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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屯街趣事

    相对于学校在校外也有许多闲杂趣事,因为自小就生长在这条街上,很多事情回想起来也是趣味无穷。

    那时候街上时不时的来些做小买卖和耍手艺的,有走街串巷卖针头线脑梳头油的、有挑着挑子卖小金鱼儿的,一头儿是个浅木盆,水里面荡漾着小金鱼儿,另一头筐里装着玻璃鱼缸。也有卖瓦盆的、卖臭豆腐酱豆腐的。

    有扛着板凳磨剪子镪菜刀的,也有一边挑着小风箱小炉子,另一边挑着小柜子,吆喝着锔锅锔碗鋦大缸的……只要是来了新鲜事儿,我们这帮孩子就追着瞧,围着看。

    买猪头肉,当时有个卖猪头肉的老汉,身体健硕红光满面,颌下一缕长髯,穿着个油脂麻花的蓝布大褂,身上斜挎个椭圆形木盆,吆喝时自己先一手捂着耳朵,然后发出洪亮的“肉喂----!”的声音。人们管他叫臭肉王,实际上他还离你挺远呢,香味就飘过来了。

    我曾见他摘过我们家地里的洋大麻籽叶,当时包熟食都是用荷叶或别的阔叶。那时钱还不称圆、角、分呢,对应从大到小叫万、千、百。一次我在门口玩,没有听见吆喝就闻到了香味,不知怎么就勾起了馋虫,兜儿里正好有压了多少日子兜底的舍不得花的五百,在馋虫的勾引下我鼓足了勇气说:

    “我买猪头肉”

    “买多儿钱的呀?”

    我掏出了钱他看了一眼说:“五百的”

    “切不了”(那时猪头肉大约是八千一斤)

    我固执的说““我就买猪头肉”

    他说:“真的切不了,给你切一段肠儿吧,肠儿也香着呢。”

    我默认了,于是他打开盖板,翻过来就是案板,切了一段儿肠儿递到我的手里。他卖的肠儿是红色的,比过年时家里灌的肠儿色儿好,味也好,吃着另一个味,就是香!

    算命算卦“黄雀儿算卦,一算一准。”街上过个算卦的,被门前的三大爷请进了院,我们这帮孩子也跟着进去瞧热闹。看着黄雀儿往出叼签儿,看着算命的仔细端详签后,面色沉稳的解读。其实我们也听不懂,似乎是说三大爷哪儿有个痦子,应该怎么怎么着,过百天后就能怎么怎么样……大概是转危为安,遇难呈祥的意思吧。然后就付了卦钱,三大爷客气地将算命的送出了门。

    没想到第二天前院(后来的王锡柱那院)徐瘸子家的狗溜进三大爷家偷吃的,被三大爷堵着,被打急了的狗咬伤了手。把三大爷气的,骂算卦的连第二天的灾都没算出来,还说什么一百天呀?骂算卦的就是个骗子。

    除了骂算卦的还追着狗找到前院徐瘸子家,徐瘸子倒是老实巴交的,可他那老伴儿却不是善茬儿,平常没事儿还骂大街呢。那时候街里人稀,显着安静,早晚儿隔着马路北边儿黄家的大狗叫,我们院儿里都听得见。我有好多次早晨都是被徐老太太骂街的声吵醒的,人们背后都叫她老梆子。追过去找她们家一说,她先占理说;“你不打我们家的狗,狗就咬你了?”结果两家互骂了好几天的街。

    老梆子是带有贬义鄙视的含义,梆子:木制中空,敲起来声音传得很远,类似于庙里的木鱼,是走街串巷卖豆腐的手敲的物件儿。大了后知道一句歇后语叫;“木鱼改梆子,天生来挨揍的货”

    听我妈说徐老梆子早年曾经被“拍花子”拍着过,说是一次不知道她要从哪儿到哪儿去,路上碰上一人在她脸前用手绢儿一晃,她就迷瞪了。跟着人家后面走,不知道走了多少路,赶巧经过她妹妹家,她妹妹正在井台儿上打水,老远见他跟着一个人走过来,到跟前叫她两声也没言语,她妹妹警醒了,拽过来把她脑袋揌在了水桶里,经水一激她才醒了过来,捡回了一条命。

