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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2七弦动、风霜舞/ 05 那一夜,烟花璀璨

    沙迦看着玫瑰,那俏脸惨白如雪,没半分血色,他相信自己也同样好不到哪去。

    父神在上,这到底得有多少野蛮人啊!

    “快走!”玫瑰一把拽着沙迦,飞速奔地向一旁的冰林。

    沙迦感受着狂风扑面,声嘶力竭地喊道:“团长!错了错了!这不是回营地的路!”

    “闭嘴!”玫瑰一边飞奔,一边喝道,“想活命的,就快点跑!”

    白蔓佣兵团参加过多次血战,对于野蛮人的恐怖,玫瑰团长是再清楚不过的。

    他们如今所在的位置距离营地甚远,小径上并无遮挡阻碍之物,要是傻乎乎地一路往回跑,要不了数里地,野蛮人就能轻而易举地追上他们。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躲进林子里,凭借着林木的遮掩,或许还能多撑一阵。

    二人一路狂奔,遁入林中时,沙迦已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摆手:“不,不行了,我跑不动了。”

    玫瑰同样娇喘连连,她稍稍打量一遭,指着一株参天大树:“赶紧躲到树上去,快!”

    二人快速攀上枝头,蜷缩起身子,心中默默向神祗祈祷,透着枝叶的空隙向外眺望。

    林外,数十名野蛮人正围聚在伤者身旁,还有更多的蛮族战士,正陆陆续续地从林子里走出来。

    沙迦瞧着一名满脸疤痕的野蛮人蹲在地上,不断翻看伤者的伤势,时不时与伤者说上几句。忽然,疤脸男拎起一把斧子,一下子便割开了伤者的喉咙,骇得沙迦几乎摔下枝头:“他,他居然杀自己的同伴?”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玫瑰显然是见得多了,“那人被你废了四肢,已是个废人。对于野蛮人来说,这和死没有半点区别,他的同伴是在帮他解脱。”

    疤脸男看着伤者咽下最后一口气,这才站起身子,仰天长啸。围在周边的野蛮人也纷纷随之长啸,声浪直冲太虚,每个人的脸上都露着悲愤之色。沙迦看见十余名野蛮人手握兵刃,怒气冲冲地朝着他们藏身的林子走来,每个人的腰间都绑着好几颗人头。

    “他们,他们要来了!”沙迦心头狂跳。

    “别出声……我们躲在枝头,他们或许发现不了。”玫瑰这般安慰诗者,其实心中却是连半点把握也没有……野蛮人终日和冰林打交道,每一个都是天生的狩猎者,她压根不知道这粗劣的伎俩是否能瞒得过去,只能不断地暗自向神祗祈祷。

    眼见那些“狩猎者”就要入林,忽而一个声音响起,阻止了他们。

    出声的是一名赤袍老者,鬓发灰白相映,面容削瘦,狐面猴腮。老者对着野蛮人挥动手臂,大声说着什么,蛮族勇士纷纷面露不甘,对着他咆哮争辩,有几个年轻气盛的,做势便要不管不顾地向林子奔去,却被他们的同伴拦了下来。

    最终,野蛮人还是屈服在了老者的意志之下。

    老者向玫瑰和沙迦藏身的方向望了一眼,面露一丝狐笑,随后便指挥着野蛮人一路向南奔袭——那里是白蔓佣兵的驻扎地。

    “他们的目标是营地!”玫瑰花容失色,“他们要杀我的佣兵!不行!我必须去救他们!”

    “团长,你冷静些,你现在去,只能是白白搭上性命啊!”沙迦用力按住她,想起团里那些相处多日的弟兄,诗者心中同样忧虑,但眼下只能宽慰团长:“老伊他们肯定已经看见信号了,他经历过那么多血战,知道如何应对,你要相信他!”

    听着沙迦的话,玫瑰稍稍冷静了下来。“该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玫瑰心中千头万绪,乱成一团,“野蛮人历次南侵,从来不曾有那么多人成群结队的出现。你看见了吗?刚才那些野蛮人前前后后足有上百人!还有那个穿红袍子的老头,看他的衣着和装扮,绝对不是蛮族!他怎么会和野蛮人在一起?那些野蛮人又怎么会听他的话?”

    玫瑰抛出的这些疑问,沙迦一个都回答不上来。诗者抬头远眺,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呃,团长,你喜欢烟花吗?”

