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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八页·报死鸟

    【《怪谈大全》第八页·报死鸟】:

    你害怕过死亡吗?

    那是一片永远暗无天日的黑森林,曾经这里满是生机——但如今,剩下的或许只有寂静与死亡。

    那里有一只可怕的大怪兽!

    侥幸逃出的幸存者竭力向外人解释自己到底看到了多么骇人的一切——那张足以吞噬一切的血红巨口长满了獠牙,那监视一切的巨眼有着迷惑人心的力量,那高耸的头颅永远高高在上审视着人间的一切。

    人们不相信这一切——他们来到了森林,来到了只剩下黑色的森林。

    在森林中翱翔的,只有一只巴掌大小的娇小鸟儿——人们大笑着,丝毫不顾陷入恐慌无法自拔的幸存者。

    没有一个人走出那片森林。

    那只小鸟,便是死亡在人间的代行者、吞噬一切的大怪兽——【报死鸟】。

    而如今,这片森林已经生长到了六中的校园中——两位勇气可嘉的牺牲者用性命换来了情报:

    永远不要相信它……

    ——你将成为它的下一份食粮——

    手中的书页随风飘去,徐春岳就这样坐在学校的天台上,双腿在空中左右晃悠。

    这只是一个平常的午后,风一如既往的吹拂着,阳光也始终如一的温暖着,学校的所有学生也都在干着自己往日此时也在做的事情,一切都是那么的平稳普通。

    只有徐春岳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没有什么压抑不住的激动,没有什么苦大仇深的过往,没有坚持不住的压力——他只是普通的知道,自己的生命该普通的到尽头了。

    只是在吹拂冬风的那一刻,徐春岳就知道——自己应该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这个想法是出现的是如此突兀,但却又是如此的普通,仿佛它只是心里突然冒出了一句“啊,该去吃晚饭了”而已。

    当然不是因为刚才看的那篇故意塑造恐怖氛围的无聊怪谈——说实在的,这怪谈的作者一定极不专业,写出来的故事几乎没有半点感动人心的力量。

    ——而是因为更深层的原因。

    与周围其他的同学都不一样——徐春岳几乎没有任何压力。

    家里父母和睦,家庭条件也不差;班级中人际关系良好,几乎谁都可以跟他称兄道弟;学习上虽然说不上有多拔尖,但也是轻轻松松的名列前茅。

    照理说,徐春岳唯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安心享受自己的人生——怎么说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父母放任他自由生长,同学喜欢他随和不羁,老师中意他天资聪颖——按理说,这样的人应该什么烦恼都没有。

    但徐春岳却宁可不要这样他人趋之若鹜的人生。

    有些时候——或许无知才是幸福,徐春岳无奈的笑了笑。

    徐春岳没有什么梦想——非要说的话,有一个无论如何也要达成的目标。

    或许是因为小时候就通读各类史书小说,对人生过早的有了成熟的认识;或许是因为先天情商与智商点数就都不低,有着超越常人的理解力和悟性;或许是因为人生太过顺风顺水,总想找到些不一样的存在。

    徐春岳没有一刻——不在惧怕着死亡。

    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一个人的力量,在生死面前,在世界面前——是多么的渺小!

    晚上躺在床上,徐春岳不禁回想——再过一百年,我会怎么样?再过二百年,还会不会有人记得我呢?再过一千年,“我”的存在又会如何呢?

    这些问题的答案相当清晰明了。

    甚至不需要太久,死亡就会带走名为【徐春岳】这份个体在世上存在的一切痕迹——就仿佛,徐春岳如今的一切努力,现在的一切忧愁与欢笑,甚至说是他的存在本身——都不过只是一个笑话而已,存不存在都没有任何的区别。

    但清风明月,却会一如既往的拂过世间。

    真正让徐春岳意识到这一切的——是他祖母的离世。

    一个人要想活在这世上,那要付出相当大的努力;但一个人要是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却无比的轻松简单。

    而在肉体离开之后,存在的痕迹也会慢慢散去——直到,只剩下一块不知何人的坟头,剩下一切存在的证据都会被扫进名为遗忘的垃圾桶。

    如果死亡是必然到来的节日,那我们的存活又有何意义?

    与我们自身相比,我们身边的一切是那样的永远。

    就单说我们最亲的地球母亲,就已经度过了四十六亿年的时光了——这是多长的岁月啊。

    更不要说其他的一切了——在这样宏大的尺度上,哪怕是人类整体的存在都不值一提,更不用说徐春岳这一个在整体中微不足道的个体了。

    躺在床上,徐春岳只觉得天花板慢慢打开——无尽的星光倾落,照射进他的心灵。

    星辰与星辰之间是那样的遥远啊——名为光年的单位,即使是最快的光速也要以年计数才能抵达彼岸啊。

    这宇宙是那样的广博啊——太阳系只是银河的一粒灰尘,银河只是星团的一粒灰尘,星团只是宇宙的一粒灰尘——人类存在的时长,或许还不够用来进行一场长途旅行的。

    那我们的存在——又有何意义呢?

