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剑南道
此刻只有三人，一人躺着，一人跪着，一人坐着。
林穆辰从昏昏沉沉中醒来，恍惚中想要叫起跪地之人，但并没成功发出声，只听到王老头道:“醒来便算是无碍了，也算因祸得福，短短半年，已在鬼门关走了两遭，别到头来没到中原，性命都丢了。”
林穆辰再次用细微声音令跪地之人起身，尹林康只得顺从：“殿下因小女身受重伤，老朽万死。”
林穆辰艰难道：“老王不说吗？我算是因祸得福，再说尹小姐是为大局出手，可赏不可罚，且你们蛰伏于此，劳苦功高，出手伤了我，算哪门子的万死？”
尹林康也没过多争执，毕竟林穆辰伤势不轻。
待老人离开后，林穆辰轻声问道：“老王，那第一刀？”
王老头摆了摆手:“忘了便忘了，待水到渠成之时，前路自通。现在嘛，没法子。”
闭目养神的林穆辰再次回忆起那一瞬间，可那种感受变得异常飘渺，宛若悬于天边之云。
西北，凉州城，上林山，一位身披铁甲，手按凉刀的青壮武将，径直走入凉王林烽的院中。
“大将军，丹凤城传令，今年的北巡改道东境与西蜀。”
林烽瞥了他一眼，这份圣旨已经亲自传入了他的手中，他还能不知？看着没话找话的汉子，林烽笑骂道：“有屁就放。”
那武将拉过身边的椅子，一屁股坐在当今汉阳异姓王的面前道：“叔，小辰两次险些丧命，那王老头怎么回事？为何没护住小辰周全？”
“我说周方羽，你消息够准确吗？我问你，小辰南下是为啥？还不是用命去拼个命，你天天练兵打仗，打傻了？”
坐在身边的武将哪能当真不懂这个道理。“我就是憋屈，那孩子流落在外十七年，这又……”
林烽笑骂道：“你小子是不是最近太闲了，赤羽的担子还是太轻了，你去一趟蜀中，后路总不能让人家给断了。”
武将抱拳领命。其实两人都知道，挡是肯定挡不住的，不过总要试试。
看着那青壮武将转身离去，林烽笑着摇摇头，春秋战事之中，当年的三千儿郎，三位千夫长，如今皆已不在人世，有两位各留下了一个儿子，交由林烽抚养，一位如今任北凉两万赤羽轻骑副帅，另一位则任北凉步军龙且营统领，来者正是赤羽轻骑副帅周方羽。
京都丹凤城前几日发生了几件瞧起来毫不起眼，却又令人深思的小事，又有两位出身谢庐的官员，外派蜀地剑南道任职。本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却让京都的两人匆匆赶到谢府。头一个到的是齐奉世，脚步急促：“谢长贤，你疯了不成？”谢长贤不语，只是给还喘着粗气的齐奉世倒了一杯茶，齐奉世一饮而尽：“你想要把北地纵深彻底斩断？你就不考虑考虑那尊杀神？你就算不怕，你也无惧陛下怎么想？也许在陛下看来，你这就是要私吞一地，还是蜀地。”
谢昌贤语不惊人，死不休道：“我未必不是要那么做，陛下也未必会那么想。”
齐奉世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盯着眼前的老友一言不发。
第二位访客是在齐奉世离开之后不久便登门而来，是如今宦者令，皇帝的贴身掌印太监司马待用。
剑南道原属春秋西蜀，蜀地多歧路，兵圣赵龙曾放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蜀地地势极其不适合骑军作战，当年蜀地仅以五万步卒便使诸国不敢进，蜀国更是疯狂到想要打造万人陌刀阵，陌刀拒马，人马俱碎。虽然最后穷尽国力，也仅是组建了一支三千人的陌刀大阵，已经足够令普通骑军胆寒。当年有人曾言：“如若没有足够的重骑军用命去硬生生凿开那座大阵，西蜀恐怕会真的变成诸国难登之天堑。可在春秋国战之期，就连大周也仅是有八万重甲步卒一万重甲骑军。去哪整那么多重骑？
当年的北凉军本来已经准备全军下马步战，既便没法子便只能拿命去填。
可没人想到啊，就连那兵圣赵龙都没有想到，有一支五千人的骑军，竟像插了翅膀一样“飞”到了蜀军屁股后头狠狠扎了一刀，三千陌刀阵全军覆没，三千轻骑仅剩了不足百人活着杀出了战场。那时的他们还叫赤羽营，当时的领军主将如今已是两万赤羽轻骑副帅。
