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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筑颜丹。

    李太虚反应有些迟钝,总算听懂了善子媚最后一句话。

    不由一怔,奇道:“师…师姐,你是说这世上真有长生不死药吗?”

    善子媚微微笑了笑,接口道:“是筑颜丹,你想那些玄门道行高深的修士,活了几百岁也没见衰老,修道所求的可不就是为了长生吗?

    我只是一介凡人,要求不高,但能用此丹保留住这副皮囊不老也就够了。”

    李太虚倒也听说过“筑颜丹”的神奇,传闻那玄门之首的玄通观,其老祖五百岁高龄,却还是一位少年郎的模样。

    这对于世俗界的凡人来说,实在是匪夷所思,万难理解的。

    只是不知如何炼制,更不知所需材料如何获取。

    现下李太虚听了善师姐的话,哪能怀疑,登时惊奇问道:“师姐,真有这种东西啊?

    在哪里?是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善子媚见其一副吃惊不小的模样,心下有些不解。

    想这小子该不会是在装傻充愣,有意逃避吧?

    然看他一脸憨厚老实的样子,却决然不像是假的,不由有些气恼道:“你不是进去过药风谷吗?

    那恐怖的三眼花斑虎都存在,区区一粒筑颜丹有啥大惊小怪的?难道那里面什么都没有不成?”

    李太虚也不知善师姐为何会突然喜怒无常,只不安地摇了摇头。

    小心翼翼道:“那天我进去之后,里面都是黑漆漆,湿漉漉的。

    到处都是石头和花草树木。

    找了好久才见到一只老虎模样的动物,可并未看清它的真正面目。”

    善子媚听他将虎口取毛之事说得如此轻巧,心下更为好奇,当即转变神色,追问道:“那日你是怎么出来的?那凶兽怎么没吃了你?”

    李太虚又呆呆地摇了摇头,一脸天真地说:“没有理由吧,毕竟就只是拿了它一根羽毛,而且是我征求过它意思的。”

    善子媚一怔,觉得这傻小子又在胡言乱语了,不禁失声哈哈大笑起来。

    一如往常那样,满是嘲笑之意。

    知道与他这种傻子也问不出什么来,若不是为了筑颜丹,哪会在此与他浪费唇舌。

    是以收了脸上的厌恶神色,不耐道:“行行行,我知道百忍堂上下就属太虚师弟最有勇气了。

    实不相瞒,药风谷内有一种人脸豺身鸟翼蛇尾的动物。

    只要抓了它,引为药用,筑颜丹便不再是梦。”

    善子媚不想在他身上多耗时间,只是故意将这样一种怪物说成是动物以降低抓捕难度,免得这傻子被吓得打起了退堂鼓。

    哪知李太虚的关注点并不在此,反而关切问道:“师姐,你…你是要吃了它吗?”

    善子媚愕然,见其一脸担忧的神情,登时会意。

    忙摇了摇手,连哄带骗道:“不吃不吃,师姐怎会如此狠心。

    不过是抓了它,放点血就行,死不了的。”

    她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唆使这傻子再进去冒险一次。

    终归门内也就属他有进出药风谷的经验,成功的希望自然也会高一点。

    即便失败了,又没什么损失,反正送命也是这傻子自愿的,与自己可不相干。

    李太虚皱了皱眉,面犯难色,慢吞吞道:“那…那我进去如何才能捉住它?

    师父…师父不是不允许弟子入谷的吗?”

    堂主善为先在那次召集弟子入谷未归后便再次失去了信心,是以这药风谷又成了师门禁地。

    这倒不是善堂主如何爱惜徒儿性命,只不想让太多人知晓里面的秘密罢了。

    故而在不得其允许之下,谁也不得入内。

    李太虚深信师姐不是那好杀生之人,说了只取点蛇血再放生,那也无关大碍。

    至于门下弟子人人都觉得药风谷是个危险之地,唯恐避之不及。

    他却不如何觉得,只在担心自己贸然入谷会坏了门规,惹师父他老人家生气。

    “放心放心,师父那边早就交代过的,你答应入谷便是了。

    那东西其实很好抓的,选好时间,在月圆之夜会出来吸取月光精华。

    到时它会处于一种类似于和尚禅定的状态,身子动弹不得,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善子媚赶紧趁热打铁,生恐他再东问西问生出枝节。

