置办礼物，要走殿帅府的门路……欠了很多朋友的钱，还不上，想要卖掉祖传宝刀还债。”
牛邦喜一看这刀，就喜欢的不得了。
“你们在这等着，我和杨制使谈点私事。”
他止住从人，然后让杨志跟他来到一个角落处，冲他神秘一笑：“咱俩以前也算同僚，如今咱俩做笔买卖如何？”
杨志怕他不怀好心，小心地说：“洒家如家已是无家可归之人，哪有什么资格和牛将军这等意气风发的人做买卖？”
牛邦喜也不废话：“杨制使，我了解你，你从来不敢坠了祖宗的名头，想要在边庭上一刀一枪的搏出一个功名，重振祖业。高太尉不帮你，我现在给你一个这样的机会，如何？”
杨志更加惊疑：“连高太尉都不肯帮我，你为什么要帮我？”
牛邦喜道：“在太尉府复职这事，你就不用想了，你也知道高太尉的脾气秉性。但是我有另外的招。”
杨志道：“牛将军，你就别绕弯子了！”
牛邦喜指着北方：“大名府梁中书听说过吗？蔡太师的女婿。他那里与前线接壤，最缺将官！你说说，你这样的人，到了他那，有没有用处？”
杨志心痒难耐：“牛将军这话有理，只是，洒家和他并不相识，他如何肯信洒家？没人举荐，洒家连他的门都进不去！”
“小将没别的本事，只一样，战场厮杀不要命！以前在大名府的时候曾给梁中书立过些大功劳，我受苦受累，他得实惠！他对我那是千恩万谢。凭我和他的这份交情，我亲笔写下举荐信，盖上我的将军印，你说他会不会收你？”牛邦喜嘴角上扬，仿佛胜券在握。
杨志按捺住心中的期盼：“牛将军如此相待，洒家需如何报之？”
“好！杨制使果然上道，是懂规矩的人！牛某手下牛马众多，用不着你杨志给我做牛做马，你只需用你那祖传宝刀和我交换即可！”
杨志这才明白，这是一场权力寻租。
他用权力，换自己的冢传宝刀。
没想到折腾这么半天，这把代表了祖宗荣耀的宝刀还是留不住。
但若真能换得一个效命疆场的机会，成为像当年五侯老令公一样的名将，重振杨家将的风光，也值。
杨志的声音有些悲怆，但他还是点了头：“成交！”
牛邦喜有些不忿：“瞧你这不情愿的样子。不愿意拉倒。”
杨志赶紧说：“愿意。”
“那你来我家，我这就写举荐信。”牛邦喜转身便走。
杨志跟着他来家。
牛邦喜让人磨墨，歪歪扭扭的写了一封举荐信，盖上大印。
“俺老牛这字虽然破，但这信，真能帮你实现梦想。你这刀换的也值。”牛邦喜见他总是忧心忡忡，闷闷不乐的样子，啐了一声：
“来人，去帐房给他提五百贯钱，不给他点钱，我看这青面兽是高兴不起来了。”
牛邦喜很粗鲁的把信塞给他：“收好了，这是你的救命信，以后发达了，莫要忘了老牛今天对你的恩情！”
说完，从杨志手里抢过宝刀，交给管家收好，就带着随从去找同僚喝酒了。
去帐房拿钱的人很快就回来了。
五十贯，放在一个厚袋子里，这小厮说话的语气就跟打发要饭一样：“给你，拿好了。别掉地上。”
杨志问道：“五百贯怎么才这点？”
小厮瞪了他一眼：“放你娘的狗屁五百贯，你耳朵聋了？是五十贯，爱要要，不要滚！八辈子不迹的狗东西，要饭的还敢嫌饭馊，什么东西？”
失去了代表祖宗荣耀的宝刀后，杨志收了五十贯钱，揣好举荐信，不敢与小厮理论，出了北城门，私投大名府而去。
但他并没有去寻杨志，也没想跟他会合，而是自己找了个茶摊喝茶，边喝边想这些天发生的事。
以前的事，还相对简单。他从来没想到，最近发生的事会如此复杂。
他和楚轩专杀贪官恶霸，觉得这种日子好刺激，扒光这些坏人身上的钱，再去痛快消费，这种快活的神仙日子给个官做都不换。
可他现在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质疑：
“我们近期杀高衙内，以前杀高信的手下，前者导致高俅暴怒，逮谁就往谁身上撒气，后者导致高信惨败于明教之手，高俅需要找人顶罪，于是全让倒霉蛋杨志碰上了。那么，算不算我们害了杨志？”
他越想越烦恼，把那杯茶喝了，拍着自己的脑门，暗想道：
“算了，不纠结这些破事了。不管怎样，我们顶多是间接责任，高俅才是直接责任。何况我们杀恶人替百姓出气这事没错，而且已经奋力搭救杨志了。刚才他要是背了杀人罪，他们杨家将的后人脸上就得和林冲一样纹金印了！并且，再想搭救他可就难了。”
时迁就是这样一个多愁善感，矛盾纠结的人。
他从骨子里就对自己极度不自信。
楚轩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扬眉吐气的活着。楚轩不在他身边，他看陌生人的时候，都是眼光一碰上便低头。
看见做公的，远远便收了目光，都不敢正眼瞧人家。
他可不像楚轩，楚轩看到做公的，那眼神就像教父看狗。
时迁正胡思乱想呢，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店家，来壶茶。”
时迁张眼望去，那人也在看他。他身后是他的家眷。
时迁赶紧起身相迎：“包节级，竟然是你！”
包景年没有着官衣，而是普通百姓打扮，家眷更是大包小包的，带着衣物干粮等东西，看来要出远门。
包景年的笑容中带着苦涩：“不是节级了，辞官了。”
时迁惊道：“节级……”
