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迁徙（一）
十八
三人走到了一座还算完整的尖顶棚屋里，席地而坐。艾莉尔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陈设，棚屋里面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是在门对面，钉着一具惨白色的头骨。除此之外，就是棚屋角落的巨大藤篮——这是蜥蜴人最重要的家具之一，可以盛放物品，可以孵卵，甚至在某些时候可以藉由藤篮跨过湿地上难以通行的地形。
“这是我的屋子。”似乎是注意到了血裔少女的目光，索瓦妲淡淡地说：“那个是我丈夫的头骨。”
约拿适时地补充道：“蜥蜴人们习惯把至亲的骨骸摆放在屋子中，认为这样可以取得先祖的庇护。”他抬起头，看着索瓦妲：“有至亲陪伴的地方，就是故土。”
巫医点了点头，对艾莉尔露出一个爬行类的善意的笑容：“也曾经有亡灵来到过我们的城市，但是他们显然没法像您一样，对我们的习俗接受得这么快。”
“自从我进入黑域以来，见到了许多之前没有见到的事物。”少女不卑不亢地说：“这也是学习的一部分。”
索瓦妲不自觉地抚摸着她倚在手边的木杖。
她用明黄色的眼神看向艾莉尔：“所以说，您并不是亡灵派来黑域解决这次的问题的人？”
“我只是一个旅人。”少女摊开手：“我的后面没有跟着一整队血骑士；相反，如果说什么人锲而不舍地追在我们身后，那就是一路以来追杀我们的敌人了。”她伸出一根手指：“术士远征军们一定不会放弃追杀我的机会的，但是不能指望他们解决这次的危机。”
年长的蜥蜴人女士叹了口气：“原来如此……”
“但是我仍然承诺，我会为您提供帮助。”艾莉尔摇摇头：“您作为苏菲亚的信者，当然知道亡灵们曾经和双月女神立下何种誓言。数千年以来，环绕着蕾尔巡行的人造卫星，以及我们在大气层外的空间站，都是为了这个誓言而存在。”
“你要如何确认这次的灾难是那些不可言说之物导致的？”巫医思考着。
“事实上，沼地鬼婆们也在自救。”艾莉尔把手伸进旁边约拿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了那枚记忆宝石。索瓦妲还没理解话题为什么一下子转移到鬼婆身上，她接过宝石，闭上眼睛。
片刻后，她睁开双眼，厚厚鳞片覆盖的面孔有些颤抖：“是真的，这毫无疑问……”蜥蜴人女士交还宝石：“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必须立刻联系特拉维特。”她郑重地对艾莉尔说：“我一开始就有这种猜测，毕竟我也从未见过那些可以操控生物心智的怪虫；但是只有您确认过后，我才放弃了最后一丝侥幸心理。”
夜幕逐渐笼罩了狭窄的棚屋，在呼啸的风声中，约拿只能听到索瓦妲喃喃地说：“先祖所预言的黑暗即将遮蔽大地，而这不过是它的前奏曲罢了……”
艾莉尔严肃地说：“但是我们仍然不应该放弃，女士，亡灵没有放弃这个功能。”
“一切交由特拉维特决定吧，孩子。”巫医怅然地说：“无论我们是胜是负，蜥蜴人的最后一片容身之所恐怕也要失去了。”她握紧木杖，站起身来：“我们是苏菲亚的战士，至少在此刻，面对共同的敌人，我们义不容辞。”
“我有自己的计划，但是单凭我和我旁边这坨肌肉棒子显然没办法完成它。”艾莉尔也拍了拍裤子上的土，站起身来：“如果纳斯里蜥蜴人能够帮助我们，我想我们至少还有胜利的可能。”
“我这么有勇有谋的人，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肌肉棒子了。”约拿嘟囔着，站起身。
几个人看向棚屋之外，虽然已经没有太阳光的照耀，但是在场的三个人都有一定的夜视能力，此刻自然可以看清门外，聚落里忙忙碌碌的蜥蜴人。看着自己的族人，巫医轻声地说：“这里已经不能再停留下去了。”
“鬼婆们的食人魔卫队可不止那么一点。”佣兵赞同地说：“如果再有一队食人魔冲上来，我觉得您勇敢的战士们可能就抵挡不住了。”
“这是青鳞氏族几百年来的第一次迁移，”索瓦妲转过头来，严肃地看着约拿：“我们会抛下埋葬着至亲的土地，抛弃我们的田野和棚屋。”
“不这么做就活不下去，女士，”佣兵挠挠头：“您清楚的吧。”