    毫不掩饰地将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对谷内的情况可谓了如指掌。

    “哦…那好…好吧…”

    李太虚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既然能够帮师姐永葆青春之颜,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只等着合适的日子安排自己入谷就是了。

    “就知道太虚师弟最勇敢了,若然成功,师姐另有重赏。”

    说罢,善子媚一高兴,双手按住李太虚的小脑袋,踮起脚尖,在他额头之上猛然亲了一口。

    李太虚一呆,犹如一道电流划过全身,将他心中原本的疑惑通通冲散。

    这份大礼的后劲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连着好几天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也没盼望着什么,但能看到师姐那迷人的笑脸便心满意足了。

    为此在家帮着父母打理客栈生意之时也没精打采的,还好几次打翻了送给客人的饭菜。

    李母劈头盖脸便是一顿臭骂:“你一天天的丢了魂吗?

    练武不行,算账也不行,钱也赚不到,只会在这里败家,还不如死外面算了,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废物……”

    骂声喋喋不休,恶毒之极,店内的客人似乎也司空见惯,笑着摇了摇头,又继续划拳喝酒。

    李太虚托着盘子,俯身在地下收拾着打碎的碟碗酒杯,麻木地任由母亲大声训斥。

    他到如今也不知,眼前这个爱爆粗口,有如泼妇一样的妇人,到底还是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而李父只会站在一旁看热闹似地看着,时不时还充作帮凶附和着挑唆几句。

    使本就恼火的李母火上浇油,直烧到打烊方止。

    每每如此,李太虚总会以刀子嘴,豆腐心来自我安慰。

    亦或母亲教导孩子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态度,骂得越凶越是一种深沉的爱吧。

    李母其人生平没啥爱好,一辈子都在为钱卖命。

    李家虽说算不上多富裕,但吃喝总是不愁的。

    李太虚生来不知疾苦,常有一副遁出红尘的出世之心,自不懂这般活着的意义所在。

    李母却是知道在这个世道上钱财来的不易和艰辛,因而从不信仙佛鬼神那套。

    只想靠自己勤劳的双手,积极入世打拼,相信天道酬勤,努力终会有所回报。

    兴许是人各有志,偏偏又是天意弄人,教两个性子极端之人共同生活在了一起。

    有时李母竟也会心生怀疑,怎么这样一个怪胎没有遗传到自己身上半点优良品德。

    仿佛是世外之人,凭空落在我老李家一样,除了孱弱的身体遗传了李父之外,其他谁也不像。

    为了省钱,李母常会精打细算,客栈再忙再累也决计不请人,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客人吃剩下的饭菜更不舍得倒掉,全成了李家三人的家常便饭。

    所以他(她)们到底是爱自己多一些还是厌恶自己多一些呢?

    孤辰日,克父克母,生来不详?

    李太虚这样呆呆地想着,嘴里咀嚼着残羹剩饭,心里莫名觉得委屈,眼泪不自觉便流了下来。

    只是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这丢人矫情的一幕,往往会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安安静静地坐着。

    最好是挑一个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存在的地方。

    最好是从出生到死亡,永远这样默默无闻地来,悄无声息地去。

    不要干扰和影响到世上其他生灵的存在。

    对他而言,任何人的目光不论是善意还是恶意的,都会让他感觉浑身不自在。

    但就在这种环境之下,李太虚隐隐觉察到了这种目光,赶紧拭去泪水。

    顺着那道目光看去,却是一位身高八尺的粗犷大汉。

    那大汉立在店门口,阳光斜照,竟挡住了大半视线,在地上拖出一个高大威猛的影子。

    其油光蹭亮的臂膀上还杠着一柄五尺来长的九齿大环刀。

    嚣张至极地凝神向店内打量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躲在角落里的李太虚身上。

    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将李太虚衬得愈发渺小,以至于吓得他不敢上前迎客。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大汉扛着九齿大环刀,迈着坚实的步伐,铿锵有力地向着自己这边走来。

