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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人情

    云觉寺终年香火不断,但能见无心和尚者寥寥无几,可见和尚说佛能普渡众生,也是未必之事。

    世间佛之不能者众,能见佛的能见无心的,或是花了大价钱,或是权柄,或是巨资,或是武力,或是机缘。

    可我都没有,我父一个从五品官尚不能叩开无心的禅房,可李逸派来保护我们的这个人却也许能。

    我命佩紫拿了水壶与吃食给他,他拒不接受,瞟了一眼佩紫道:“遵衙内命,保梅大姑娘不死不伤,安然无恙到达云觉寺即可,其他一概不受不问不帮。”

    李逸的人也甚是聪明机警,我亦不再强求。

    簪黄仍不死心问道:“听闻无心和尚灵验,姑娘想求姻缘顺遂,阖家安康,也不能见一见无心和尚吗?”

    他摇头:“衙内说,姑娘想见什么人,自凭本事,或修书求他,他也可书信一封,递与无心,一路自可畅通无阻。”

    簪黄摇头:“那还是算了。”

    我却听出其中玄机,李逸竟也与无心有交情吗?那么我所求一事,李逸会不会朝他打听?

    山高水长,走着走着,竟已经走了半天,人困马乏,我命众人找地方歇脚,我们歇在一处茶铺。

    店小二迎了上来,他稍一打量,便笑嘻嘻道:“上好的龙井,客官来上一壶,再用些点心,再解乏不过。”

    佩紫点头,我们就在茶铺坐下,向店小二打听过路之事。

    店小二四下望望,道:“近日这到云觉寺的人海了去了,不过我劝客官还是不要凑这个热闹,那摇山中的匪首专门来此地候着,收买路钱,并称这些香客为肥羊。凡有路过摇山的,好一些的还只是丢了钱财,坏一些的丢了性命的都有。”

    摇山是去云觉寺必经之路,此地离摇山还远,茶铺消息一贯灵通,消息当是真的。

    “官府不管吗?”簪黄急问。

    “管,但每每去了,人也逃了,去了也就只能安抚一下伤者,每每如此,不能根绝。”店小二叹了口气。“像姑娘这样的,一入虎口,恐怕人财两失,我劝姑娘三思而后行。”

    佩紫忧心忡忡的望向我,迟疑道:“姑娘,要不咱们迟几日去,或与人结伴而行,人多些,也安全些。”

    风吹起帽帷,我望着无边的长路,最终还是说道:“那么,且等一两日吧,咱们从长计议。”

    我再不是那个莽撞冲动的梅婳,成长的代价是活生生的性命,如今,我不能拉着佩紫簪黄还有家仆一起冒险。

    稍想了想,我问那霜刃,“君之剑术,可能以一敌几人?”

    他取下水壶,饮水不语。

    “以一敌十,可否?”我追问道。

    他轻蔑地笑了笑:“姑娘视我为末流剑客?”

    “以一敌百,如何?”

    他沉吟片刻,道:“可!”

    “还未问大哥高姓?”

    “正是姓高!”他甩下一句话,抱着剑,靠着马车坐下。

    簪黄噗嗤一笑,却被他眼角寒光一扫,不敢再笑,佩紫忍笑辛苦,转过头去。

    车夫老李从不敢与他搭话,只敢递上一壶酒去,他也不接,甩下一句:“我从不喝酒。”老李便自觉无趣的自饮一口。李叔之子稍会些拳脚功夫,最是孝顺衷心,此行也有他,他平日也话少,是个闷葫芦,此刻见父亲饮酒,只道:少饮些。”

    李叔呵呵一笑:“儿子管不上老子。”但到底也没喝第二口。

    高霜刃,恐怕这个人情,还是要欠下了,而且是双份的人情,他的和李逸的。

    用过茶,我见四下无人,对佩紫道:“既然走不了,不妨就在此地歇下。”

    佩紫一向聪慧,沉默一会儿才说:“姑娘莫不是去了弃我们之心,与高大哥一同前去?可是我们是绝不会离开姑娘的。”

    我笑了笑:“我正有此意,正要想着怎样与你们说。可是被你说破,又不知该怎样劝你们。”

    佩紫道:“我绝不离开。”

    簪黄也点头:“我虽然胆小拖后腿,可是关键时刻,还是能为姑娘挡刀的。”

    “谁要你们挡刀?这人情我可欠不起。何况,我所关切之人不多,不想失了你们。听店小二所言,这官府只是每每来迟,并不是不来,可见也未必沆瀣一气,我想趁此机会,做一件积德之事,以我为饵,诱那些匪盗出,你和李叔提前报官,把握好时机,有父亲手书,那县官想必能给几分薄面。佩紫,你一向聪慧坚定,可敢与我一博?”

    佩紫想了想:“还是不行,太过冒险,若是匪盗势力过大,你们不敌怎么办?若是官府不肯出面,故意推诿又怎么办?”

    我望向簪黄:“便要靠簪黄了,这几日你和李大哥去周边小镇散播消息,就说有大施主在摇山散千金,寻找游侠散勇,收为己用。”

    说完这些,簪黄瞪直了眼睛,“从来没想到您是这样的姑娘,吓我一跳,我没看错吧。”

    佩紫摇头:“姑娘一向蕙质兰心,不过不以示人,如今这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或许是梅华与我性格相像,所以二人从不疑我,我也不做多想,只问他们几人敢不敢冒险。

    若是情况最坏,也不过高霜刃受伤逃逸,我一死而已,随行的四人,有人庇佑,该能平安。若是情况好,那么,不仅能为民除害,还能带着这功德名声敲开无心的大门。

    高霜刃听罢,问:“你果真决意如此?”

    “是。”我决心已定,遥遥朝店小二道:“我有急事过摇山,最迟能拖到两日后,小二哥能否寻些人手护我过山,银钱不是问题。”说完,我朝佩紫点头。

    她掏出一锭金子,道:“这只是小二哥辛苦寻人的酬劳。”

    店小二道:“这可是为难死我了,上哪去找不怕死的人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笑道。

    “那行,我替姑娘问问,这四镇也有穷极了不要命的,我看看能找到几人。”

    计策已成,我们只在此地歇下,养精蓄锐,以待时机。

    高霜刃路过我,问道:“你不怕死?”

    “怕的。”我说道。

    “那你还这么做?”他不解。

    “我曾经也怕过,犹豫过,那时我还不知后悔,后来确实后悔了。可到此间,遇上这样的事,我依然这样选择,也许是我太过愚蠢所致吧。”我笑了笑。

    “我不会让你死的。”他郑重的说。

    “那便谢过了。”我有些哽咽,如今到底是我幸运,在这里,到底不比从前那般孤苦无依。

    “你若无事,当欠衙内一个人情。”他淡淡道。

    我忽然好奇他与衙内的故事,于是问道:“高大哥,也欠过衙内人情吗?”

    他望向天边不语,可我知道那答案是肯定的。

    “若不是他,我也早已是个死人。”他说。“我甘愿成为他的死士。”

    我笑了笑,“像他这样的人,死士一定很多。”

    高霜刃皱了皱眉头,他似乎不满我的不以为然,冷冷道:“不,只有我一个。”

    管他呢,对李逸此人,有多远离多远才好,直觉告诉我,于我而言,他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