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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花街之战(四)

    窄巷碎砖凹凸,土墙斑驳生苔,矮墙探出些许红杏。

    一行人奔驰而过,脚踩碎砖,衣抹苔藓,头撞红杏。

    “这帮倭寇真他娘属狗的!”

    一袭衲衣上沾着碧油,慈山和尚提着铁棍回首面目狰狞。

    成群的刀枪在矮墙上掠过,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就在墙后。

    “前面也被堵了。”

    持着大枪在前开路的张参驻足,眼前的矮墙上赫然也是成片的长矛。

    “妈的,跟这帮倭奴拼了!”

    姚汝舟目呲尽裂,右手拔出长剑,剑鸣之声回荡在巷道内。

    “你们只管往前冲,我来殿后!”

    慈山和尚背过身来,手中九丈铸钱铁棍一震。

    在前开路的张参绕过一弯,转过身去,只见一髡头人脸近在咫尺,而他的脸庞也瞬间变得狰狞。

    “倭奴!”

    双手在狭小巷道内提枪而起,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枪锋在日光下闪烁不定,划过一道光影。

    “噗嗤!”

    一记朝天枪将倭寇的胸口桶了个穿,几滴血水滴在竹笠之上,笠下的双眼怒瞪着。

    在他眼前是一把把黑洞的铁炮,下一瞬就亮起璀璨火光,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直让人脑袋发蒙。

    “嘭嘭嘭嘭!”

    火光刺眼,张参咬着牙将手中的大枪往回缩,让那扎在枪头的倭寇挡在身前。

    密集的弹丸飞射,溅起数朵血肉之花,露出森森白骨。

    躲在倭寇尸体之后的张参哪怕回枪及时,还是受了点轻伤,舔了舔嘴角的血液,摘下那被轰掉半边的斗笠,半边脸上满是血点。

    一轮铁炮射出的倭寇们刚想收起铁炮就见到了一道森冷剑光,被剑光盯上的倭寇仓促之下根本掏不出长刀来只得举起铁炮格挡。

    但那剑光却如刁钻的灵蛇,绕过铁炮从他的脖颈处抹过。

    枪管冒烟的铁炮坠在地上,倭寇满脸惊恐地握着脖子跪下,血液顷刻间染红了他的双手。

    “啪!”

    姚汝舟一脚踹在那髡头上,狠狠啐了口唾沫,脸上的血珠划下,配上头上的血色武士巾和缠着绷带的半截左臂更显凶戾。

    “还想铳你大爷?下辈子投个好胎给大爷打打手铳吧!”

    明人剽悍冲突,倭寇提刀迎上,巷内皆是怒吼。

    窄巷之内,猩红染石板,苔藓滴血珠,弹丸碎白墙。

    张参与姚汝舟在前,慈山和尚在后,过两条街的功夫,张参和姚汝舟就已浑身带伤,慈山和尚更不用多说,满身的伤疤冒着缕缕白烟。

    若非不是慈山殿后挡住大量倭寇,若非不是狭小巷道让倭寇难以围剿,他们怕是早已浑身扎满了长矛。

    “一百一十九。”

    从一倭寇喉头抽出枪头,张参胸口起伏,嘴鼻渗血,染红了长髯。

    “这时候还搁这数数呢,要不要把我杀的赊给你,凑个吉利数,过了今日怕是也再没机会了。”

    姚汝舟用手背抹了把眼眶的血沫,咧开嘴白齿缝内渗血,笑容痛快而悲烈。

    “永远也凑不够啊。”

    张参喘着粗气,大枪撑在石板之上。

    又是一队倭寇提着长刀迎面而来,张参一口咬在累得颤抖的手臂上,姚汝舟咬紧系在剑和手上的布条,眸内含死志。

    “伏下身来!”

    冷冽的女声从头顶传来,众人仰头,见得那祝妇散着一头黑发立于屋脊之上,掷出了手中犹如蒺藜般的陶罐。

    花街城外场景还历历在目,一行明人管都不管那冲来的倭寇,全部扑在了地上。

    而搞不清状况的倭寇仍旧嚎叫着冲了上来。

    “嘭!”

    陶罐在倭寇群中炸开,汹涌而出的火浪汹涌,那如蒺藜般多刺的罐身炸裂开来,锋利瓷片更是直划得倭寇皮开肉渣,遍地哀嚎。

    白墙硬生生被炸断了一段,石砖倒了一地。

    “快点出来。”

    祝妇说罢从屋脊上一跃而下,张参和姚汝舟踉跄起身,领着一行人踩火走出断口,待殿后的慈山和尚从断口中走出,祝妇又往里丢了一个陶罐。

    “怎么没见裴浪?”

    祝妇头也不回地领着众人行走在巷内,纤细的手上不知何时又握住了一个陶罐。

    “裴兄弟之前去城口之后就再没和我们碰面了。”

    看到这如蒺藜般的陶罐,姚汝舟不禁咽了口唾沫侧开贴着墙走,生怕祝妇一个手滑。

    身后倭寇的哀嚎可是清晰入耳。

    “计划有变么?还是说好的地方会和么?”

    祝妇蹙了蹙眉,想到裴浪之前向她要的东西。

    这家伙...不会是....

    “对,去裴兄弟之前说的那地。”

    “就在城西廊亭桥会和。”

    张参与姚汝舟偏头看向城西,那是裴浪定下的巷战之后的集结点。

    ......

    花街一民居内。

    “呲啦~~”

    刀刃划过红罗幔帐,一披发赤身倭寇在三面棱花的床上又蹦又跳,随后又好似见到了什么好东西,三步作两步跑到一金漆桌子前抓起一顶青绢唐巾胡乱戴在头上,尖声笑道。

    “有搭噶!(太好了!)”

    “嗨!”

    旁边有一浑身上下只穿条兜裆布的倭寇附和着,双目湛然有神。

    “真帅啊!我穿着也太帅了!”

    歪戴着青绢唐巾的倭寇在铜镜前扭动着脑袋,活像是一只猢狲在抓耳挠腮。

    “嗨!”

    穿条兜裆布的倭寇重重点头,很有捧哏的天赋。

    “你说回堺市能换多少钱?能不能换一柄铁炮?”

    赤身倭寇摸着头上的唐巾笑着,露出硕大的牙洞。

    “嗨!”

    “嗨什么嗨?你是有什么毛病么?我在问你问题啊!”

    头顶唐巾的赤身倭寇愤懑扭头,顿时脖颈一凉,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只觉喉头一股浓重血腥味涌出,随后双膝跪下,昂起头死死盯着眼前之人。

    附和着的正是穿上兜裆布扮做倭寇的裴浪,他伸手摘下眼前倭寇头顶那顶唐巾,任由倭寇瘫软在地,从脖颈处涌出的血液染红地毯。

    他凭借一窝蜂在城口宰了一堆倭寇,拖延了不少时间,但却来不及回撤,换上倭寇的兜裆布扮做倭寇才没被涌入花街的倭潮所淹没。

    摘下唐巾戴在自己头上,拎着滴血长刀的裴浪迈过尸体,来到帐幔旁挂着的衣架里翻找着,好一会后才开口道。

    “还好,不用光着两条腿,这兜裆布到底是什么鬼玩意。”

    松了口气的裴浪翻出一条红色马尾裙穿在身上,遮住了两条光着的腿,来到金漆桌子前照了照铜镜,检查了一下仪表之后扛着长刀头也不回地出了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