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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于梦中醒来

    从遍布粉色的床上醒来,宁宁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一切——这里曾是她的家,但在很早之前就已经不再是了。

    举起手,宁宁惊异的看着自己缩短的手脚——而后赶忙起身站到镜子前,看着镜中可爱的小女孩不知所措。

    宁宁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己与白鸿雪去寻找【送行灯】的时刻。她虽然仍旧相信着美好的童话,但当自己真的回到过去之后——宁宁现在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或许此时的父母也依然恩爱着,但宁宁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接下来注定发生的一切——是感性的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父母离婚的事实,还是理性的重来一次更坦然面对一切?

    最终,宁宁的感性占据了上风——她知道,尽管父母不再爱着对方,但他们却仍是爱着自己的,只要自己努力,那么不让父母分别——甚至让他们的感情破镜重圆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上一次宁宁选择了沉默不语,但这一次——她要想尽办法,守护住指尖来之不易的幸福,不让它轻易溜走。

    十多年的时光弹指而逝,宁宁又一次来到了十八岁,再次来到了六中的校园。

    此时的宁宁父母仍然没有离婚,三人也仍旧是一个完整的家庭。

    但一切却并不像宁宁设想的那样幸福。

    父亲成日酗酒,颓废衰老的不像是正值壮年的样子;母亲夜不归宿,满面愁容的失去了该有的优雅美丽。虽然名义上仍是一个家庭,但三人的心却早已分崩离析。

    这是宁宁始料未及的。

    她无数次幻想过父母不离异的场景——三人手牵手走在第Ⅵ区干净整洁的大街上,父母含情脉脉的相互注视,自己恬静安然的幸福微笑。

    但她从未想过一切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原本温馨幸福的家中如今凌乱不堪,到处都摆放着父亲喝完的酒瓶。原本温柔娴静的母亲如今脾气暴躁,动不动就要因为一点小事而大发雷霆。

    回想起上一世自己与父亲居住时二人间的温情时光,宁宁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

    【爱】——真的就如此脆弱吗?

    宁宁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又一次的【迷失】了。

    于是,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宁宁再次来到了超自然研的门前。

    尽管之前的两年里,宁宁都没有打听到任何有关白鸿雪与白星雨的消息——但她仍旧期待着,期待着在自己曾经与超自然研相遇的那一天,能再次拥有回到过去的机会。

    宁宁的手刚敲下去,大门就自己轻飘飘的打开了。

    淡黄的阳光从布满灰尘的窗户斜射到被染成灰黑的白色桌面上,尘土的味道让人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超自然研空无一人。

    宁宁再也站不住了,一下坐在了地上。

    眼泪从她秀美的脸颊上流下,她不知道为什么超自然研会消失不见——或许只是因为自己这只小小蝴蝶扇动翅膀带来的风暴,又或许是因为上天只会给人一次从头再来的机会。

    宁宁现在的心中——与其说是后悔,更多的却是迷茫:

    所谓的【爱】——到底是何等样子的呢?

    直到现在,宁宁或许才有些明白父母当年为什么不顾自己的感受也要坚持离婚的原因。

    或许正是因为【爱】他们才会分别吧……

    在“现实”的逼迫下,宁宁终于开始面对自己一直不敢触碰的想法:

    放手与离开——或许也是【爱】的一种。

    已经太晚了啊……太晚了啊……晚了啊哈哈哈……

    宁宁在超自然研肮脏的地板上不顾形象的躺下,自嘲的大声笑了出来。

    少女哀惨的笑声中,尘灰与阳光的环绕下,洁白的玉兰花盛放在木制的棕色地板上,如此美丽,如此哀伤,如此泪流满面。

    周身的一切都黯淡下来,在已然明晰的【爱】之下,少女酣眠入梦。

    ……

    伴随着一阵颤抖,宁宁从桌子上手舞足蹈的爬了起来。

    这是一间从未见过的房间——沙发柔软,气氛舒适,对面的大转椅上还坐着个相当耍帅的人。

    “醒来的感觉如何?”柯睿思为宁宁递上一杯热水。

    “你是?”宁宁还有些搞不懂情况。

    “连我的身份都忘却了吗……”柯睿思把热水轻轻放在宁宁面前:“我是六中的心理教师柯睿思,你来向我寻求心理援助,我就催眠了你,让你做了个好梦——或许是好梦吧。”