    什么意义都没有啊——“生年不满百,长怀千岁忧”,这只是在折磨自己啊——但一旦想到了这里,又能怎么停下思维的脚步呢?

    徐春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一切,这虚无的一切,这毫无意义的世界——或许,只有成为最特殊最特殊的那个人,成为整个世界的主角,才能在这世上留下自己存在的痕迹吧。

    哦呀,我好像已经就足够特殊了——“普通”之人谁会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而杞人忧天呢?

    生与死,是多么空虚的话题啊——虚无到我几乎找不到任何一个人可以交流心得啊,忙碌于柴米油盐的人们怎么会为这种不知道哪天才会到来的事情心忧呢?

    徐春岳如此想到。

    所以自那以后,徐春岳开始坚信自己便是上天认定的特殊之人,开始想尽一切办法留下自己存在的痕迹。

    他比谁都惧怕死亡,却又比谁都向往死亡——这并不矛盾,一场盛大的死亡说不定会留下永远的痕迹。

    只是谁也说不好——永远到底是多远。

    但就连徐春岳好不容易给自己已经半点意义都没有的人生找到这点存在的意义,都被人无情的夺去了。

    那是一个极为平常的夜晚——徐春岳和父母一起去体育场看一场比赛。

    那是场什么比赛,徐春岳已经记不清了。

    但他却能清楚的记得——那天空气中弥漫的燥热气息,走出满是涂鸦的楼梯时路过小贩的叫卖声,无数人熙熙而来又攘攘而去的拥挤。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越是想要忘记的事情反而会在你的脑海里越发生动。

    徐春岳甚至还记得——那天路过自己身旁的小孩捧着的巧克力味爆米花,自己手里拿的橘子味汽水,父母与同事临时交流工作的电话。

    空气中弥散的烟味,身上衣服的摩擦,阳光投下的阴影……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生动自然。

    就好像,只要徐春岳想,他随时都可以身临其境的回到那一天,再次体验那平平常常却又刻骨铭心的一切。

    徐春岳和父母被人潮拥挤着半推半就的走出了地下的楼梯——比赛结束后,几乎所有人都归心似箭。

    站在体育场的门口,徐春岳回头看去——无数人影如同山海般涌来,在广阔的天穹下,却又是如此的驳杂与吵闹。

    这只是普普通通的极平常的一刻,徐春岳看到的也只是普普通通极平常的景象——

    但他却清楚的知道了——他不过也只是普通的那一个而已。

    那一刻,他的心如水一般平静,再也翻不起一丝波澜。

    “特殊”的徐春岳,在这人潮中,也不过只是普通中的普通。

    在这人生百态中,还有更多与他一样的身影——两个正抱着手机在嬉笑谈话的围着围巾的女生,一对父母拉着两个不大听话充满好奇心的孩子,佝偻着腰吃力向前的老爷爷。

    徐春岳从那一刻起,发自心底的不觉得自己比别人特殊到哪里去。

    那只是极普通极平常的一刻——与现在几乎一样的普通。

    但时光——却好像永远都停在了这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一刻。

    而拥抱死亡的念头,也像“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自然而普通的从徐春岳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死亡——似乎也很让人迷醉呢。

    徐春岳仿佛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受害者一样,在心底开始依赖,开始喜爱死亡本身。

    于是,他今天站到了这里。

    没人知道他是如何登上天台的——甚至是徐春岳自己都不知道。

    更没人注视现在正站在天台边缘的徐春岳——哪怕他已经站起身,张开双臂享受着冬风的最后一次拥抱。

    徐春岳觉得自己是个很混乱的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都不知道怎么会如此痴迷于死亡。

    甚至连他自己——以他聪慧的头脑,都想不通自己如今思考的逻辑与方式。

    那便不需再想了——也不必再犹豫迷茫痛苦了。

    只要从这里走向天空——一切自会迎刃而解,一切自会走向最好的方向。

    徐春岳不知道的是——在他背后,一只小鸟正扇动翅膀,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报死鸟】此刻,实质化于眼前。

    ——它将为世间一切,都送上盛大的死亡。

    “那里有一只大怪兽!”惊呼先起,而后便是哀嚎。

    米黄色的风衣出现在天台楼梯的拐角,他伸出手,一把就抓住了娇小的【报死鸟】。

    白鸿雪看了看被它打开的天台大门,先给了它两个嘴巴:“我说最近这天台门怎么没事老自己打开呢——原来合着都是你在这里搞事呢?!”

    “你说说你们这些学生——怎么都这么喜欢天台呢?”白鸿雪伸手一拉,就把半只脚已经悬空的徐春岳拉了回来。

    “要真是一点都不留恋的话——何必用如此显眼的方法呢?”白鸿雪吐槽了一句。

    “你给我记住——我学生的【生命】,还远远轮不上你指手画脚呢。”白鸿雪又顺手抽了【报死鸟】两个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