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长痛不如短痛

    父亲没有文化却成了母亲唯一庆幸的事，母亲经常会拿父亲没有文化来说事。“要是你父亲有文化，就不会有你们了。”

    因为那几个提干的人，最后都跟自己的老婆离了婚，重新在矿里娶了矿里有文化的女人。在母亲的眼里，总觉得父亲有了本事与机会就会休了她这个目不识丁的女人，要是那样真的就这不会有我五姐妹。

    父亲余味深长的盯着我说道：“建华，你只要扪我好好读书。就算伢佬借唔到票，伢佬我取霍卖血，卖时佛眼我呀喂供你读书。”

    父亲虽然只是打了个比方，要去卖屁股，卖血、卖肾。可是这话很沉重，压的我无言以对。因为此话的意思就是父亲去卖身也会供我去读书，卖身代表什么，代表一个人的尊严。女人可以卖身，男人卖身卖给谁。

    说这样的话一般都是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代表一个人的决心。

    父亲看着我立刻负气而走，对着我无奈的说道：“地佬我取霍扪你借票，借不到我取霍卖血。”我只能默默的低下头感到无比的难受与伤心，我知道父亲的那种，卖血、卖身、卖房是一种比喻，也是父亲要供我读书的决心与宣誓。可是我又怎么忍心让父亲去为我去做这一切，就算我读书读出去了我又怎么能够心安理得。假如靠父亲的卖血、卖身换来的钱供我读书，学校的板凳我又怎么坐的下去。看着父亲负气的出了门，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如果为了让我去读书，父亲去卖了血，我的心里更是一种罪，这种罪我承担不起，因为父亲本来就是一具风烛残年之体。

    我默默的目送父亲走出大门，走在滚滚热浪之中，毒辣的太阳立刻让父亲的身子颤颤巍巍起来，颤颤巍巍的身子立刻也咳了起来。一路咳嗽，一路跄踉的走向村头的乡村公路，我知道父亲要去哪里。

    要么是去丰田我姑妈家里，因为姑妈家有两个男人都是铁山垅矿里的工人。工人算是个铁饭碗，也算是个香饽鋍，在这穷乡僻壤当中，也就数他们口袋里有点钱。为了一个长期饭票，在这十里八乡的，谁家的姑娘不想挑个矿里的工人嫁了。

    要是姑妈家凑不齐，父亲准保去二舅借，因为二舅是个铁匠，在闲的时候会走街串巷去打打铁能挣点钱，而这些人在娶大嫂的时候父亲都向他们借过。但是这次不知道父亲要向他们怎么张口，要是我肯定张不了口，因为上次借的钱父亲都还没还。

    不管父亲借不借到钱，我也不管哥哥嫂嫂往不往家里寄钱，我的心意都已决，那就是像同村的小时候的伙伴疤脚、懒猴、蛤蟆、泥鳅、狗子一样去学弹棉花。不但能学上门手艺，一个月还有几十块的工资。

    而且在农村人都说，家有千两金，不如手艺人。别的不说，就说说我们村里那几个木匠、泥匠，那一个不是比一般村民活的滋润。有了一门手艺，就像有了一股长流水一样，反正东家不做，西家要做，一年到头总有收入。

    再说这几十块的工资都顶的上父亲的养老金，有了这几十块可以给父亲分担很大压力，有了这几十块钱足够让父母在村子里买上几百斤的无烟煤，再也不用担心有没有柴烧了。

    买了煤，多余的钱还可以让父亲买瓶麦乳精或进山向蜂农打几斤蜂蜜，要是不买那些东西，父亲可以向村中屠户经常买个半斤、二两的排骨炖石耳，这些东西对父亲肺都特别的有帮助。

    我再也不想看到父亲为钱而愁眉苦脸，我再也不想穿哥哥们的破旧衣服了。所以我早就下定了决心，要去弹棉花。不管父亲阻上也好，不阻止也好，反正我都跟别人说好了。

    除非父亲打断我的腿，不然谁也阻止不了我。而且我还知道，就算我考的上高中，就凭父亲那几十块的养老金，他供不起我上高中。

    最终的命运，我只会落的像大堂哥一样。大堂哥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考上大学的人，他考的可不是普通大学，可是人人羡慕的青华、北大。就因为伯父没钱让他去读书，最终文质彬彬的大堂做了一名木匠。

    也许在禾丰镇上大堂哥是那十几年唯一考入青华、北大的学生，可是就因数伯父家没有钱，就断送了大堂哥的命运。

    长痛还不如短，所以我才会暗暗决定要跟村中同伴的师父去广东，我要挣钱，挣很多、很多的钱，就像杂志、小说里说的那些富豪一样，从此让父母过上幸福无忧的生活。

    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我的心里忍不住的悸动，一颗驿动的心早已飞到九宵云外，飞到了改革开放前沿的广东，恨不得立刻就逃离这个一贫如洗的家。

    一九九二年是曾建华苦难的一年，也曾建华第一次逃离家乡开始流浪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