    徐瘸子家俩儿子,小儿子在远处的窑上做事,平时不怎么回家。那年秋天正是孩子们弯弓射箭玩儿的时候,那时我小,是大哥崇宏帮我做的弓,榆树条子做弓背儿,纳鞋底子的麻绳儿做弓弦。那时人们把高粱秆儿上最上面那节就叫箭杆儿,在前头插上铁钉子绑牢,这样射箭不会跑飘有准头。我是刚跟着大孩子屁股后面玩射箭,正上瘾,因此整天弓箭不离手。

    一天几个孩子在徐瘸子家门前玩,见那小儿子蹲在门前的坡楞上,穿的衣裳特整齐小分头锃亮。寻思着他是搞对象呢,就跟他逗说:“小分头,二两油,搞对象,不发愁”。一边说一边绕后面去伸手胡噜他的头发,几个人转弯的逗他,弄得他手忙脚乱的,后来他把我哥给抓着了说要给看瓜(看瓜指的是抓住小孩后,控制住小孩的两只手,然后把他裤子退下来寒碜笑话他)。我拉弓搭箭对着他说;“你撒开他”。他怕我突鲁手伤了他的眼睛就撒手了,他手一撒开我们边喊着;“小分头!二两油!搞对象!不发愁”!连蹦带跳就跑开了。

    他们家的大儿子是无业游民,不知道指什么营生,只知道后来他们家老人先后一过世政府就把老大逮捕了,进了监狱一去没回头,后来那两间房屋的小院就易了主了改了姓。

    手艺人小炉匠,街上时常过来修理锅碗盆瓢的手艺人。那时家里瓦盆盘子碗一不留神碰碎了两三瓣,留着等锔锅鋦碗的来,让他重新给锔上,这是门很细致的手艺,工具也齐全。

    一般他们都坐在马扎上两腿上垫上一块粗布,然后把破碗或盆儿搁在腿上先对茬,对好后用钻在两块残片的相应的位置钻眼,然后现做鋦子,用锔子把残片固定。用几个锔子依器物损坏的程度而定,且以锔子的个数收钱,一般瓦盆是用铁锔子,而瓷器用銅鋦子。

    对瓦盆和瓷器用的钻也不同,钻瓦盆的钻个儿大,钻头是铁的。用在瓷器上的钻小巧玲珑,因为瓷器很硬所以钻头上有钻石,因此,有没有那金刚钻儿就别揽那瓷器活儿之说。

    这门手艺的一个重要程序是先对茬,对茬也叫找茬。因此在民间把无事生非,故意挑起事端的行为说是;“没茬儿找茬,你是鋦碗的儿子呀!”

    焊洋铁壶的和锔锅、固了锅的都挑着一个小炉子,焊洋铁壶的用烧烙铁化焊锡,用焊锡焊脸盆底水壶底,也做水汆子等。

    水汆子当时家家都有,就是一个铁皮做的小水桶,上面有一个把儿,粗细能搁到煤球炉子的火眼里去,家里来客了赶紧弄一汆水坐炉眼里,开得快,赶紧给客人沏茶用。

    固了锅的小炉子烧的是碳,有小风箱,鼓起风来出的是蓝火苗儿,温度高。那时候的锅都是生铁锅,用久了烧出了窟窿他们能修。

    他们先把窟窿周围清理干净,然后在小炉子上搁一个小坩锅,锅里放几枚铜钱,然后鼓动风箱,随着蓝火苗的越来越旺,工夫不大铜钱化成了铜水。这时他们把铁锅托在手上,铁锅底下正对着窟窿处垫了一块隔热的石棉布,然后用铁夹子夹起坩锅由上面把铜汁倒在窟窿处,稍后用另一个石棉柱头对将要凝固的铜汁一摁,一片铜便牢牢固固的补在锅底上了。

    印象中那时似乎家家都有散落着些许的老铜钱,记得关于铜钱的谜语是这样说的:“叮当响,响叮当,又圆又扁又四方”。

    街上有时也过磨剪子镪菜刀的,一次看着一个老头吭哧吭哧的镪下菜刀的铁沫儿,感叹他的镪子快,但也看到他的镪子柄不是木头的,好像是什么角的。老头说他这个是苏联狗犄角的,我们都不信,哪有狗长犄角呀?

    那年是中苏友好年,那时这里种的西红柿都是红色的,一次街上过一个卖西红柿的,挑着的是又黄又大的西红柿,有人问这是什么品种,他说这是苏联老大哥的柿子,我们觉得这个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