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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兄与弟(上)

    几个人并没有在多米安倒塌的府邸停留多久——且不说天上还下着大雨,按照约拿对黑域的了解,很快,这里就会陷入暂时的混乱之中。他不太清楚拉文那·夜歌会不会按照他们之前决定的事情,重新建立焦渴领的政权——但是那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毕竟他只是个酒馆老板嘛。”佣兵嘿嘿笑着,自言自语道。

    他现在觉得浑身舒畅,虽然战气被消耗得一丁点都不剩了,身上还带着几个大口子,但是还是不知从哪里出现了一股力气,让他扶着长剑,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带着他的雇主跌跌撞撞地向城外走去。

    “真是管杀不管埋的恶劣男人。”艾莉尔跟在他身后评价道。

    “肯定是不能再在焦渴领里面停留了,”约拿对少女的话置若罔闻:“还好我把路上需要的所有东西都带了出来,大小姐。”他扭头对艾莉尔说:“我们先出城,然后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弗拉玛隔着尘烟,看着远处街道上呆呆站着的三个孩子:“他们最后会怎么样?”

    “大概能活下来。”约拿笑了笑:“接下来的路,需要他们自己走,我们是没有办法的,大兄弟。”他扭过头,不再去看那几个小小的身影。

    红发的佣兵也回过头来:“也对,我为什么还要在意这些事情呢?”他捂着自己肩膀上的伤口:“说到休息的地方,我倒是知道一个不错的去处,离这里不远,你们相信我吗?”

    艾莉尔对佣兵使了个眼色,约拿会意:“你现在就算抓了我,也没有地方去换赏金了吧?”他哈哈大笑:“我为什么不相信你?”

    “好,那就跟我来。”弗拉玛转了个方向:“我们先出城,然后走几公里山道,就可以到达那里了。”

    几个人避开因为城镇中心倒塌而显得乱糟糟的街道,路过那些正走出自己的家门,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行人,在雨中奔跑着。很快,他们就走到了焦渴领的北门,看门的卫兵显然也是懵的,被约拿威胁了一顿,就放他们出去了。

    从北门出去,面前就是南境最后的一小片平原了。从城门处远眺,能看到西边烟霭缭绕的纳斯里沼泽,而东边是一条奔腾的长河,在落日的余晖下,如同银色的缎带般,闪闪发光。

    “回头,回头。”弗拉玛扳了一下约拿的肩膀:“我们上山。”

    “啊?”佣兵回过头去,这才看到,他们背后还有两条狭窄的山道——焦渴城本身就是建在两座陡峭高耸的山壁中的谷地上,此刻,红发的佣兵正带着他们往其中一条山道上走去。

    艾莉尔有些费力地攀爬着山道的台阶——她这具身体的腿太短了。少女有些冷漠地看着前面健步如飞的两个男人,眯着眼睛进入了虚化的状态,按着约拿的肩膀,轻飘飘地飞了上去。

    她环视四周,山道两侧没有什么树木,都是光秃秃的岩层和飘飞的尘土,偶尔能看到一些人类居住的痕迹,但是也很少。这里不是物产丰富的群山,富庶的安布尔山脉的支系在进入黑域之后,就变得贫乏和穷困起来,可能因为这里实际上是一片死火山。

    少女回忆了一下她学过的地理学知识,了然地点了点头,她应该是没有记错的。

    所以这里当然也没法养育山民,或者类似的族群。更何况,多米安大概把整个焦渴城附近所有的人口都塞到了自己的城镇里面,就更不能指望两侧的山上有活人了。

    “这条小道是山上的哨兵放哨的时候建造的,”弗拉玛在前面说道:“不过据本地人说,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了,毕竟上一次在焦渴城有战争还是三十年前,我们都还没出生呢。”

    “是多米安战胜了塔里德,成为新的焦渴城主的那一次吧。”约拿随意地说:“哎,娘的,黑域这地方就是这么回事。”他叹了口气:“谁能保证自己下一次不被干掉呢。”

    “并不是黑域,其他地方也是一样的。”少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人的生命,和世上的一切相比,过于孱弱,过于渺小,因此人们才会想要组成国家,组成社群,组成团队。”她清脆的声音说:“想要活下去,就得和世界上的一切战斗才行。”

    “大小姐,我也想像你一样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我该干什么?”约拿笑出了声。

    “如果你是认真的话,我建议你多读书。”少女严肃地说:“不光是传奇小说,你得学会读各种各样的书。”她飘在半空,敲了敲约拿的脑袋:“人对世界的认知越清晰,越深刻,就越有机会跨过界限,觉醒自己的起源——除非你认为你的天赋已经可以以武入道了。”

