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苏小公子
秦杳脸色如常,不疾不徐道:“不是。”
一拳打在棉花上。
县令听得一噎,好不容易攒起的气势差点儿一齐泄去。
他盯着秦杳皱了皱眉,眼神挣扎片刻,拍案道:“传证人!”
不消片刻。
差役带上来一个黑瘦男人。
男人一面战战兢兢地走上堂,一面用余光将堂中之人尽皆扫视了一遍,看到秦杳时,目光里闪过一丝纠结,转瞬即逝。
那位大人说,这公堂之上生得最美的女子便是此番要诬告的人。
这倒容易辨认,一则这姑娘着实貌若天仙,二则这堂上仅有这一位女子。
但,既是罪妇,又怎能在公堂上站着?
古怪!古怪!
县令问:“刘六,你可认得堂上之人?”
刘六立即睁大了眼,一脸惊讶地指着秦杳:“认得认得,她就是明城怡红楼的月容姑娘。两年前花街游行,小人见过她,一模一样,就是年岁稍长些。”
黄兴天嘴角暗暗翘起——
权势当头,一个卑贱如草芥的村妇哪里有说得上话的份!
秤早就偏了,任你多清白,也能把你按进酱缸子里泡一遭。
若秦杳一早顺从了他,哪里会这诸多波折,吃这些苦头。
她既然要选那小白脸,就势必得为自己识人不清付出代价!
黄兴天斜眼瞥了秦杳一眼,眼角挂着一丝高高在上的嘚瑟。
“你再看看这堂上可还有你认识的人?”县令又道,说完目光收落在苏铭身上。
刘六毫不迟疑地看向黄兴天,半息打量后,一脸惊恐地朝后挪了稍许:“他,他是李旦!大人!就是与月容私通,杀害郑家满门的李旦啊!难怪明城上下到处都找不到人,原是来了桃源县!大人可千万不能放过这厮!”
刘六说得激昂亢奋,仿佛自己追查数载,终于找到了真凶,十分的真情实感。
县令老脸一木。
黄兴天的得意凝固在眼角。
黄家仆众面面相觑,直抓脑袋。
苏铭双手抱臂,长眉微挑。
公堂外的百姓也看傻了眼,一小撮人发出闷笑。
黄兴天素来豪横,公堂上他跪着,县令允秦杳等人站着,他已生不满,现下又听了刘六这番言辞,更是忍无可忍。
当即站起身来,将刘六一脚踹翻在地:“胡说八道!谁人不知我黄兴天自幼生在桃源县,几时跑到明城去,改姓李的?县令大人到底是从何处找来的这混账东西!”
刘六倒在地上有些发懵,打眼将黄兴天与苏铭瞅了又瞅。
他上来之前有人跟他说,“月容”身边的便是奸夫李旦。
这姑娘身边就两人,一站一跪。
站着的是个约莫十五岁的少年,穿着穷酸,容貌俊美,眉宇间一派正气,莫说这气度不像奸夫,往上数两年,这孩子也就是十二三岁,如何与人通奸,刃人满门?
倒是这跪着的一脸淫猥邪气,看着才像个“奸夫”。
况且……既然要陷害他们,怎么又让这两人都站着,倒像是有意偏袒似的,也难怪他会认错了!
短暂的思虑后,刘六抹了一把脸,爬起身来:
“小人方才一时惶恐看岔了眼,看岔了眼,他侧脸看着与李旦有七分像,并非同一人。
小人见月容在此,身边又有个与李旦颇为相似的人,便没细看,只当他就是李旦了,是小人疏忽了!”
县令皱了一下眉头,按章程问道:“她是月容?你可看仔细了?”
刘六点头:“是月容,没错的,明城的街坊都见过她,大人问一问便知真假。”
县令指向苏铭:“你可认得他?”
刘六盯着苏铭踌躇片刻,摇了摇头:“不曾见过。”
上面只给了他两个人的身份,他编不出第三个人来。
县令点了点头,不再询问,惊堂木一落:
“罪妇月容,残害百姓,拒捕奔逃,假造户籍,罪无可赦,收关监牢,容后递交明城府衙再作处置。”
又看苏铭:“刁民无状,行踪鬼祟,堂前拒跪,藐视官威,拉下去先打二十大板,收关监牢,容后验明正身。”
秦杳施施然道:“按我朝律法,主审官员做假证,造冤案,度事之大小而量刑,且坐连三族必受黥刑,秦杳记得大人家的小小姐还未出阁呢,大人当真心狠。”
县令刚要起身,听了这话,心中一颤,又坐稳身形看向秦杳。
她端正地站在堂中,神情依旧平和,漂亮的桃花眼里带着一点谑笑,一眼看去像个爱说笑,亲和又没脾气的人。
可在这种情况下,露出这般神态,就诡异得近乎妖邪了。
县令越是关注她的古怪,越是将她的话听进心里:
若是事情败露,他死与不死都会牵连家人,容颜受损的幼女一定找不到好人家,已经出嫁的女儿们都会受到夫家厌弃,更甚者被休弃;儿子不能入仕;他们一族将会受人耻笑、无法翻身、备受欺辱……
县令越想越深,打了个寒颤,臂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在衙役们快碰到苏铭秦杳时,踌躇地喊了句:“等等!”
