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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悬赏令

    浙江,临海的一个小镇。

    小巷内摆地摊的老农满脸皱纹,麻袋上的蔬菜散着泥土的清香。

    裴浪套着一件宽松卫衣,发白的牛仔裤,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坐在塑料凳上喝着一杯咸豆浆。

    略显慵懒的眼睛不时瞥过小巷,直到一个人映入眼帘,他搅动勺子的手一停,转而从裤兜里掏出一叠悬赏令。

    为首一页的悬赏令上画着一个人像,但纸上的墨水早已糊地看不清了。

    裴浪小心翼翼翻过这一页,往下翻着,翻过四张后定睛瞧着一张带有人像的黑白复印悬赏令。

    “重大文物犯罪在逃人员,李XX,身高1.78米,八字眉、单眼皮,体态稍胖,带福建口音。”

    裴浪抿着一口豆浆,吐出舌头卷进唇上的葱花,对着黑白图片便确定了八成,只差最后临门一脚。

    他将一叠悬赏令揣进兜里,从凳上起身,端着咸豆浆朝着迎面而来的男人走去,随后就是一个踉跄。

    “哎呀,不好意思,泼到你了。”

    裴浪端着半碗咸豆浆满脸愧疚地盯着男子衬衣上的湿迹。

    “肖搭波!塞林木!我衣糊都给你拢脏了!”男人唾沫横飞地指着裴浪,竖着眉抬起手来。

    “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有时起~有时落~”

    悠扬而温柔的铃声让男人缩回手掏出手机,瞟了眼屏幕上的名字走开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怒瞪一眼裴浪。

    裴浪皮笑肉不笑地颔了颔首,待男人转身后便抬头看了眼天色。

    墨云欲滴,重阴未解。

    九成九了。

    将半碗飘着葱花的咸豆浆放在塑料凳上,他抄起凳旁的黑伞跟了上去。

    半小时后,裴浪倚在一潮湿生藓的斑驳白墙上,一扭头,便是一块用生锈铁钉挂着的路牌。

    “桃渚镇虎山路XXXX”

    白墙后的院内不停传来男子的声响。

    “我噶里共.....”

    “林被哄力系......”

    “赛林木,空坎仔.....”

    裴浪掏出手机,选择一个备注为“警官”的号码填上地址编辑好了短信,伸出拇指点下发送后就要走开。

    “风头过去,挑几个囝仔去琉球.....”

    裴浪眼皮一跳,刚刚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指节分明的手掌握紧了黑伞。

    他一向以来都不理解的一件事,无论是人贩子,老鸨,乃至绑票土匪,为何能将一个人标上参差的价格,就理所当然认为那是件货物。

    “嘭!”

    一脚踹断门闩,裴浪手持黑伞,眼中带着凶意,踩在门槛上。

    拿着手机贴在耳边的男人先是一愣,紧接着破口大骂。

    “里个赛林木!”

    男子将手机揣进兜里,敛起衣袖走过来,挥出胳膊一拳砸向裴浪的下巴。

    裴浪盯着那冲拳直刺自己面部而来,手腕一转反手握伞将伞尖对着男子的手肘刺去。

    速度之快男人根本没看清就觉得手肘酸疼难忍,拳力也随之卸去。

    裴浪松开黑伞右手捏住男子手腕,左手猛按男子肩头,咔吧一下就将男子胳膊卸了下来,将男子整个身子扭了过来,抬腿一脚踢在他膝盖窝内。

    男子止不住地跪在地上,吭哧着还想挺起身来,却发觉有只手搭在了自己的后脑勺处。

    “嘭!”

    裴浪掐着男子的头抢地,直撞碎了地上铺着的红砖,见男子的挣扎弱了许多,伸手入裤袋刚掏出尼龙绳就瞳孔一缩,一脚蹬在地上整个身子往后退去。

    一道寒光划过,男子脑门血泥粘连,面目狰狞,右手上握着一柄短刀直指裴浪。

    对此,裴浪神情淡漠,捏住伞把从黑伞中抽出了一把木刀,两面均顿的木刀。

    哒哒哒。

    雨点落在灰瓦上渗了进去,好似填了些墨意。

    男人冲了过来,手中的短刀直突裴浪面门。

    面对着刀刃的裴浪眼神平静,右手持剑柄旋刀而出,扯着风声径直砍在男人持着短刀的手腕上。

    男人的手腕硬生生折了下来,五根手指瘫软,张嘴就要痛呼。

    “嘭!”