    佣兵小小地吃了一惊:“这还和觉醒起源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少女叹了口气:“你离这一步实在是太远了,保镖先生,你好歹把自己的实力先提升到银之阶巅峰…”她无奈地看着约拿:“算了,当我没说,纯战士的位阶提升本来就慢,更何况你这么一个穷鬼,攒够足以提升到银之阶的战气估计都得好几年。”

    “她说的没错,约拿。”弗拉玛在山道的尽头停了下来:“战气的提升是一方面,你对于世界的认知和理解是另一方面。”他拍了拍佣兵的肩膀:“不过你这家伙的战气倒是不用担心,底子很扎实,就和常态一样砍人就成,速度不会慢的。”

    “我的雇主大人是金之阶的法师,你就不要在我面前装大尾巴狼了,老兄。”约拿嬉皮笑脸地伸出长长的胳膊,勾住了红发佣兵没有受伤的那只肩膀:“这是哪里?”他稍稍观察了一下四周,这地方看起来像是哨兵修筑的木屋。

    “进去你就知道了。”弗拉玛神秘地眨眨眼睛,看得约拿后背一阵发凉:“这不会是什么妙妙屋吧?”

    “废什么话!”红毛一脚踢在约拿的屁股上,把他踹进了屋子里:“后面还有一道门呢!这个木屋就是个幌子!”

    约拿一头扑进了小屋里,站稳身子,发现这里不过是很日常的居所,有床,炉灶,书桌,一张简陋的柜子,和一个后门。他打开后门,氤氲的热气铺面而来,把他冲得直往后退——“搞什么!这山上有温泉吗!”

    “嚷那么大声做什么?你是哪里来的土包子吗?”弗拉玛骂骂咧咧地走进屋子:“把你的盔甲什么的都脱了,去泉眼那边冲一下伤口,然后上药。”他倒是很熟练,进屋子就开始脱衣服,刚脱了个上衣,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呃,这位大小姐,你可以去泉水的另外那个角落,中间有几块石头挡着。”

    “没事,你们就在这里脱,”艾莉尔已经掏出了本子:“今天我也不洗澡了,先把你们两个画下来再说。”

    约拿鬼叫一声,穿着衣服一头冲出了后门,大概是跑到温泉边上去换衣服了。弗拉玛的表情僵硬了起来:“呃,你们……他……你……一直是这样的吗?”

    “我也搞不明白啊,”少女无辜地歪头:“我以为你们黑域的男人是那种豪放派的,但是这家伙害羞得要死。”她叹了口气:“我还是个未成年人呢,他怕什么?”

    “你不是说你今年二十多岁了吗……”红发佣兵吐槽道:“而且,我觉得他怕的就是你是未成年这一说。”他叹了口气:“这家伙肯定有什么女性恐惧症。”说着,他已经脱光了上衣,只穿着一条裤子,从柜里拿出伤药:“大小姐你自便,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说罢,他也关上门,走出了屋子。

    艾莉尔的表情却有些奇怪——刚才弗拉玛脱衣服的时候,一闪而过的,她好像在男人的胸口看到了什么图案。

    她思考了一下,没有去换衣服,而是仔细地打量着这间小屋的构造。

    红毛佣兵冲洗伤口,换药的时候,温泉里的约拿已经只剩下一个脑袋露在外面了。他看了约拿这副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你清洗伤口了吗?别把我的泉水弄脏了,小子!”

    “你放什么屁,我自己又不是没药!”佣兵黑色的脑袋沉到水里,吹出一连串的咕嘟咕嘟的泡泡,玩得倒是很开心。

    “那就好。”弗拉玛也走进了雾气里,他还提着两个瓶子,丢了一个给约拿:“来一口,如何?”

    “什么鬼东西?”约拿拔开瓶塞,吨了一口:“好家伙,亡灵产的酒?果汁?你可真有钱。”

    “我花了点价钱从吸血鬼的商会买来的,他们说是什么混合调味酒精饮料,我也搞不懂,反正味道还不赖。”弗拉玛学着约拿,把整个身子塞在温泉里,惬意地长出了一口气。

    黑发的佣兵却从水里钻出了上半身,把瓶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这个好喝,感觉也不会让人醉倒了。”

    红发的佣兵转过头去,看到男人胸口的纹路。七道长短不一的黑色的花纹从心脏处延伸而出,曲折蜿蜒,形成一个大约是圆形的形状。

    他的眼神突然锐利了起来:“约拿,你胸口那个,是纹身?”

    “哦,这个啊,我老师说是胎记。”佣兵楞了一下:“你怎么也问这个?”

    弗拉玛没说话,他从水里站了起来,一口喝干了瓶子里的酒。在他的胸前,有一个形状几乎一模一样的纹身——只不过是逆时针旋转了四十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