    每走一步都能在地上震荡起一圈涟漪,惹得店内食客纷纷侧目而望。

    看这汉子所来势头,多半不是客人,而是来砸场子的。

    那大汉数步之后,径直来到李太虚的桌前,与之对向而坐。

    九齿大环刀横摆于桌面,巨大的手掌放在桌沿两边,圆瞪着虎目,大喝一声:“小二,上酒…”

    与之相对而坐在角落里的小鸡仔子李太虚,被他这一吼,连带着空气和饭菜,都满是那大汉的吐沫星子。

    表情也随之显得有些难受,但看来是在强忍着,一点也不敢吭声的样子。

    “上酒,聋了吗?”

    大汉在没有得到回应后变本加厉的又怒吼了一声。

    李母在账台前听得动静,扭头看了看,立时破口大骂道:“你是聋子还是哑巴?听不到客人叫酒吗?”

    李太虚表情痛苦,扭了扭身子,似是想要起身却又行动不得。

    大汉瞧着李太虚的怂包样,大是痛快,不觉嘿嘿狞声笑道:“百忍堂真是窝囊废,老子看你能忍到几时。”

    说着一咬牙,似乎是加大了力道。

    李太虚则表情扭曲,两手紧紧握着桌角,正在承受着某种刑罚一般。

    原来这大汉一进门,落坐在李太虚对面之时,右脚便一伸,以泰山压顶之势,死死地扣在了他的左脚之上。

    李太虚起初也没太在意,想着此人面生得紧,自己与他又无冤无仇,应该不是成心的。

    是以压了便压了,也不敢使力将脚抽开,只好默默忍着。

    李母一贯的家风便是,在外老实一点,不要给我惹事生非。

    久而久之,李太虚的性子在强势母亲的压制之下,变得愈发胆小怯弱。

    能不与人说多两句话,就决计不会超过两句。

    换言之,便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当那大汉再吼出第二声时,千斤的力道源源不断自上传来。

    李太虚实在是受不住了,这才俯身贴在桌面上,低声恳求道:“大…大哥,你不小心踩我脚了。”

    大汉浑然不理,冷哼一声道:“老子踩的就是你,想要抽身,看你本事。”

    旁人看来,二人不动声色,并没有剑拨弩张的气氛。

    充其量只是一方剑拔了,另一方却将弩收了起来。

    李母见他半天也没动静,当即怒气冲冲地快步走来。

    边走边骂道:“你这没出息的玩意,好吃懒做,客人要酒你也装聋作哑,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李太虚同时承受着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

    在李母一巴掌即将打来之时,终于憋不住,委屈哭诉道:“我脚被他踩住了。”

    不想求助无果,反使李母忿忿骂道:“没用的东西,人家平白无故踩你干嘛?

    你不惹到人家,人家怎么会来欺你?

    想偷懒也用不着编这么烂的借口来污蔑客人。”

    李母自有自己的一套大道理,凡事都觉得自己是最占理的一方。

    遇到不明之事,首先便是不分青红皂白地责备自家孩子一番,以彰显自己的大公无私,可以为了正义而大义灭亲。

    其次再来秉公断案,如若真是对方错了,义正言辞地指摘对方亦可有理有据。

    除非触碰上了核心问题,她才会失去理智,使出咆哮功夫,比如说客人少给了一个铜板之类的。

    只听“啪”地一响,李太虚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李母一巴掌。

    然后李母侧身弯腰,想要看看是否真有其事。

    不料就在李母俯身看时,那大汉突然眉头一紧,右脚触电一般猛然缩了回来。

    “兔崽子,小小年纪就谎话连篇,老娘平时是怎么教你做人的…”

    李母见此情形,怒火更盛,不由分说又是一巴掌甩出。

    手抬半空,正要落下之际,忽地感到手腕一紧,虎口已然被人拿住。

    李母刚想发怒,转头瞧见来人却是一位翩翩潇洒的少年公子哥。

    那公子哥挡下李母的大手后,冲其笑脸盈盈道:“大娘,许久不见,还是这样性情爽直啊。”

    他将李母的火爆脾气形容为个性直爽,令其心下大快,脸色也跟着好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