赤羽营的慷慨赴死，冲开了蜀道防线，林家军果断分兵，凉王林烽率满甲、虎奔两营，脱离主力，向西南突进。原本按照赵龙的推演，陌刀步阵全军覆没后，林烽在取得巨大优势，撕开前线后，应该向东南而进，攻占松州，扩大战果，进而以此为点，截断蜀都粮草供给，困首都，最后领军直上。因此，赵龙在松州前线布了一个天大的口袋，一旦林家军进入其中，赵龙有把握借助地势将松州龙标山谷变成一处林家的坟场。就算林家军止步不前，赵龙也能将这口袋变成钳子，将林家军打出蜀地。
可是林峰并没有，而是顶住巨大压力，率一万疲惫之师继续狂奔，直取蜀都。更要命的是，林峰疯狂地把七万主力当做诱饵扔进了赵龙的口袋，这一障眼法蒙蔽了战事初期赵龙的双眼，本来赵龙有着足够的时间能够回援，可竟被这主力死死的咬住。
面对如此之境，赵龙竟也做出令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战术指挥，西蜀军不退反进，竟是以步卒为矛，向西北直插而上，赵龙用步阵的损失为骑军打穿了一条通道，西蜀此时仅有的一万骑，向西南直直撞去，打算将那一支一路从西北千里奔袭而下的万骑拦腰截断，而西蜀步卒则回撤松州。可那林家军啊，竟敢再次分兵，虎贲营向疾驰而来的西蜀军撞去，五千对一万！最终西蜀兵圣赵龙与麾下贴身重骑五百骑拦于国门之前，身后便是仅剩千余守备步卒的蜀都。
春秋时期，赵家白龙，一人担国祚，打造蜀地防线，让七国望而却步，如今战死于国门，血透铁甲，枪断刀裂，人马俱亡，半步不退。
西蜀皇帝、皇后、两位贵妃持剑披甲，竟都战死于宫墙。一十八位嫔妃，六位自刎，三位自焚，四位服毒，三位投河，两人撞死于后宫内院，最后无一人生还。
蜀都人人皆兵，拼死不退，血流成河。
慷慨悲壮，令北凉诸将皆停马驻足，收刀致敬。
经此一战，双方奇招、险招尽出。这一场千里破蜀，更让那支战至百人的赤羽营闻名天下，也让蜀国国人之气节震撼诸国。
林家军除了破开陌刀大阵的赤羽营不计，只东线便阵亡两万六千余骑，西线虎贲营折损两千人，满甲营老卒折损一千五百人。要知道，当年林家军同样千里奔袭，一口吞掉有足足十五万兵马的北魏时，整场战役不过损伤三万余众。之后林家军五万步卒在松州梓州一带，再次因赵龙的后手损失一万五千人。
林烽当时与杨公寿、薛晋铭等老将坐在西蜀宫殿的门槛上，感叹道：“这他娘的西蜀······真······他娘的······”
林穆辰从昏昏沉沉中醒来，恍惚中想要叫起跪地之人，但并没成功发出声，只听到王老头道:“醒来便算是无碍了，也算因祸得福，短短半年，已在鬼门关走了两遭，别到头来没到中原，性命都丢了。”
林穆辰再次用细微声音令跪地之人起身，尹林康只得顺从：“殿下因小女身受重伤，老朽万死。”
林穆辰艰难道：“老王不说吗？我算是因祸得福，再说尹小姐是为大局出手，可赏不可罚，且你们蛰伏于此，劳苦功高，出手伤了我，算哪门子的万死？”
尹林康也没过多争执，毕竟林穆辰伤势不轻。
待老人离开后，林穆辰轻声问道：“老王，那第一刀？”
王老头摆了摆手:“忘了便忘了，待水到渠成之时，前路自通。现在嘛，没法子。”
闭目养神的林穆辰再次回忆起那一瞬间，可那种感受变得异常飘渺，宛若悬于天边之云。
西北，凉州城，上林山，一位身披铁甲，手按凉刀的青壮武将，径直走入凉王林烽的院中。
“大将军，丹凤城传令，今年的北巡改道东境与西蜀。”
林烽瞥了他一眼，这份圣旨已经亲自传入了他的手中，他还能不知？看着没话找话的汉子，林烽笑骂道：“有屁就放。”
那武将拉过身边的椅子，一屁股坐在当今汉阳异姓王的面前道：“叔，小辰两次险些丧命，那王老头怎么回事？为何没护住小辰周全？”
“我说周方羽，你消息够准确吗？我问你，小辰南下是为啥？还不是用命去拼个命，你天天练兵打仗，打傻了？”
坐在身边的武将哪能当真不懂这个道理。“我就是憋屈，那孩子流落在外十七年，这又……”
林烽笑骂道：“你小子是不是最近太闲了，赤羽的担子还是太轻了，你去一趟蜀中，后路总不能让人家给断了。”
武将抱拳领命。其实两人都知道，挡是肯定挡不住的，不过总要试试。
看着那青壮武将转身离去，林烽笑着摇摇头，春秋战事之中，当年的三千儿郎，三位千夫长，如今皆已不在人世，有两位各留下了一个儿子，交由林烽抚养，一位如今任北凉两万赤羽轻骑副帅，另一位则任北凉步军龙且营统领，来者正是赤羽轻骑副帅周方羽。