包景年释然道：“包某不才，总想为穷苦百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现在看来，这注定只是一个永远也完不成的任务罢了。心既然凉透了，归了乡里，闭门不出，不问世事，不也挺好的。”
时迁知道，一定是孙定的遭遇让他心寒透顶。
花石纲那种逼反百姓的勾当，满城官员非但无人敢谏，而且还可以被殿帅府用来当成算计好人的手段。
包家人喝完了这壶茶，解了渴，便与时迁告别，出城去了。
时迁心里更觉凄凉。
他是个精觉乖巧的人，这个时候他是不会主动寻杨志的，刚把牛二引走杀掉，再与杨志相会，让做公的看见，或是让嘴碎的闲汉看见，都是麻烦事。
牛二这种烂人，满街百姓都讨厌他，没人会关心他的死活。
等过段时间人们发现他不出现了，自会猜测可能去外地了。基本上没人会想到他死了，因为找不到尸体。
时迁又要了一壶茶，望着街上人来人往的景象暗暗出神：
“孙定被流放了，包青天的后人包景年对官场心灰意冷，辞官归隐了，杨家将的后人杨志，你赶紧出城吧，身上不缺钱，日子应该不会过的太难吧。”
他默默为杨志祈祷，祝他好运。
可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杨志心急如焚，怕时迁出事，想找到他。
东找西找的，竟然来到了高俅的心腹大将牛邦喜的宅邸附近。
牛邦喜料理了公事，正要找几个同僚喝酒，碰见了捧着杨家祖传宝刀的杨志。
“杨制使，在这转悠啥呢？哟，带着刀呢，莫非是想行刺本官？想学那林冲？”牛邦喜带着几个随从上前打招呼。
说是打招呼，但语气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
杨志也不方便打听时迁的事，这种至诚君子一辈子都学不会撒谎的本领，便照实说：“牛将军说笑了……洒家先前置办礼物，要走殿帅府的门路……欠了很多朋友的钱，还不上，想要卖掉祖传宝刀还债。”
牛邦喜一看这刀，就喜欢的不得了。
“你们在这等着，我和杨制使谈点私事。”
他止住从人，然后让杨志跟他来到一个角落处，冲他神秘一笑：“咱俩以前也算同僚，如今咱俩做笔买卖如何？”
杨志怕他不怀好心，小心地说：“洒家如家已是无家可归之人，哪有什么资格和牛将军这等意气风发的人做买卖？”
牛邦喜也不废话：“杨制使，我了解你，你从来不敢坠了祖宗的名头，想要在边庭上一刀一枪的搏出一个功名，重振祖业。高太尉不帮你，我现在给你一个这样的机会，如何？”
杨志更加惊疑：“连高太尉都不肯帮我，你为什么要帮我？”
牛邦喜道：“在太尉府复职这事，你就不用想了，你也知道高太尉的脾气秉性。但是我有另外的招。”
杨志道：“牛将军，你就别绕弯子了！”
牛邦喜指着北方：“大名府梁中书听说过吗？蔡太师的女婿。他那里与前线接壤，最缺将官！你说说，你这样的人，到了他那，有没有用处？”
杨志心痒难耐：“牛将军这话有理，只是，洒家和他并不相识，他如何肯信洒家？没人举荐，洒家连他的门都进不去！”
“小将没别的本事，只一样，战场厮杀不要命！以前在大名府的时候曾给梁中书立过些大功劳，我受苦受累，他得实惠！他对我那是千恩万谢。凭我和他的这份交情，我亲笔写下举荐信，盖上我的将军印，你说他会不会收你？”牛邦喜嘴角上扬，仿佛胜券在握。
杨志按捺住心中的期盼：“牛将军如此相待，洒家需如何报之？”
“好！杨制使果然上道，是懂规矩的人！牛某手下牛马众多，用不着你杨志给我做牛做马，你只需用你那祖传宝刀和我交换即可！”
杨志这才明白，这是一场权力寻租。
他用权力，换自己的冢传宝刀。
没想到折腾这么半天，这把代表了祖宗荣耀的宝刀还是留不住。
但若真能换得一个效命疆场的机会，成为像当年五侯老令公一样的名将，重振杨家将的风光，也值。
杨志的声音有些悲怆，但他还是点了头：“成交！”
牛邦喜有些不忿：“瞧你这不情愿的样子。不愿意拉倒。”
杨志赶紧说：“愿意。”
“那你来我家，我这就写举荐信。”牛邦喜转身便走。
杨志跟着他来家。
牛邦喜让人磨墨，歪歪扭扭的写了一封举荐信，盖上大印。
“俺老牛这字虽然破，但这信，真能帮你实现梦想。你这刀换的也值。”牛邦喜见他总是忧心忡忡，闷闷不乐的样子，啐了一声：
“来人，去帐房给他提五百贯钱，不给他点钱，我看这青面兽是高兴不起来了。”
牛邦喜很粗鲁的把信塞给他：“收好了，这是你的救命信，以后发达了，莫要忘了老牛今天对你的恩情！”
说完，从杨志手里抢过宝刀，交给管家收好，就带着随从去找同僚喝酒了。
去帐房拿钱的人很快就回来了。
五十贯，放在一个厚袋子里，这小厮说话的语气就跟打发要饭一样：“给你，拿好了。别掉地上。”
杨志问道：“五百贯怎么才这点？”
小厮瞪了他一眼：“放你娘的狗屁五百贯，你耳朵聋了？是五十贯，爱要要，不要滚！八辈子不迹的狗东西，要饭的还敢嫌饭馊，什么东西？”
失去了代表祖宗荣耀的宝刀后，杨志收了五十贯钱，揣好举荐信，不敢与小厮理论，出了北城门，私投大名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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