    玫瑰一愣,不耐烦地回道:“抱歉,沙迦,我现在没心思听你的蹩脚情话……”

    “不是的,”沙迦连连摇头,向其侧后方一指,“你,你自己看看吧。”

    绚丽的烟花接二连三地在夜空绽放,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

    烟花是如此的美丽,炫彩夺目,玫瑰却看得面无人色,摇摇欲坠。

    “青色烟花所在的方向是‘云豹’的驻地,红色的是‘赤峰’、‘火烈鸟’,还有‘碧血旅团’、‘镇三山’、‘千面狐’……”越来越多的烟花亮起,玫瑰已无法一一分辨,一颗心沉落到了谷底。

    这一晚,漫天的烟花在夜空尽情绽放,美不胜收。

    晨曦初现,东方微白。

    玫瑰和沙迦小心翼翼地攀下枝头,向着营地的方向赶去。

    走了约莫刻把钟,玫瑰看见远方有黑烟腾空而起,仿佛一条条扭曲着身子的怪蛇,狰狞而可怖……那里正是白蔓营地的方向。

    “冷静点,玫瑰,你必须冷静!”

    团长大人这般告诫自己,可是她的步伐却越来越快,最后终于忍不住狂奔起来。

    白蔓完了。

    整个营地如今已化作焦土,外围的木栏七零八落,散落一地。几名年轻的佣兵被戳穿在拒马刺上,那已毫无生机的脸上,停格着痛苦和恐惧的神情,让沙迦深深感受到了他们临死前的绝望和无助。

    坍塌的营帐,散落的辎重,破损不堪的旌旗……更多的,还是尸体。

    死亡的气息引来了雪枭,这些食腐者徘徊在亡者身畔,啄食其血肉,享受着丰盛的死亡盛宴。

    一排熏得焦黑的长矛,被倒插在空地上,每一根矛的顶端,都插着一颗人头。那些头颅已被烈焰焚得焦黑,难以辨识原貌,一头雪枭正停在上面,不断地啄食。沙迦看得心头火起,琴弦响动,枭儿应声落地,露出了那张被它啄去了半个下巴的脸庞。

    胃液在沙迦的体内翻江倒海,诗者再也控制不住,当场跪下身子,剧烈地呕吐起来。

    他呕得如此用力,仿佛要将自己的内脏都吐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实在没什么可吐了,沙迦这才稍稍好转。

    他缓缓起身,看见玫瑰正站在破损的主帐前,眼神黯淡无光。

    那里是战事最惨烈的地方,十几具尸体层层叠叠地垒在一起,老伊仰卧在尸堆的最上方,他的双眼瞪得极大,充满了恐惧和不甘。在他的腹腔处,有着一道极为恐怖的伤痕,几乎将其拦腰撕成两半,肠子和血洒满了一地。

    “这,就是血战吗?”

    沙迦的心在震颤。

    他发现,战争根本不像诗词描述的那么宏伟而浪漫,反而令人充满了绝望和厌恶。

    玫瑰的眼中流淌着浓郁的哀伤,沙迦正要上前劝慰,却见她已侧过身子,抹去了眼角的泪珠。年轻的团长深吸一口气,随即俯下身子,将那些尸体上的本命牌一一摘下。

    “你没事吧?”沙迦关切地询问。

    “我很好,”玫瑰的声音略有些沙哑,但刚毅已再度回到了她的体内,“帮我摘下他们的本命牌,这里并不安全,我们得尽快离开。”

    “可是,他们都是我们的弟兄啊,难道就任凭他们在这被禽兽啄食?”

    “既然来到这里,便要有这样的觉悟。”玫瑰望着沙迦,“勇者之乡没你想的那般浪漫。强者的荣誉?那是用无数鲜血和骸骨堆砌出来的!记住,这里是勇者之乡,但也是英雄之冢,想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现在,快点给我去捡牌子!”

    诗者来到老佣兵面前,深深鞠了一躬,伸手便要去摘下其项间的本命牌。

    沙迦的手刚触碰到老伊,却惊见老佣兵的尸体徒然抖动起来,竟而向前翻倒,差一点便要扑到诗者的身上。“死后显灵?”沙迦大惊失色,却见不止是老伊,原本那些垒作一堆的尸体,此时纷纷倾倒滚落。一道血色的身影,自尸堆底部拔地而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沙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