“我当然清楚。”巫医沉默了片晌。她越过面前站着的一高一矮两人，看向远处钉着的洁白蜥蜴人头骨。
最后，她顿了顿木杖：“你说得对，小古斯塔夫。”约拿第一次感觉到这位永远严肃的蜥蜴人女士显出苍老的神态：“后代的事情，就交给我们的后人吧；但是至少现在，我会带着他们穿越眼前的沼泽——”
艾莉尔连忙说道：“我会协助您，索瓦妲大师；”她看着巫医：“只要您能把我送到那个仪式场的中心，即便不依靠鬼婆们的帮助，我也有把握解决这些异怪。”
索瓦妲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小姑娘，我知道你们亡灵都有严重的自我毁灭倾向，但是，”她推开棚屋的门，留下一句话：“别轻易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佣兵迷惑地看着少女，少女咬着下唇，一脚踢在他的腿上：“愣着干什么，我们去帮索瓦妲大师——你该不会认为带着整个部落的人行动是像我们拉着艾比的拾荒团穿越沼泽一样简单吧？”
约拿叹了口气，轻声说：“我的报酬，你还没付给我呢；随意死掉的话，我可是会讨薪的。”
“什么？”
“没什么，我说，我去帮忙干什么，我当然是愣着啊？”佣兵又恢复了他那副嬉皮笑脸的神情：“我就不去了，我觉得雇主大人完全可以解决嘛！”
“你这种懒汉在亡灵的国度可是会有福报的，”血裔少**恻恻地说：“比如一天工作十六个小时……”她推开大门：“养精蓄锐，好好休息，保镖先生。我有预感，后面的路不会太平。”
佣兵无奈地跟着她走了出去：“我也不能在人家索瓦妲大师的屋子里休息啊……”
很快，整个下午就已经过去了。
约拿四处观望，找到了一颗不错的歪脖子树。他丢下武器匣，三下两下地爬上了大树，找了一跟厚重的枝杈，枕着胳膊，迅速地入睡了。这次他倒是没有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黑域的夜风很是凉爽，就着远处嘈杂的人声，他长长地睡了一觉。
当他再醒来的时候，周围鼎沸的人声已经消散了。树下站着一身脏兮兮衣服的血裔少女。
“搞定了？”约拿活动着脖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坐起身来。
“开玩笑。”艾莉尔伸出手，佣兵一把把她拉到了树枝上：“那些蜥蜴人都固执得很，有很多年迈的老人宁可死在这里也不愿意迁移；”少女抱怨着：“还有一群傻子想要把自己棚屋里的一切都带走——其中最突出的就是一个叫做特里奥的家伙，他非要把他老婆打造的家具放到大车上——天可怜见，青鳞部落的驼兽就那么多。”
男人有些钦佩地看着她：“看你的神情，你把他搞定了？”
“当然，”艾莉尔点点头：“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约拿啪嗒啪嗒鼓起掌来。
“但是，还是需要时间。”少女有些疲惫地说：“至少还要两整天——这已经算是最快速度了，别这么看着我，约拿。”她抬起头，眺望着远处阴影憧憧的月亮金字塔：“索瓦妲大师的威望不能代替实际环境——勇敢的精神不能代替实际物质条件，这是唯物主义的基本原则。”
“你不是法师吗？”约拿有些不可思议地说：“什么唯物主义，你们不是有万能的魔法，biu的一下，所有问题都能解决？”
“那是许愿术……”艾莉尔扶额：“我要是能用那种级别的法术，我直接许愿来一颗核弹把仪式场炸成大坑，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她突然反应过来：“再说，你自己就是奥法骑士，法师能做到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哦……”佣兵狡黠地笑了笑：“看你精神状态不太好，逗逗你。”
“这一点也不好笑好吗……”血裔少女半个身子浸在树梢的夜雾里，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太累了，我要休息一会，没有鲜血仆役了……你帮我守一下夜，我担心夜里会有危险。”
“你睡吧，”约拿点点头，迅速地把他们站着的枝杈周围的树枝简陋地打了几个结：“你就睡在这里吧，安全。”他一翻身，跳下了大树，抽出了铁匣中的武器：“我去盯一会。”
