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未满

    我是朱妍，身世比较坎坷，所以心理总是比别人多一份敏感。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就会看别人眼色了，一个眼神，一句话，都可能触及到我脆弱的神经。然后我读心一样看透别人，自己郁郁寡欢，再慢慢消化掉不良情绪。我承认我活得很累很清醒，又把控不了自己的心理，特别是妈妈过世以后，好像整个人都变得懂事又脆弱，我们的家庭总是别人口中的谈资，我无处安放的自尊心总是被踩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被人反复蹂躏。

    只有在学校，成绩拔尖的我，才感觉到自己的一点点自信，在学校，才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而不总是别人议论纷纷中的主角。

    四年级的时候，班上有个男生，笑呵呵地对我说：“朱妍你妈死了，以后你全家人都死了，你就是孤儿了哈哈。”我气到脸红涨，却不能做任何反抗。我害怕别人知道我没有妈妈了，也害怕人生的更悲惨。就是无能为力，理智也告诉我，并不能揍他一顿，我也打不过他，我一直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我会用条条框框来禁锢自己，让自己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该不该说的也一样。我也从来不会给老师告状，我不相信老师会站在我这边，我从小就觉得世上所有人都是嫌贫爱富的。把自己的痛处说出来，只会成为别人的笑柄和谈资。我只有当作没听见，带着不争气的眼泪离开围观的人群。

    人群中有个男孩子，他的眼神明显跟别人不一样，他不是看戏的，他是怜惜，是想出手帮我一样，深情脉脉。

    廖航，我们班的一个性格温和的小男孩。从幼儿园开始我们就是一个班的，但是我注意到他，却是到了四年级，在此之前，我觉得他在我眼里是没有存在感的。

    四年级的时候，我发现，每次我的目光落在班上扫射的时候，他都在看着我，然后我们对视上了以后，他又看向别处。放学以后，我走，他才走。他们家走小路是非常近的，可是为了跟我走一段顺路，他会选择对他而言超远的大路，很绕。每次我都是跟我发小一起回家，他在马路上，会刻意不跟我们走一边，有时候说话，有时候不说话。就好像他回家就是走这条路才更自然更顺路一样。然后到了分岔路口，我们回家，他会在路口趴在路边的栏杆上，看向我，直到我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我也是偶尔回头，发现他还在岔路口看着我们的方向，才知道的。

    五年级的时候，别的乡也来了一些学生，有些乡的小学只读到四年级或者五年级，而我们小学算特别大的那种，就成为了接收校。所以我们人太多，只得重新分班，我和他就不在一个班了。我们隔壁班，但是他依然会放学了在走廊故意玩耍，然后等我放学出教室，他也不玩了，跟在我后面一起离开，继续走那条大马路。

    直到六年级，又重新分班，我们依然不在一个班。他依然坚持每天放学等我一起走路，如果我先放学，我是不会等他的，只会跟发小一起回家，少个跟屁虫还是有些落寞，我也渐渐习惯了他这三年的跟随，虽然我们几乎没有多说过什么话。哪怕他偶尔到我们班上找他朋友，也会不自觉地在人头中找我，我看到他的目光，深情款款，十多年后回想起来，也是难以忘怀的。

    他在我心中，是个温润如玉的男孩子，默默守护我一样。那个时候大家又没有手机，他肯定也羞涩，从未给我写过信。但是他对我的眼神是根本藏不住的。如果说起初恋是谁，我肯定会说是他，但是我们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只是我被他感动，我感受到温暖，而彼此又没有戳破这窗户纸，我们那个年代的乖乖小学生还是太保守了些。

    六年级的时候，班上有些讨厌的男生喊我大嫂，因为班上有个讨厌的男生喜欢我。我觉得他长得也不好看，成绩又差，还老拿小石头扔向我，就为了引起我的注意。我很烦这个人，这个人，我一想起就满是厌恶。

    后来，上了初中，这两个人，都离开我的视线了。那个讨厌的男生成绩差去了差班，而廖航在另一个好班，虽然后来初二分班，我们又在同一个好班了，我俩也没有任何交集了。就是，自然而然的，大家又开始了新生活一样，好似小学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也确实没有发生过什么说得出来的谈资。直到上了大学，我们在初中班群里加了QQ，谈起小学的时候，他说那个时候非常喜欢我，满脑子都是我。早已物是人非，或许这个时候的释然在初二同处一个班的时候就可以摊开说，只是我们初二一个班的时候，已经无话可说了。

    初恋未满吧，算不上什么严格意义上的感情经历，就是回想起来小学时光，他总是会出现在夏天傍晚的大马路上，趴在栏杆上看向某个远方。那画面，好似夕阳余晖的温和与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