    裴浪扯过男子的油腻头发按下,一膝击猛地砸在他下巴处。

    牙齿对撞声令人头皮发麻,男子闷哼一下把痛呼全咽了下去。

    抽出尼龙绳将男人的双手双脚捆住,裴浪捡起伞身将木刀收了回去撑伞在雨中。

    “我记住你的脸了。”

    男子嘴里血液夹杂着碎齿含糊不清,脸颊贴着石砖,阴恨地望着眼前的持伞人。

    裴浪持伞淋着雨默然了一会儿,忽而露齿森然一笑。

    “你最好记得牢些,到时候别认错人了。”

    用破布堵上男人的嘴后,裴浪迈过门槛,合上木门,听着门内堵嘴后“呜呜呜”的呜咽声,满意转身顺着小巷撑黑伞离去。

    他在手机屏幕上打上“已完成,照旧等领悬赏后发你”发出,收件人的备注是“菩萨蛮”。

    吧嗒。

    收起手机的裴浪停了下来,耳边很快传来另一声驻足踩雨声。

    吧嗒。

    那声响是那么的近,近到几乎在耳畔响起,近到裴浪感觉脚踝被雨水溅到一凉。

    是同伙!

    黑伞之下,裴浪眼眸中惊骇欲涌。

    “嘶啦!”

    从黑伞中抽出竹刀,寒毛林立的裴浪眼中冒着金光,一脚踏飞雨点,以左脚掌为轴心,右腿微蹲发力回身,左脚跟进回转,右脚轻点接力,回身同时上步下劈。

    木刀剌起雨皮。

    辛酉刀法,丁字回杀。

    “哎呀,差一点就被砍到了。”

    一位身披棕色风衣的男子后撤三步站在雨中,细密如针的雨幕席卷着他,雨水滴在风衣上整颗弹走,并未在风衣上流下半点雨渍。

    裴浪收起了黑伞淋在雨中,右手持木刀,左手持伞身,隐隐有了双刀架势,眼角余光向上探去。

    小巷之上的天空,黑云蔽日,雷光四溢,如有龙蛇肆虐。

    “你是谁?”

    裴浪暗自掐了一下手心,用疼痛来确认自己不是在某个梦中。

    “身手不错,这年头有这身手和胆魄之人不多了,还接悬赏令有点意思,嫉恶如仇?还是缺钱?”

    风衣男子从风衣中掏出一叠悬赏令看着,雨点在纸上飞溅跳舞。

    裴浪默默伸手入湿透的裤兜未摸到悬赏令心中便冷了三分,盯着风衣男子手中的悬赏令眼神冷冽。

    “把它还给我,我不会说第二遍。”

    “呀,这张悬赏令都看不清了,你还带着干什么?”

    风衣男子拎起第一张年久发黄的悬赏令细细看着。

    “别动它!”

    暴怒的裴浪左手反握刀柄,一脚踩在雨泊上冲了上去。

    风衣男子嗅了嗅悬赏令,突然张嘴一把将悬赏令吞了下去,嘴巴还不停咀嚼着。

    “吧唧吧唧。”

    “你找死!”

    裴浪左手向右手送刀,右手抓住刀柄反手上撩抹向风衣男子的脖子。

    风衣男子仿佛没有看见那狠辣抹来的木刀,而是从口中吐出了悬赏令,笑着将它摊了开来。

    “噔噔噔噔!”

    木刀停在了风衣男子的脖子侧,裴浪看着面前的悬赏令,漆黑的瞳孔颤抖着。

    在那悬赏令上,原来模糊不清的墨迹竟清晰了许多,能大致看出人像的轮廓,这是何等的匪夷所思,却又让裴浪的心跳骤然加速。

    “你能把它复原?”

    裴浪将木刀抵在了风衣男子的脖子上。

    “可以。”风衣男子拖了个长音,“但是差了点东西,需要你去取。”

    “在哪?”裴浪盯着风衣男子。

    “你要去么?去了可不能后悔了。”

    风衣男子用舌头舔了舔嘴角的雨滴,巷子内的风越来越大了。

    “少说废话。”

    裴浪眼中闪过狠辣,攥着刀柄的手愈紧,但下一秒从瞳孔深处涌出的惊诧冲散了狠辣。

    小巷汹涌而来一股银涛,眨眼间便将风衣男子吞了进去,裴浪转身想跑却怎么也来不及了,也被银淘一口吞下。

    银涛中的青苔与蜗牛翻滚,银涛外的墨云与雷束倾倒。

    “去取东西,你这双眼睛不行,送你一副。”

    伴随着风衣男子诡异的话语,一对血淋淋连带的神经的眼球顺着银淘游向裴浪,活像两颗巨大的丑陋蝌蚪。

    “咕噜咕噜咕噜~”

    怒吼你大爷的裴浪却只能发出这可悲的声音。

    失去意识。

    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