三人走到了一座还算完整的尖顶棚屋里，席地而坐。艾莉尔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陈设，棚屋里面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是在门对面，钉着一具惨白色的头骨。除此之外，就是棚屋角落的巨大藤篮——这是蜥蜴人最重要的家具之一，可以盛放物品，可以孵卵，甚至在某些时候可以藉由藤篮跨过湿地上难以通行的地形。
“这是我的屋子。”似乎是注意到了血裔少女的目光，索瓦妲淡淡地说：“那个是我丈夫的头骨。”
约拿适时地补充道：“蜥蜴人们习惯把至亲的骨骸摆放在屋子中，认为这样可以取得先祖的庇护。”他抬起头，看着索瓦妲：“有至亲陪伴的地方，就是故土。”
巫医点了点头，对艾莉尔露出一个爬行类的善意的笑容：“也曾经有亡灵来到过我们的城市，但是他们显然没法像您一样，对我们的习俗接受得这么快。”
“自从我进入黑域以来，见到了许多之前没有见到的事物。”少女不卑不亢地说：“这也是学习的一部分。”
索瓦妲不自觉地抚摸着她倚在手边的木杖。
她用明黄色的眼神看向艾莉尔：“所以说，您并不是亡灵派来黑域解决这次的问题的人？”
“我只是一个旅人。”少女摊开手：“我的后面没有跟着一整队血骑士；相反，如果说什么人锲而不舍地追在我们身后，那就是一路以来追杀我们的敌人了。”她伸出一根手指：“术士远征军们一定不会放弃追杀我的机会的，但是不能指望他们解决这次的危机。”
年长的蜥蜴人女士叹了口气：“原来如此……”
“但是我仍然承诺，我会为您提供帮助。”艾莉尔摇摇头：“您作为苏菲亚的信者，当然知道亡灵们曾经和双月女神立下何种誓言。数千年以来，环绕着蕾尔巡行的人造卫星，以及我们在大气层外的空间站，都是为了这个誓言而存在。”
“你要如何确认这次的灾难是那些不可言说之物导致的？”巫医思考着。
“事实上，沼地鬼婆们也在自救。”艾莉尔把手伸进旁边约拿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了那枚记忆宝石。索瓦妲还没理解话题为什么一下子转移到鬼婆身上，她接过宝石，闭上眼睛。
片刻后，她睁开双眼，厚厚鳞片覆盖的面孔有些颤抖：“是真的，这毫无疑问……”蜥蜴人女士交还宝石：“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必须立刻联系特拉维特。”她郑重地对艾莉尔说：“我一开始就有这种猜测，毕竟我也从未见过那些可以操控生物心智的怪虫；但是只有您确认过后，我才放弃了最后一丝侥幸心理。”
夜幕逐渐笼罩了狭窄的棚屋，在呼啸的风声中，约拿只能听到索瓦妲喃喃地说：“先祖所预言的黑暗即将遮蔽大地，而这不过是它的前奏曲罢了……”
艾莉尔严肃地说：“但是我们仍然不应该放弃，女士，亡灵没有放弃这个功能。”
“一切交由特拉维特决定吧，孩子。”巫医怅然地说：“无论我们是胜是负，蜥蜴人的最后一片容身之所恐怕也要失去了。”她握紧木杖，站起身来：“我们是苏菲亚的战士，至少在此刻，面对共同的敌人，我们义不容辞。”
“我有自己的计划，但是单凭我和我旁边这坨肌肉棒子显然没办法完成它。”艾莉尔也拍了拍裤子上的土，站起身来：“如果纳斯里蜥蜴人能够帮助我们，我想我们至少还有胜利的可能。”
“我这么有勇有谋的人，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肌肉棒子了。”约拿嘟囔着，站起身。
几个人看向棚屋之外，虽然已经没有太阳光的照耀，但是在场的三个人都有一定的夜视能力，此刻自然可以看清门外，聚落里忙忙碌碌的蜥蜴人。看着自己的族人，巫医轻声地说：“这里已经不能再停留下去了。”
“鬼婆们的食人魔卫队可不止那么一点。”佣兵赞同地说：“如果再有一队食人魔冲上来，我觉得您勇敢的战士们可能就抵挡不住了。”
“这是青鳞氏族几百年来的第一次迁移，”索瓦妲转过头来，严肃地看着约拿：“我们会抛下埋葬着至亲的土地，抛弃我们的田野和棚屋。”
“不这么做就活不下去，女士，”佣兵挠挠头：“您清楚的吧。”
“我当然清楚。”巫医沉默了片晌。她越过面前站着的一高一矮两人，看向远处钉着的洁白蜥蜴人头骨。
最后，她顿了顿木杖：“你说得对，小古斯塔夫。”约拿第一次感觉到这位永远严肃的蜥蜴人女士显出苍老的神态：“后代的事情，就交给我们的后人吧；但是至少现在，我会带着他们穿越眼前的沼泽——”