京都丹凤城前几日发生了几件瞧起来毫不起眼，却又令人深思的小事，又有两位出身谢庐的官员，外派蜀地剑南道任职。本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却让京都的两人匆匆赶到谢府。头一个到的是齐奉世，脚步急促：“谢长贤，你疯了不成？”谢长贤不语，只是给还喘着粗气的齐奉世倒了一杯茶，齐奉世一饮而尽：“你想要把北地纵深彻底斩断？你就不考虑考虑那尊杀神？你就算不怕，你也无惧陛下怎么想？也许在陛下看来，你这就是要私吞一地，还是蜀地。”
谢昌贤语不惊人，死不休道：“我未必不是要那么做，陛下也未必会那么想。”
齐奉世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盯着眼前的老友一言不发。
第二位访客是在齐奉世离开之后不久便登门而来，是如今宦者令，皇帝的贴身掌印太监司马待用。
剑南道原属春秋西蜀，蜀地多歧路，兵圣赵龙曾放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蜀地地势极其不适合骑军作战，当年蜀地仅以五万步卒便使诸国不敢进，蜀国更是疯狂到想要打造万人陌刀阵，陌刀拒马，人马俱碎。虽然最后穷尽国力，也仅是组建了一支三千人的陌刀大阵，已经足够令普通骑军胆寒。当年有人曾言：“如若没有足够的重骑军用命去硬生生凿开那座大阵，西蜀恐怕会真的变成诸国难登之天堑。可在春秋国战之期，就连大周也仅是有八万重甲步卒一万重甲骑军。去哪整那么多重骑？
当年的北凉军本来已经准备全军下马步战，既便没法子便只能拿命去填。
可没人想到啊，就连那兵圣赵龙都没有想到，有一支五千人的骑军，竟像插了翅膀一样“飞”到了蜀军屁股后头狠狠扎了一刀，三千陌刀阵全军覆没，三千轻骑仅剩了不足百人活着杀出了战场。那时的他们还叫赤羽营，当时的领军主将如今已是两万赤羽轻骑副帅。
赤羽营的慷慨赴死，冲开了蜀道防线，林家军果断分兵，凉王林烽率满甲、虎奔两营，脱离主力，向西南突进。原本按照赵龙的推演，陌刀步阵全军覆没后，林烽在取得巨大优势，撕开前线后，应该向东南而进，攻占松州，扩大战果，进而以此为点，截断蜀都粮草供给，困首都，最后领军直上。因此，赵龙在松州前线布了一个天大的口袋，一旦林家军进入其中，赵龙有把握借助地势将松州龙标山谷变成一处林家的坟场。就算林家军止步不前，赵龙也能将这口袋变成钳子，将林家军打出蜀地。
可是林峰并没有，而是顶住巨大压力，率一万疲惫之师继续狂奔，直取蜀都。更要命的是，林峰疯狂地把七万主力当做诱饵扔进了赵龙的口袋，这一障眼法蒙蔽了战事初期赵龙的双眼，本来赵龙有着足够的时间能够回援，可竟被这主力死死的咬住。
面对如此之境，赵龙竟也做出令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战术指挥，西蜀军不退反进，竟是以步卒为矛，向西北直插而上，赵龙用步阵的损失为骑军打穿了一条通道，西蜀此时仅有的一万骑，向西南直直撞去，打算将那一支一路从西北千里奔袭而下的万骑拦腰截断，而西蜀步卒则回撤松州。可那林家军啊，竟敢再次分兵，虎贲营向疾驰而来的西蜀军撞去，五千对一万！最终西蜀兵圣赵龙与麾下贴身重骑五百骑拦于国门之前，身后便是仅剩千余守备步卒的蜀都。
春秋时期，赵家白龙，一人担国祚，打造蜀地防线，让七国望而却步，如今战死于国门，血透铁甲，枪断刀裂，人马俱亡，半步不退。
西蜀皇帝、皇后、两位贵妃持剑披甲，竟都战死于宫墙。一十八位嫔妃，六位自刎，三位自焚，四位服毒，三位投河，两人撞死于后宫内院，最后无一人生还。
蜀都人人皆兵，拼死不退，血流成河。
慷慨悲壮，令北凉诸将皆停马驻足，收刀致敬。
经此一战，双方奇招、险招尽出。这一场千里破蜀，更让那支战至百人的赤羽营闻名天下，也让蜀国国人之气节震撼诸国。
林家军除了破开陌刀大阵的赤羽营不计，只东线便阵亡两万六千余骑，西线虎贲营折损两千人，满甲营老卒折损一千五百人。要知道，当年林家军同样千里奔袭，一口吞掉有足足十五万兵马的北魏时，整场战役不过损伤三万余众。之后林家军五万步卒在松州梓州一带，再次因赵龙的后手损失一万五千人。
林烽当时与杨公寿、薛晋铭等老将坐在西蜀宫殿的门槛上，感叹道：“这他娘的西蜀······真······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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