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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登高履危

    “苏耀卿过来干什么?”宋盈初不明所以。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正焦灼不安呢,哪有功夫管他?

    这没眼色的偏偏还要过来插一脚。

    宋书成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情愿地起身:“我去会会他,看看来者何事?”

    “爹爹,我跟你一起,要是没事儿的话,赶紧把他给打发走。”

    “宋大人,宋小姐!”苏耀卿隔着假山远远看到二人就连忙摆手高呼,撒腿一溜烟儿往这边过来。

    “天呐,怎么是他?”

    宋书成定步,眯着眼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看到苏耀卿的面容,脸色“刷”地一变,随即转身快步走回内宅,坐到椅子上,闭着眼,以手扶额,一言不语。

    爹爹前些天不是对他不是还大加赞赏吗?怎么今天一见真人就跟见了瘟神一样?

    这苏耀卿长身玉立,眉星剑目,一袭墨色长衫修身简约,长得挺帅,穿得也不俗,有那么不入眼吗?

    苏耀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小姐,我今天特意登门拜访……”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了墙上挂着的那幅顾恺之的画作。

    苏耀卿一时怔住了,他连连眨眼,伸手使劲儿揉了揉,又瞪大眼睛抬头仔细看了看,张开的嘴能吞下一整个鸡蛋:“这这这……”

    “这不是那年顾大师在洛水河畔画的那个洛神吗?

    这可是洛水河畔的洛神啊!”

    苏耀卿张开双臂,一下子扑过去惊呼道:“原来这幅画在这里……哇塞,我真的……这真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我好像……”

    “这疯子又来了。”

    宋书成听到苏耀卿这驴头不对马嘴的话,皱着眉头闭着眼直摇头。

    宋盈初也被他这对几近疯狂的行为也吓了一跳,感到十分震惊,她不理解。

    不就是一幅画吗?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至于吗?

    苏耀卿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依旧难掩激动的心情。

    他走到宋书成跟前,蹲下身子恳切地说道:“大人,很是抱歉,我收到书信,家中突发急事,家父数个藏画阁被水淹了,我亟需归去拯救藏画,在我离开之前,我一定要来拜访一下您,这副传世名画……。”

    想要这幅画,门儿都没有!

    宋书成却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耷拉个脸,根本不想理会他,只想让他赶快离开。

    这人对古玩收藏已经痴迷到封魔的地步,之前卖给他画的时候,这个人恨不得把他这些年收藏的所有古玩全部买断。

    贪!太贪!

    全给你了,我靠什么过活啊。

    苏耀卿又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那幅顾恺之的《洛神赋图》,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双手紧紧对握,眼神里净是星星。

    宋书成终于忍无可忍,他站起身,拉着苏耀卿的衣服,没好气地对他吼道:“公子,这是非卖品。”

    “您开个价,我出钱买……”

    “我再说一遍,这是非卖品,无价之宝,多少钱你也买不到。”

    宋书成情绪突然失控,“蹭”的一下起身,提着苏耀卿的衣领,把他推到柱子上,恶狠狠地重申道。

    “爹爹,且慢,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宋盈初见状连忙上前拉着爹爹。

    宋书成突感一阵无力,不由得把手松开来,往后推了几步。

    “冷静,冷静,要冷静。”宋书成喃喃道。

    苏耀卿吓了一跳,连忙抱着柱子,躲到柱子后面。

    过了一会儿,躲在柱子后面的苏耀卿,从后面探出个头,又看着那副顾恺之的画说道:“这幅画真是无与伦比。”

    见他还不走,宋书成气得又举起手来,准备轰他离开。

    “爹爹,冷静!”宋盈初连忙拉住爹爹的手臂。

    宋书成索性作罢,叹了口气,将身子转了过去。

    宋盈初一边扶着爹爹往里走,一边回头对苏耀卿说道:“苏公子,实在抱歉,家父今天身子有些不舒服,您要不先行离开?”

    “好好好,多有打扰,还请见谅。”苏耀卿深深地朝宋书成鞠了一躬:“那…那小的先行告退,那个……”

    宋盈初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转过身略带歉意地朝他点点头。

    “那个宋小姐,我们…我们再联系……后会有期哈……”

    你小子贼心不死啊,还敢打我闺女的注意,后会有你个大头鬼。

    后会无期,坚决无期!

    宋书成刚压下去的火又窜了出来,他甩开宋盈初的手,转身气冲冲地朝苏耀卿吼道:“你还不走?”

    “唉,爹爹!”宋盈初一边上前拉住爹爹,一边给苏耀卿使眼色:快走。“走走走,您老稍安勿躁,小的这就走,这就走。”

    苏耀卿吓了一跳,拔起腿就跑,脚后跟都快碰到后脑壳子了。

    宋书成在后面恶狠狠地朝着他的背影愤怒地吼道:“再见,再也不见。”

    苏耀卿离开后,宋书后知后觉,觉得血压飙升,一阵眩晕,脑子在嗡嗡地响着,愤怒和狂躁依旧在烈火中烧。

    “爹爹,怎么回事儿,你平时可是从来都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儿。”

    宋书成回过神来,看了看墙上的那幅画,感慨道:“这小子真是荒唐!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卖这幅画吗?”