    宁宁似乎想起了点什么,她一点没有怀疑柯睿思的话:“刚才的一切……或许称不上是什么好梦。”

    “我能问一句吗——我现在的家庭状况是……”梦境的余温还在宁宁身上未曾消散,让她一时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幻。

    “你和父亲继母目前居住在一起……”柯睿思很耐心的回答了宁宁的问题。

    宁宁打断了柯睿思的话:“我知道了——谢谢您,柯睿思老师。”

    “这就是要走了吗——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挺想听听你做了什么梦的。”柯睿思没有阻拦宁宁站起身走向门口。

    宁宁优雅从容的鞠了一躬:“感谢您的帮助——如果有机会的话,就等到下次再和老师好好谈谈吧。”

    “我现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办。”宁宁转身拧下把手。

    “等一下——”柯睿思叫住了宁宁:“如果可以的话,还请记住——一切不合逻辑之物都是虚妄。”

    “要好好的活下去哦,祝你好运。”柯睿思的嘴角扬起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

    宁宁猛地回过头去:

    柯睿思坐在转椅上,嘴角噙着一丝神秘的微笑,锐利的眼神似乎能看透人心的一切思绪。

    只是还没等反应过来柯睿思最后的嘱咐是什么意思,她就已经走出了房门。

    房间之外,却不是熟悉的六中校园。

    脚下的土地满是鲜红,鲜血在四处流淌,血肉于八方横飞。

    宁宁赶紧回头看去——她走出来的门早已消失不见。

    慌张的转过头,宁宁看到了——那不合常理的虚妄之物。

    扭曲的身体上血管遍布,猩红的肉块恶臭至令人作呕,而在那肉山之上,却是宁宁自己的头颅像是挂在枝头的苹果一般摇晃在于身躯相比极度细小脆弱的脖颈上。

    血肉组成的蠕动长绳顺着脊梁缓缓爬上宁宁的肩头,那湿滑的感觉让宁宁一阵作呕。

    忽然,成堆的血肉挤压住了宁宁,将她牢牢束缚在血肉构成的监牢中。无数的血肉簇拥着、束缚着宁宁,向着那颗诡异的头颅缓缓移动过去。

    那头颅之上的笑容,是宁宁从未见过的。

    血迹斑斑的脸上,已经腐烂的烂肉一块又一块的挂在白骨上,在那恶心发臭的脸庞下,是极度癫狂的笑容——宁宁从未想过自己的“脸”能做出这种表情。

    “这里的一切——都是‘你’或者说‘我’的碎肉。”那头颅围绕着宁宁上下打量,用沙哑低沉的声音如此说到。

    “这里是……哪里?”宁宁只觉得自己快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这还能是哪里——”头颅轻蔑一笑:“当然是——‘你’也是‘我’的心里。”

    “你的……心里?”

    “是啊,也是你的心里。”头颅的嘴角弯得更加灿烂了:“我们从一开始就都是一个人,不是吗?”

    “我可真要感谢你啊——”头颅继续用那如同枯枝的脖颈,围绕着宁宁转圈:“如果不是你陷入如此的【迷失】,我也得不到取你而代之的机会。”

    宁宁已经说不出话,但头颅还在继续自言自语:“你可真是天真啊——明明有着他人都艳羡无比的完美的人生,却偏偏要去追寻所谓的【爱】,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爱】这种东西——从一开始就是如圣诞老人般欺骗小孩的童话而已。”头颅恶毒的说道:“我要让你也品尝到——被千刀万剐的痛苦,就看你所向往的【爱】,此刻是否能救你于绝地吧!”

    “所谓的【爱】——那是多么脆弱且不可靠的存在啊。”头颅分出一丝血肉,“温柔怜爱”的抚摸着宁宁的脸庞:“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了——你的一切人生就都交给我吧,我会更成熟,更理智,更幸福圆满的生活下去的——这就是你想要的一切啊。”

    宁宁终于明白了,眼前的家伙是怎样的存在——它确确实实也是宁宁,是放弃了一切童话,放弃了一切【爱】,放弃了不再【迷失】机会的宁宁。

    于是,宁宁笑了——很开心的笑了。

    听着宁宁因呼吸不畅而断断续续的笑声,头颅迟疑了一下,稍稍解开了一些对宁宁的束缚。

    “你的那些亲人朋友可救不了你——”头颅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宁宁,嘴角是不屑的笑容:“这里是我们两个的心中,你能依靠的,只有那脆弱无比的【爱】哈哈哈哈!”

