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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真假奴儿首闻通灵玉

    迢迢官道上一支人数不显臃肿但绵延极长的车马队正滚滚行进,听不见散乱轮毂声,闻不到律律马鼻响,只有深深车辙在无声证明着一切。

    “爷,您指那些都已经誊写好了。”

    车马队近中央车厢内,一道本就有些怯怯女声还被双层青绿绸缎帘布挡了下来,没有传出去响动,更没有激起丝毫喧嚣涟漪,悠悠间只有一线香麝袅袅盘曲散溢,整个场面显得满满安宁。

    “字不错。”

    半晌,女声本以为静默会持续下去的时候突有声音回应了,略清越却不刺耳,约有九岁,也可能是八岁,明显带有孩童时的朝气,隐隐间还有一丝丝稚嫩,只是语气却颇显横秋。

    声落车厢内铺陈着厚厚毛绒地毯上才半起身了道身影,单手支颐,眉眼歪斜扫听向新誊纸面上的文字,尽曲曲扭扭但细看却意外有些规律章法,隐含清气的眉眼当即随之微微扬挑起,“之前有练过?”

    尽是疑问,但龆龀小子语气相当笃定。

    “回爷,是练过。”

    稍一默女声就即回应,不敢有隐瞒,似也生怕慢了引得眼前这位能一言决定自己去留的人不满。

    “约是生疏了很久。”

    龆龀单手支颐的动作不变,口中随之吐出声音,不知是不是女子错觉,隐隐感觉眼前这位态度在一句话之后就和善了许多。

    “是。”

    女声惜字如金,眉目自不敢抬起,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的经历都告诉她少说少错。

    “应当不是自愿。”

    龆龀突没头没尾来了一句,似是随口猜测又似在下结论,斜看向纸面的目光也终于落在了女声身上,首先是头,青丝绾结,但又不是妇人髻,更像是单纯为了图方便,之前一眼小半脸被头发遮掩着看不清楚,现在细看有一种病态白皙,长久不见阳光的那种,眉目生怯,虽然朴素但不失一种天然美。

    “先父......”

    “不忙回答,先让我猜猜。”

    女声才一犹豫龆龀已经收起支颐手的手指轻轻点在了红木小方桌面上,动作老气,随后急促清脆中的压迫让女声下意识闭了口,而龆龀似无所觉,稍顿后就又接声,“应该和环境.....哦,是家境变化有关吧。”

    少女字虽歪扭但有章法明显是被塾师教导过,不过应该时间不长,可足以看出有天赋,而且是自愿喜欢,那中途放弃久不练习就大概率不是自身原因了。

    “是。”

    少女本就垂下的头微微点落,酝酿已久的说辞跟着就脱口而出,“先父家道营生经营不善......”

    “咄。”

    龆龀本已经放下的手指忽轻点在了红木小方桌面上,随后迎着少女惊愕怯怯抬起的一双黑白眸子淡淡出声质疑,“经营,经营什么,拐带幼童吗。”

    龆龀突然转冷淡的声音让缄默少女心底莫名一慌,明明眼前是张唇红齿白乃至秀气可餐的小脸却让她身上莫名感觉有些寒意,本能出声辩解道,“不,不是......”

    龆龀却没有理会少女的自辨,自顾自摇头跟道,“你卖身葬那父亲不是跌死,该是被人群殴致死的罢,至于什么商人会被一群人活生生打死呢。”

    说着,龆龀本就摇着得小脑袋摇得更欢了,大概是可惜,同时口中也没闲着,“我无意瞥见过你那父亲的手掌脚掌,有老黄茧,而且不少,脸皮干而黑,该是平日操持农务里的农夫走卒,拐带人口怕只是顺手附带,偏这种人才最可恨。”

    平日里那种看着老实巴交人畜无害一旦生了恶毒心思起来那是真让人恨不得生啖其肉。

    龆龀说着,声音从冷到淡,再转平静,说到后面反而让人听不出喜怒了,但偏偏就是这样更能让少女感到心惊肉跳,仿佛隔着两层皮肉都能感觉到眼前天真好看脸下一层叠着一层的翻涌怒气。

    “若觉得我猜测偏颇了,现在可以回去找人打听一下,还没走远,应当不难。”

    就当少女以为翻涌着的怒气会如潮水般奔腾而出将她彻底淹没的时候身前近在咫尺的声音又突一轻,轻缓中意外带有柔和,这一松让少女原本努力想要抬起的眉眼不自觉低垂下,再不敢去触及,手指不自觉搅起了衣角。

    “区区一个贩夫走卒可舍不得出钱请塾师教人读书写字,有那见识也不至于做这种营生了。”

    缄默中车厢内又响起了龆龀悠悠清越声,似解释,似带着可怜,似挟带嘲讽,不过待目光落在少女那不正常白皙的一小半脸上,再看过那怯生生想要缩起来的动作,几乎是福灵心至般下意识问道,“你怕不也是被拐带的罢?”

