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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路走夜路

    省了一毛钱

    还是吃食堂以前的事呢,因为粮食不够吃到东坝那边去捡豆子。那次我跟我妈从东边回来,在350公交车上,我妈说:“给你一毛钱,你在姚家园下车,把上次落在你姥姥家那儿,你弟那件夹祆拿回去,拿了就坐车回去,别在你姥姥家吃饭啊。”

    我从姥姥家拿了衣裳,往车站走的时候看天还亮,想这才几站地啊,过去我们上姥姥家也尽是走着来的,所以就没在车站等车,想省下那一毛钱直接顺着路往西走。

    可没想到天说黑就黑下来了,两边空旷的大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碰不着个人,就我一人急急的走在这条马路上,越走越胆小,知道那黑幽幽的树林是坟圈子,越想越害怕。好不容易听见后面有汽车声儿了,借着车灯亮顺着路就跑了起来。

    车从身边过见是350路,真后悔刚才没多等一会。车过之后又是一片黑暗,怕掉道沟里又不敢跑了。想着过去我们上娆姥家都是白天边玩边走,根本没觉得有害怕这回事。现在黑灯瞎火的,就我一个人显得天那么空,地那么阔,我那么小,除了风声就剩下我紧张的脚步声和心跳声……

    听见后面远处有了响动,回头看是自行车的灯光。心想走快点,也算是这个骑车人能多陪着我走一段路,多壮会胆儿,紧走慢走没走多会儿自行车就到了我的身边。

    “小孩,这么晚了怎么就你一个人走道儿啊?”

    ”我上我姥姥家拿衣裳去了。”

    “你家住哪儿啊?”

    “六里屯。”

    ”我带你一段吧。”

    “嗯。”

    我慌手扒脚的坐到了那人的车大梁上。骑车的是个中年人,坐上车比走路快的多了,并且有人陪着心里就不害怕了,这时才一问一答的说明了,怎么到姥姥家拿夹祆,怎么没坐车,怎么想不到天黑得这么快。那人问:“你家住六里屯哪块儿啊?”我说:“西头路边有个茶摊您知道吧?我们家在路南了往里走。”那人说到地儿你告诉我一声。“嗯。”到王瘸子荼琟前,我说就是这儿。那人一跐脚车停了,我出溜下大梁,那人一登车就往西骑走了,我心里觉得真是遇上好人了。

    其实在这之前也走过夜路,但是因为是两个人,所以天黑也没显出害怕来。那是入社以后的事,过去家里有地的时候年年养头猪,玉米皮加野菜可以喂猪。入社后自己没地了,没有玉米皮子猪养不了了,连小鸡子也没得喂了,所以隔段日子就去趟关里,去买喂鸡的糠。那时朝阳门外路北有一个粮食加工厂,天天早晨卖加工粮食出的糠。虽说康是二分一斤,但是不多卖,去晚了买不着,所以就得起五更就去排队。这一路上虽然有经过泊岸,特别是得从王爷坟里斜穿过去却没感到害怕,因为有我哥呢。我从小就对我哥特别依赖,我胆小他胆大,我跟着他后面有安全感。

    一次早晨我们刚从家里出来,就听见咣当咣当的驼铃声。原来村里马路上正赶上过骆驼队呢,知道黑夜里除了最前面那匹骆驼上的人不睡觉外,后面的都是一根小绳拴在前面骆驼的后面跟着走。绳虽然细,但因为小绳栓的那木橛是穿过骆驼的鼻子,所以那么大的骆驼都是乖乖的跟着走的。骆驼身上都驮着大包的货物,有的上面还有蒙头睡着的人。我们伴随着骆驼队走了一段路,虽然看不清,但能闻得到骆驼趟起尘土的臊味儿。突然我哥往骆驼跟前靠了靠,使劲拉了一下那拴骆驼的小绳,拽得那骆驼一阵的乱摇乱晃,驼铃乱响,鼻子也一劲儿的打喷嚏,我们撤丫子就跑了开去。

    就这样连跑带颠儿的,到那买糠的地方天还没亮。早点铺的伙计刚开始撬火。一次还看见了我们村的马家二哥,骑自行车挎着两坛酱油,摸黑拍门给副食店送货。

    等人家加工厂开门卖康时天已经大亮了,一个人背着那十斤还是十五斤的糠,回到家就九、十点钟了。

    寒假里捡煤核

    我自小跟在哥哥后面就觉得有安全感,走夜路不怕黑,被别人欺负了,他帮我找人家去。那两年在现在的排球馆那块地上有一个大垃圾场。主要是城里的炉灰烂菜帮子,还有纸毛子,破布碎玻璃瓶子,以及破铜烂铁,橘子皮什么的。寒假中没事,好多孩子都拿个筐去那里捡破烂,主要是煤核儿,顺带也捡点儿能卖的破铜烂铁。

    那时供销合作社有个收购站,收红铜是一块五一斤,牙膏皮三分钱一个,桔子皮干的一毛来钱一斤,破玻璃破布毛子都有价儿。捡些日子攒足了就去卖钱。

    一次我在垃圾场看见徐家的小哑巴犯坏,他把一块医院扔出的带纱布的脏石膏埋在了别人的筐底了。我一咧嘴,另一个孩子问我怎么了,我说这哑巴真坏,他把一块脏石膏埋在人家筐里了。那孩子问有多大块了,我用手一比划说有这么大块儿呢。结果那哑巴上来就把我推了一跟头。

    这哑巴年龄比我哥还大呢,我打不过他,他都能帮他婶儿挑水了。但他没我哥个高,回家我告诉了我哥,没过两天就在老爷庙后面的井台上憋着了他。我哥上去先把扁担抢过来,扔到了一边,然后推他问他,凭什么打我弟?这哑巴吱吱呀呀的,其实也问不出话来,他看见了我也知道为什么要打他了,他眼神里也显出了害怕。

    这时被挑水的白家二屁子的妈给拦住了说:“瞧我了,别打他,他是个哑巴,别跟他一般见识,你们还小,没出过远门,如果出了远门,看见了咱们街上的一条狗都觉得亲,瞧这不是咱们街上谁家的那条狗吗?……”就这样好说歹说的这事儿才算过去。

    两毛钱

    这一回省了两毛钱,是因为我爸把那辆二六自行车卖给了怹单位的一位同事。让我跟着把车给骑过去。我爸的单位是BJ低压电器厂,在西什库教堂那块儿。早上我爸上班我跟着把车骑到了单位,吃过早点,我爸给我两毛钱说:“坐车回去,别在路上玩啊。”我答应了,奔车站走的时候,我想起前两天我妈念叨说要买胡萝卜打豆酱,这边的合作社却没有的卖。心想趁今儿顺便把胡萝卜买回去得了,于是就没坐车,攥着那两毛钱顺道儿望东走。一路经国务院北门,北海前门,故宫北门,沙滩,美术馆。过了东四十字路口不远路南就是朝内菜市场。在菜市场内买了胡萝用衣襟兜着。就这么兜着胡萝卜,经朝内小街儿,朝阳门,神路街,东大桥,白家庄,沙筒子到了家。这一崩子怎么着也得有二十来里地,好歹没有耽误下午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