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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刚刚踏入伏天,天空便掀起了滚滚热浪,太阳犹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肆无忌惮地炙烤着大地。炽热的气温让河中的鱼儿怯生生地躲藏在水底,不敢轻易探出水面;鸟儿们也纷纷躲避进郁郁葱葱的树林,不敢贸然展翅高飞。就连村里那平日里活泼好动的狗狗们,此刻也收敛了往日的嚣张,不再肆意吼叫,只是一味地伸着舌头,喘着粗气,仿佛在努力平复这燥热带来的不安。

    在这样的天气里,老姥爷的家中更是充满了躁动与不安。用老姥爷自己的话来形容,就是“王八钻灶坑——憋气又窝火”。

    小立离世后不久,一家三口便悄无声息地搬进了我们村子。他们尽量压低响动,不希望引起任何涟漪。然而,这次搬迁背后却隐藏着一个沉重的事实——他们以儿子的生命作为了沉重的代价。尽管村民们内心充满了好奇,大家都想不通,为何有人会在遭受如此欺凌时选择沉默,以至于邻里间竟发生了这样惨烈的事件。那些心怀善意的人们无法理解这种忍气吞声,也许,只有那些曾经身受欺辱的人,才能深刻体会到这份无奈与痛苦。

    面对欺辱,结局往往只有两个:要么在一次忍无可忍之后奋起反抗,要么选择默默忍受,直到“习惯”。这与家暴的循环如出一辙,一旦开始,便可能是一次又一次的重复。小立的去世,虽然并未惊醒他那沉浸在悲痛中的父母,却唤醒了村子里所有原本安分守己、与人为善的老实人。

    大舅家的老幺小文,驾驶着拖拉机往返两遭,就这样利落地完成了小立父母搬家的繁琐事务。他们暂时在老姥爷家的西下屋安顿下来,这里,将成为他们新的栖息地。

    老姥爷一家围坐在土炕上,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静默。老姥爷默默卷起一支旱烟,深吸一口,吐出的烟雾似乎带着无尽的愁苦。一家人的心弦紧绷,外孙子的离世给这个家蒙上了难以抹去的阴影——他们在村里受够了欺凌,又失去了一个儿子,无法再待下去,只能搬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这样的经历,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难以承受的屈辱与痛楚。

    “以后,咱们就好好过日子”老姥爷抬起头,侧脸看向小立的父亲,眼中充满着恨恨而又狠狠,“我看谁还敢欺负你们。再说你——”他顿了顿,语气中透露出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是个站着尿尿的老爷们,啥事儿都得自己扛起来。横竖不过是个死,你身为父亲,得为孩子撑腰,这怎么还反过来了,让半大的孩子去冲锋陷阵?你啊,也真是个当爹的,哎!”这番话,为这场简短的家庭会议画上了句号。

    几个小舅子看着眼前这个被欺负得抬不起头的姐夫,心中除了愤怒也别无他法。按理来说,这么懦弱的孩子他爹,又遭遇了这样的不幸,失去一个儿子,当妈的怎么可能还过得下去?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个不争气的姐姐竟然还在坚持,甚至没有责怪自己的丈夫。她只是一再强调是邻居的欺负让他们无法安生。当老姥爷用她常说孩子的那句话“屯邻咋不欺负别人呢?”来质问她时,她只是沁沁个脑袋,无言以对......”