    嚯!

    少女本垂直的小脑袋倏然抬起复又猛地垂下,一闪而逝的慌乱让人几看不真切,这一切自是被龆龀收入眼底,不过这次他没再去猜测,只等少女自己作出答复。

    “是.....是.....”

    少女显然也知道自己的反应太大了,绝瞒不过眼前这位,但真要承认后的结果就是从无奈丧父被迫卖身求葬成了无父无母,甚至还是被恩主当面拆穿说谎了,以至于声音有些讷讷失真。

    “这倒是有意思。”

    就好像没有从少女那一声弱如蚊讷的回应中听出惶恐迷茫,龆龀反而一改之前懒散不在意而显得很感兴趣,以至于不自觉点起了头,口中啧啧吐出的话更是让低了头的少女羞愤欲埋,“一个被拐带来的,居然卖身也要葬了拐带的。”

    “父......他也算是救了我。”

    大概是龆龀话语杀伤太过,低着头的羞愤少女终于忍不住作出回应,比起之前的惶恐迷茫倒是多了几分镇定,但给人感觉更像是杀剐悉听尊便的压抑释放。

    听着少女那不是辩解的辩解龆龀仿佛一瞬间就失了兴致,不再去看反而又懒散躺了回去,连眼睛都闭上了,人世间嘛,别的不多,就是故事多,各种各样的故事,他可没兴趣一一去听。

    “他原是拐......救了我要养做婆姨。”

    龆龀不想听但少女显然不想保持缄默,大概是被扯开了遮羞索性彻底放空,原本该避之不及竭力隐瞒的话题在眼前看似老成实则稚嫩表皮下毫无芥蒂吐出。

    “......”

    少女毫不避讳的回应让龆龀意外,不过并不吃惊,随即仰躺在厚火绒地毯上的小脑袋点了点,“那养了三五年还没动你,小姐.....姐本事不错。”

    眼前少女半跪,看起来偏瘦了些,但算是高佻,眉目间距约就十二三岁,可她那一身不正常的白皙肤色显然不止被关了一段时间那么简单,只有长年累月不见阳光才会这样,偏她那眉眼却又是没开过的,而他向来不惮以最大恶意揣测那些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所以只能说眼前这位真有些小手段。

    “我答应将笄时可以嫁给他痴呆儿子。”

    少女脸上羞愤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一般,她读书少又不是听不懂人话,更遑论还有一身灵巧心思。

    “那你就不怕他父子生出聚麀.......算了。”

    眼帘微微开阖的龆龀语气顿了顿,最终也没说出什么如果真要你嫁了怎么样面对之类的话,要么死,要么解脱,有些人注定不会被周遭磨平,为此毋宁死,眼前少女属于哪一种他暂时没心思了解。

    “你叫林静儿?”

    车厢内的沉默大概是少女没全听懂他话里词意,但为了掩去尴尬龆龀却是主动开了口,也只有这时候他也真有了几分兴致,而不是之前那样像是兴之所至随手搭救了什么。

    “是.....”

    “三爷,弟兄在临近县里打听到了,之前被打死的那个就是一拐子!”

    “还有,我们路过那田庄是为了庆祝今载他恩主子贾族那位口衔通灵玉而生的宝二爷龆年生儿!”

    粼粼马车双面绸缎帘子外面忽传进沉稳声打断了少女回应,声音提到是拐子的时候明显有暗恨咬牙但并没有其它多余举动,显是相信车厢内的这位能处理好,随即又道出了之前厢里这位随意吩咐打听的事情。

    闻得声音原本正低头的少女豁然抬起忍不住向上瞥了眼,大概是在为自己之前没有故意瞒着小心思而本能松口气,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原本懒散仰躺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关心的龆龀如同春雷惊坐起般骤地弹起身,一双眼睛更像是听到什么让其震惊不能自己的事情般同时睁圆了,适才营造出的高深莫测老气横秋在对比之下居然意外显得可爱起来。

    不过这时候龆龀可没心思在意少女什么想法什么念头,他脑子里却只有刚刚外面传来的那几关键词,恩主,贾族,口衔通灵玉,宝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