县令摩挲着惊堂木,鼻尖渗出细汗,眼底犹豫不决。
黄兴天看着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县令,眉头一皱,催促道:“大人!这都是真凭实据,是她一个村妇说假便能假得了的?大人还不拿人在等什么?”
县令一下子被点醒了,她一介村妇能做什么?冤了便冤了,谁会替她翻案?
这个村妇居然敢胆大包天地威胁他,亏他起先还对她有几分怜悯,想让她少吃些苦头!
县令一砸惊堂木,厉声道:“拉下去!再敢多言一句,掌嘴十下!”
话音刚落,就听一个青涩而困惑的声音响起:“周鸿业?”
县令一怔。
黄兴天一愣。
秦杳身边少年面向的方向,正是站出屏风外的周大人。
周鸿业看着苏铭,负在背后的手忽然捏紧,眼底深处一抹当机立断的杀意。
与此同时,几个衙役正伸手去拉拽苏铭秦杳,苏铭三拳两脚打倒了近身的衙役,挡在秦杳身前,目光再次落回周鸿业身上,目露狐疑。
县令不作声,还在观望。
周鸿业扫了一眼倒地的几个衙役,立刻露出一副讶异而茫然的神情将苏铭看了又看,缓缓地走了过来,仿佛才认出苏铭其人。
三步做两步走上前去,颇为谄媚地问道:“苏小公子怎会在庆阳境内,又为何与这等罪妇厮混……嗯咳咳……走到一块儿?”
气势陡转,宛若一个高深莫测的当朝宰辅,摇身一变,成了卑躬屈膝的狗腿太监。
一拳打在棉花上。
县令听得一噎,好不容易攒起的气势差点儿一齐泄去。
他盯着秦杳皱了皱眉,眼神挣扎片刻,拍案道:“传证人!”
不消片刻。
差役带上来一个黑瘦男人。
男人一面战战兢兢地走上堂,一面用余光将堂中之人尽皆扫视了一遍,看到秦杳时,目光里闪过一丝纠结,转瞬即逝。
那位大人说,这公堂之上生得最美的女子便是此番要诬告的人。
这倒容易辨认,一则这姑娘着实貌若天仙,二则这堂上仅有这一位女子。
但,既是罪妇,又怎能在公堂上站着?
古怪!古怪!
县令问:“刘六,你可认得堂上之人?”
刘六立即睁大了眼,一脸惊讶地指着秦杳:“认得认得,她就是明城怡红楼的月容姑娘。两年前花街游行,小人见过她,一模一样,就是年岁稍长些。”
黄兴天嘴角暗暗翘起——
权势当头,一个卑贱如草芥的村妇哪里有说得上话的份!
秤早就偏了,任你多清白,也能把你按进酱缸子里泡一遭。
若秦杳一早顺从了他,哪里会这诸多波折,吃这些苦头。
她既然要选那小白脸,就势必得为自己识人不清付出代价!
黄兴天斜眼瞥了秦杳一眼,眼角挂着一丝高高在上的嘚瑟。
“你再看看这堂上可还有你认识的人?”县令又道,说完目光收落在苏铭身上。
刘六毫不迟疑地看向黄兴天,半息打量后,一脸惊恐地朝后挪了稍许:“他,他是李旦!大人!就是与月容私通,杀害郑家满门的李旦啊!难怪明城上下到处都找不到人,原是来了桃源县!大人可千万不能放过这厮!”
刘六说得激昂亢奋,仿佛自己追查数载,终于找到了真凶,十分的真情实感。
县令老脸一木。
黄兴天的得意凝固在眼角。
黄家仆众面面相觑,直抓脑袋。
苏铭双手抱臂,长眉微挑。
公堂外的百姓也看傻了眼,一小撮人发出闷笑。
黄兴天素来豪横,公堂上他跪着,县令允秦杳等人站着,他已生不满,现下又听了刘六这番言辞,更是忍无可忍。
当即站起身来,将刘六一脚踹翻在地:“胡说八道!谁人不知我黄兴天自幼生在桃源县,几时跑到明城去,改姓李的?县令大人到底是从何处找来的这混账东西!”