    小文白天忙着帮人搬家,一不小心就耽误了原定的拉货计划。眼看天色渐渐暗下,他急忙启程前往兴顺号村,迅速完成了一趟货物运送至米镇的任务,然后又火急火燎地往家的方向奔去。夜色如幕,星光闪烁,他孤身一人驾着拖拉机在国道上飞驰,宛如一道迅疾的光影。

    小文身材适中,虽刚满十八岁,却已显得分外精神。他面容俊朗,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双眼皮的线条优雅且富有神采,仿佛是大舅家的骄傲标志。他不仅外貌出众,更是勤劳能干的典范。无论是操持拖拉机熟练耕地,还是闲暇之余巧妙利用拖拉机拉货,他都游刃有余,收入也颇为可观。

    去年,小文与青梅竹马的小学同学喜结连理,他们的婚姻自由而浪漫,没有繁琐的十媒八聘之礼,一切都进行得顺利而美满。作为家中的老小,他理所当然地接过了大舅家西屋作为婚房。如今,他的妻子已身怀六甲,预产期仅剩一个月,孩子即将来到这个充满爱的世界。面对即将到来的新生命,小文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期待。”

    小文距离温暖的家还有几里之遥,那台老拖拉机却轰鸣着向前挣扎。突然,发动机里传来了“噗嗤噗嗤”的异样响声,像是老伙计在喘息。小文心弦紧绷,默默祈祷:‘老兄,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要到家了。’这台拖拉机已陪伴他们多年,多亏了大舅的精心修理与保养,才能一直驰骋在乡间的小路上。

    小文自小就对这台拖拉机充满了好奇与喜爱,一有空就喜欢围着它转,琢磨着它的每一个部件。每当出现什么小故障,他总是亲自动手修理,乐在其中。然而此刻,他们正身处漆黑的国道上,孤独而无助。万一这老伙计半路抛锚,那可真是个不小的麻烦。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小文心中的担忧竟成了现实。伴随着“噗噗”声的逐渐微弱,拖拉机终于熄了火,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车灯的亮光也一点点地黯淡下去,直至彻底淹没在黑暗之中。小文焦急地尝试了几次启动,可那老伙计却像是铁了心一般,怎么也不肯再发出半点声响。

    小文深知,在这漆黑的国道上,没有了灯光的指引,危险重重。同方向的车辆疾驰而过,万一没注意到他们,后果将不堪设想。他试图凭借一己之力将拖拉机推至安全的路口范围,可那沉甸甸的机身却纹丝不动。

    情急之下,小文迅速掏出了手电筒,掀开了发动机的机盖。他瞪大了眼睛,仔细寻找着故障的源头,心中默默祈祷着能尽快找到问题所在,让这台陪伴他们多年的老伙计重新焕发生机。

    按常理来说,小文本该利用手中那明亮的手电筒,为同向驶来的车辆提供一紧急的导向信号。这一举动不仅能及时引起其他车辆的警觉,有效预防追尾事故的发生,更能让那些迎面而来的车辆得以在第一时间发现状况,齐心协力将故障车拖至安全地带。然而,小文毕竟年轻稚嫩,未曾经历过此类险境,对悄然逼近的死亡毫无察觉。在那漆黑的国道上,一辆没有车灯照亮的故障车静静停靠,仿佛正在无奈地等待着死亡的不期而至,犹如在寂静中听到了死神的召唤

    “咣”的一声巨响,犹如雷霆万钧,瞬间撕裂了夜的静谧。一辆挂车狠狠追尾了那辆正在路上修复的拖拉机。小文,那时正在专心检查发动机,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像断线的风筝一样甩飞出去,他的生命,在这一刻如断弦的琴声,戛然而止。

    大舅焦急地盯着钟表,时针已经指向了半夜十点。按照常理,这趟送货来回不过四十多里的路程,小文早该回来了。等待中的焦虑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烤得他心神不宁。终于,他再也坐不住,和福吉大哥各执一手电筒,骑上自行车,沿着小文必经的国道急匆匆地寻去。

    没出几里地,警灯闪烁的光芒就映入了他们的眼帘,路障已经设起。大舅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也许是父子连心,他隐隐感觉到,前面那个被围起来的事故现场,小文就在其中。