艾莉尔连忙说道：“我会协助您，索瓦妲大师；”她看着巫医：“只要您能把我送到那个仪式场的中心，即便不依靠鬼婆们的帮助，我也有把握解决这些异怪。”
索瓦妲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小姑娘，我知道你们亡灵都有严重的自我毁灭倾向，但是，”她推开棚屋的门，留下一句话：“别轻易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佣兵迷惑地看着少女，少女咬着下唇，一脚踢在他的腿上：“愣着干什么，我们去帮索瓦妲大师——你该不会认为带着整个部落的人行动是像我们拉着艾比的拾荒团穿越沼泽一样简单吧？”
约拿叹了口气，轻声说：“我的报酬，你还没付给我呢；随意死掉的话，我可是会讨薪的。”
“什么？”
“没什么，我说，我去帮忙干什么，我当然是愣着啊？”佣兵又恢复了他那副嬉皮笑脸的神情：“我就不去了，我觉得雇主大人完全可以解决嘛！”
“你这种懒汉在亡灵的国度可是会有福报的，”血裔少**恻恻地说：“比如一天工作十六个小时……”她推开大门：“养精蓄锐，好好休息，保镖先生。我有预感，后面的路不会太平。”
佣兵无奈地跟着她走了出去：“我也不能在人家索瓦妲大师的屋子里休息啊……”
很快，整个下午就已经过去了。
约拿四处观望，找到了一颗不错的歪脖子树。他丢下武器匣，三下两下地爬上了大树，找了一跟厚重的枝杈，枕着胳膊，迅速地入睡了。这次他倒是没有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黑域的夜风很是凉爽，就着远处嘈杂的人声，他长长地睡了一觉。
当他再醒来的时候，周围鼎沸的人声已经消散了。树下站着一身脏兮兮衣服的血裔少女。
“搞定了？”约拿活动着脖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坐起身来。
“开玩笑。”艾莉尔伸出手，佣兵一把把她拉到了树枝上：“那些蜥蜴人都固执得很，有很多年迈的老人宁可死在这里也不愿意迁移；”少女抱怨着：“还有一群傻子想要把自己棚屋里的一切都带走——其中最突出的就是一个叫做特里奥的家伙，他非要把他老婆打造的家具放到大车上——天可怜见，青鳞部落的驼兽就那么多。”
男人有些钦佩地看着她：“看你的神情，你把他搞定了？”
“当然，”艾莉尔点点头：“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约拿啪嗒啪嗒鼓起掌来。
“但是，还是需要时间。”少女有些疲惫地说：“至少还要两整天——这已经算是最快速度了，别这么看着我，约拿。”她抬起头，眺望着远处阴影憧憧的月亮金字塔：“索瓦妲大师的威望不能代替实际环境——勇敢的精神不能代替实际物质条件，这是唯物主义的基本原则。”
“你不是法师吗？”约拿有些不可思议地说：“什么唯物主义，你们不是有万能的魔法，biu的一下，所有问题都能解决？”
“那是许愿术……”艾莉尔扶额：“我要是能用那种级别的法术，我直接许愿来一颗核弹把仪式场炸成大坑，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她突然反应过来：“再说，你自己就是奥法骑士，法师能做到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哦……”佣兵狡黠地笑了笑：“看你精神状态不太好，逗逗你。”
“这一点也不好笑好吗……”血裔少女半个身子浸在树梢的夜雾里，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太累了，我要休息一会，没有鲜血仆役了……你帮我守一下夜，我担心夜里会有危险。”
“你睡吧，”约拿点点头，迅速地把他们站着的枝杈周围的树枝简陋地打了几个结：“你就睡在这里吧，安全。”他一翻身，跳下了大树，抽出了铁匣中的武器：“我去盯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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