刘六倒在地上有些发懵,打眼将黄兴天与苏铭瞅了又瞅。
他上来之前有人跟他说,“月容”身边的便是奸夫李旦。
这姑娘身边就两人,一站一跪。
站着的是个约莫十五岁的少年,穿着穷酸,容貌俊美,眉宇间一派正气,莫说这气度不像奸夫,往上数两年,这孩子也就是十二三岁,如何与人通奸,刃人满门?
倒是这跪着的一脸淫猥邪气,看着才像个“奸夫”。
况且……既然要陷害他们,怎么又让这两人都站着,倒像是有意偏袒似的,也难怪他会认错了!
短暂的思虑后,刘六抹了一把脸,爬起身来:
“小人方才一时惶恐看岔了眼,看岔了眼,他侧脸看着与李旦有七分像,并非同一人。
小人见月容在此,身边又有个与李旦颇为相似的人,便没细看,只当他就是李旦了,是小人疏忽了!”
县令皱了一下眉头,按章程问道:“她是月容?你可看仔细了?”
刘六点头:“是月容,没错的,明城的街坊都见过她,大人问一问便知真假。”
县令指向苏铭:“你可认得他?”
刘六盯着苏铭踌躇片刻,摇了摇头:“不曾见过。”
上面只给了他两个人的身份,他编不出第三个人来。
县令点了点头,不再询问,惊堂木一落:
“罪妇月容,残害百姓,拒捕奔逃,假造户籍,罪无可赦,收关监牢,容后递交明城府衙再作处置。”
又看苏铭:“刁民无状,行踪鬼祟,堂前拒跪,藐视官威,拉下去先打二十大板,收关监牢,容后验明正身。”
秦杳施施然道:“按我朝律法,主审官员做假证,造冤案,度事之大小而量刑,且坐连三族必受黥刑,秦杳记得大人家的小小姐还未出阁呢,大人当真心狠。”
县令刚要起身,听了这话,心中一颤,又坐稳身形看向秦杳。
她端正地站在堂中,神情依旧平和,漂亮的桃花眼里带着一点谑笑,一眼看去像个爱说笑,亲和又没脾气的人。
可在这种情况下,露出这般神态,就诡异得近乎妖邪了。
县令越是关注她的古怪,越是将她的话听进心里:
若是事情败露,他死与不死都会牵连家人,容颜受损的幼女一定找不到好人家,已经出嫁的女儿们都会受到夫家厌弃,更甚者被休弃;儿子不能入仕;他们一族将会受人耻笑、无法翻身、备受欺辱……
县令越想越深,打了个寒颤,臂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在衙役们快碰到苏铭秦杳时,踌躇地喊了句:“等等!”
县令摩挲着惊堂木,鼻尖渗出细汗,眼底犹豫不决。
黄兴天看着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县令,眉头一皱,催促道:“大人!这都是真凭实据,是她一个村妇说假便能假得了的?大人还不拿人在等什么?”
县令一下子被点醒了,她一介村妇能做什么?冤了便冤了,谁会替她翻案?
这个村妇居然敢胆大包天地威胁他,亏他起先还对她有几分怜悯,想让她少吃些苦头!
县令一砸惊堂木,厉声道:“拉下去!再敢多言一句,掌嘴十下!”
话音刚落,就听一个青涩而困惑的声音响起:“周鸿业?”
县令一怔。
黄兴天一愣。
秦杳身边少年面向的方向,正是站出屏风外的周大人。
周鸿业看着苏铭,负在背后的手忽然捏紧,眼底深处一抹当机立断的杀意。
与此同时,几个衙役正伸手去拉拽苏铭秦杳,苏铭三拳两脚打倒了近身的衙役,挡在秦杳身前,目光再次落回周鸿业身上,目露狐疑。
县令不作声,还在观望。
周鸿业扫了一眼倒地的几个衙役,立刻露出一副讶异而茫然的神情将苏铭看了又看,缓缓地走了过来,仿佛才认出苏铭其人。
三步做两步走上前去,颇为谄媚地问道:“苏小公子怎会在庆阳境内,又为何与这等罪妇厮混……嗯咳咳……走到一块儿?”
气势陡转,宛若一个高深莫测的当朝宰辅,摇身一变,成了卑躬屈膝的狗腿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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