    这是一段上坡路,大舅顾不得什么,扔下自行车就往前跑。灯光晃过一堆残骸,他看清楚了,那正是他们家的拖拉机。大舅心如刀绞,他冲破警戒带,发了疯似地在里面寻找自己的儿子。警察看见有人闯入,刚要驱赶,却看见大舅那悲痛欲绝的表情。有经验的警察试探地问:“你认识吗?”大舅用颤抖的声音回答:“人,人怎么样了?”警察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向路肩一块白布覆盖的地方:“在那里。我们没找到身份证,所以一直没能联系到家属。”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地继续说,“我们接到报警赶到现场时,人已经停止了呼吸。”

    大舅仿佛被抽空了力气,瘫坐在地上。福吉大哥急忙跑过去,带着一丝侥幸心理掀开了白布。万一不是小文呢?万一只是车相似呢?无数个“万一”在他的脑海中闪现。然而,当白布掀开的那一刹那,他看见了熟悉的衣服,看见了那张已经被鲜血模糊的脸。是的,小文已经不在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击碎了他们心中最后的希望。

    噩耗传回村落,恰巧在家的母亲听闻后,再一次崩溃地捶地痛哭,她失去了一个侄子,又一次以白发人的身份送走了黑发人。

    又一个鲜活生命的消失,又一个生命半路横死,这个家又一次被一种邪恶的说法笼罩着。大舅更是在自我谴责,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自己,是他年轻时候猎杀的狐狸回来报仇了。然而村民们却有着另一种说法,他们认为是白虎煞在作怪。并且还有另一种附加说法,白虎煞有了反噬的作用,秋子溺亡、小文的车祸,只是这一系列不幸的开始。

    传言越来越盛,就连老包家被笼罩在了一片恐慌和绝望之中,他们的小儿子传言中不能生育,大孙子上个月确诊心脏病,这一家似乎陷入了无尽的诅咒之中。

    包树家的小儿子成婚已逾两载,儿媳妇的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对外,他们总是以年轻人暂不想要孩子为由搪塞过去,然而私下里,他们已多次秘密踏足医院,寻求生育的希望。残酷的现实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确实是不能生育,这对于一个男人,尤其是在这乡土气息浓厚的农村,不啻为一桩难以启齿的屈辱。

    想当年,二占子婚后数年膝下犹虚,便饱受乡邻的冷嘲热讽,包树也未能免俗,曾加入讥笑的行列。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自己儿子遭遇这般窘境。包树靠杀牛起家,殷实的家底引来了不少闲言碎语,人人都说老牛是大牲口,杀之恐会招致天谴。但包树心里清楚,比起穷困潦倒,那些所谓的报应又算得了什么?

    想当年,自己的女儿身患侏儒症,那时候的自己尚算是个心地善良之人,除了年关时节宰杀几只小鸡,连猪都未曾染指。可谁又能料到,这般谨小慎微的自己,竟也会生出一个侏儒孩子。然而,这一次他真的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小儿子的不孕不育像一道魔咒,笼罩在整个家族的头顶。

    上个月,大孙子被带去遥远的BJ检查身体,诊断结果令人心碎——心脏病。那个才四岁的孩子,在父母的带领下,踏上了前往首都的求医之路。同座的旅客看着这么闲孩子,要遭这么大的罪,实在是可怜,下车前忍不住扔下了五百块钱,算是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这个孩子,他的生命之火如此微弱,似乎随时都可能熄灭在这个多舛的人世间。

    包树面对接踵而至的厄运,心中的无奈与恐惧可想而知。他只能默默祈祷,希望上天能赐予这个家一线生机,让他们的子孙能够健康地延续下去。

    想当初,自己固执己见,一意孤行,对邻里情谊视若无睹。执意将房子建得比邻居向前扩了半米,比邻居的房子还要高出一截。如今,邻居家痛失两子,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是血与泪铸就的深仇大恨!听闻那白虎煞作祟,反噬之力无比强大,以至于他们的大孙子也患上了心脏病。每晚,包树在床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他与妻子反复商议,该去哪里寻得一位阴阳仙人,来破解这场劫难。若实在无法,他们甚至不惜将房子推倒重建,只求能挽回一些昔日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