    看着那得意的笑容,宁宁一字一句的说道:“但我知道——你并非真实存在。”

    头颅的笑声戛然而止。

    “但我偏偏就在。”它围绕着宁宁,像是吐信的蛇一样准备一口咬住宁宁。

    仿佛,父亲的大手此刻正温柔的轻轻拍在宁宁的背上,母亲的笑容此刻正灿烂洋溢在宁宁的心头——宁宁似乎又听见了,刚才柯睿思的那句“要好好的活下去哦,祝你好运。”

    放弃娴淑的形象,宁宁毫不留情的抽出手一拳打在头颅脸上,趁着它愣神的功夫拔腿就跑。

    熟悉的歌词此刻正在宁宁耳边回荡:

    如果我可以,

    我要和神做个交易,

    我要让祂交换我们的角色。

    这样我就能飞奔在那长道上,

    飞跃那山丘,飞跃那楼宇。

    吃痛的头颅发出不甘的怒吼,无数的血肉像是箭矢般飞向正在飞奔的宁宁。

    宁宁灵巧的躲开所有的攻击,向着眼前的光芒奔去——在那光芒中,父母正向着宁宁微笑。

    血红的广阔天地中,一个娇小的白色身影正在无数血海肉山之上大步奔逃——仿佛血红长卷上无意落下的一点白色。

    上气不接下气,宁宁用尽一切力量狂奔,大口呼吸着污浊的空气。

    直到现在,宁宁才明白——【爱】的最后真谛:

    爱能超越生死,要大步奔向你爱的人。

    自此刻起,宁宁不再【迷失】。

    ……

    从心理咨询室的长桌上起来,宁宁扶着自己的额头,嫣然一笑:“真是……真是……一场长到不可思议的梦啊。”

    柯睿思拍了拍手:“恭喜——你已经成功醒来了。”

    宁宁微微一笑:“我现在不会还在梦里吧——哎哟哟,还挺疼的。”宁宁一边说,一边掐了自己一下。

    柯睿思扬起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放心吧,你已经从最后一层梦境中醒来了,现在是最真实的现实——不信的话,可以回头看看哦。”

    宁宁回过头去——父亲正站在她身后,粗糙的大手正轻轻放在她的背上;母亲优雅的斜靠在门边,带着温柔的笑注视着宁宁。

    “我很抱歉——”宁宁的父亲如此说道:“我从未想过我们之间的事情会给你带来如此大的影响,宁宁。”

    宁宁的母亲也露出羞愧的神色:“或许我和保科之间仍然有名为【爱】的情感存在——但现实可不是用爱就能解决一切的,婚姻是超越爱情的亲情。而我们——只是单纯的不适合这份亲情。”

    二人低下头,一起对宁宁说道:“对不起,宁宁——我们最亲爱的女儿。”

    宁宁已经说不出话。

    柯睿思站起身来,手上还端着那杯热水:“【爱】就是这样,说不清道不明——最不现实,也最现实。”

    三人相拥在一起,宁宁早已梨花带雨。

    宁宁的父亲抬起头来,他努力让自己维持着镇定的样子:“谢谢您——柯睿思老师。”

    “道谢就免了——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柯睿思走出心理咨询室,轻轻带上门把空间留给这已经不是一家人的一家人。

    门外,白鸿雪靠在走廊窗户的窗梁上,无奈而生气的注视着柯睿思:“让你抢先一步了啊。”

    已经穿好怪盗服的白星雨的声音在白鸿雪心中响起:“老哥——我们这里已经都准备好了。”

    白鸿雪站起身来:“不用准备了——有个卑劣的家伙已经抢先一步了。”

    将怀中的《怪谈大全》丢给苏黍离,双手插进米黄色风衣的口袋,白鸿雪转身向另外一边离去,不再看蝴蝶完全消散的保科宁宁一眼。

    苏黍离手忙脚乱的接住《怪谈大全》然后赶紧快步跟上白鸿雪。

    柯睿思也像白鸿雪一样双手插在口袋里,轻松的吹着口哨。

    两人的身影在阳光的拉扯下越来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