    宋盈初摇摇头。

    “因为这幅画价值连城,如果没有鉴宝会,它将缔造一个传奇。”说着说着,宋书成又呜咽了起来。

    宋盈初看着父亲走到如今这般走投无路的境地,心中很是难受。

    爹爹年轻的时候入赘侯府,没过几年,母亲就意外离世,爹爹一人把他们姐妹俩拉扯长大,还没过纪念舒坦日子呢,偏偏又出了这事儿。

    她知道爹爹做的不对,但不管怎么说,那是她的爹爹啊。

    她没了妈妈,不能再失去父亲了。

    宋盈初侧过身,抬起头,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无所谓,随便吧,让那些大师们蜂拥而至吧,任凭他们鉴定吧。带上高倍琉璃镜,带上试铜水,带上炸药也未尝不可。

    管它呢,大不了到时候我跟他们同归于尽!”宋书成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扬了扬手,故作洒脱地说道,他已经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准备。

    宋盈初余光突然瞥见了墙上挂着的那幅画,一道灵光在脑海中乍现,脑海中突然浮现一抹高大的身影。

    她突然想到了那个夜晚,想到了那晚来她家偷画的那个人。

    那个江湖大盗的面容在她的脑海中渐渐清晰。

    不如让那个盗贼在大师鉴定之前把那尊鎏金铜佛像给偷出来?

    虽然想法很是冒险,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他都能来她家偷画?那去聚宝阁把鎏金铜佛像偷出来应该不成问题吧。

    都是偷嘛。

    不不不,这哪儿能叫偷呢?

    这都经原主授权了,顶多叫取。

    一个弥天大计慢慢在脑海里勾勒,宋盈初止住眼里的泪水,慢慢起身。

    欸?他叫什么来着?

    昨日那个大盗临别前留下的那句话突然回荡在耳边:王璟睿,胡姬酒肆,桃花源。

    宋盈初深吸了一口气,回头对爹爹说道:“爹爹,你别担心,我想到个法子,我出去一下,你在家等我,你放心,事情一定会有转机。”

    低着头正抽噎的宋书成抬起泛着泪花的眼睛,看着女儿,不解地问道:“你去哪儿啊?”

    “胡姬酒肆。”

    “去那儿干嘛?”

    宋盈初蹲下身,耐心地向父亲解释道:“我去找一个人,他或许能帮我们解决这个问题。”

    宋书成看着女儿,既不解又担忧,但如今,他也无路可走了,只能点了点头,应了女儿。

    宋盈初把手从父亲手里抽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要担心,爹爹,我去去就回。”

    刚刚从后门回来的宋凝初在外头瞧见父亲脸色阴沉,妹妹满面愁容就估摸着这中间发生了些什么。

    之前爹爹有意瞒着她们姐妹俩,但家里莫名其妙突然多出的画和越来越多的银两,让她也有所怀疑,以爹爹的俸禄来算,爹爹不吃不喝连续攒5个年头也攒不出这么多钱。

    既然东窗事发了,那就一起见招拆招吧。

    宋凝初走到父亲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又走到盈初身旁将她拉起,侧身对盈初身边的侍女玖鸢说道:“去备马,二小姐要去一趟胡姬酒肆。”

    “是,大小姐。”玖鸢应声而去。

    宋书成突然一阵慌乱,他捋着胡子,愣愣地注视着两个女儿,不禁出了神。

    他这半辈子都在全力保护他的女儿们,给她们最好的一切,本不想让女儿们知道这么多,可如今,女儿们却都在保护他……

    “姐姐,你刚刚全都听道了?”

    “嗯。”

    “姐姐,我和爹爹不是有意要瞒你的,怕你担心所以才……”

    “我知道,先别说那么多了,你不是要出去吗?你快去吧,切记小心,家里有我呢,爹爹这边,我来安抚,无论发生何事,我都在,你放心。”

    宋盈初连忙点点头,感动地快要哭了。

    从小到大,无论发生何事,都是姐姐护着她。

    “姐姐,我先去收拾一下。”

    “你且快去。”

    “玖鸳,你快去帮二小姐梳洗。”

    “是,大小姐。”玖鸳连忙应声,随二小姐而去。

    敷粉、勾眉,描红,贴花钿,涂唇脂……

    云鬟蝉鬓妆梳就,锦绣华服身上穿。

    经过一番打扮,宋盈初容光焕发,就算是阎王爷见了,都要酥倒。

    走出家门,姐姐已在马车旁等候。

    “切记小心。”

    “放心吧,姐姐,我去了。”

    简单地与姐姐道别后,宋盈初坐上马车,前往胡姬酒肆。

    马车在石板路上颠簸,宋盈初端坐在车厢内,脸不变色心不跳。

    画满市,风侵衣,星斗气,郁峥嵘。

    此次前去,不成功,变成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