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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王娡

    永宁殿。

    王娡接过一个精致的雕纹花荷叶小碗,轻轻揭开,先饮了一口,只觉得一股子温热顺着下去,唇齿间久久留香,脸上不由的露出满意的神色,

    “今日这甜汤不错。”王娡一脸满足再饮一口,还不忘满脸笑意的端起给右手边的刘彘闻闻,开心的逗弄着爱子。

    “母妃。”身旁,六岁多的刘彘正眼巴巴的看着她,想要尝一口。

    刘彘现在还小,还没表现出未来那个开创了大汉巅峰的汉武大帝的风采。他个头虽然不高,但却长得虎头虎脑,甚是可爱健康,一双眼睛总是灵活地转来转去,闪烁着聪慧的光芒。

    此刻。刘彘正瘪着小嘴,渴望的看着那甜汤。

    王娡王美人,槐里人氏。父亲王仲为槐里当地一平民,母亲臧儿是汉初燕王臧荼的孙女。当年霸王项羽分封十八路诸侯王,其中就有一路燕王臧荼。只不过到臧儿长大成人,臧家早就家道中落。臧儿嫁给王仲之后,生了一子两女,长子王信,长女就是王娡,次女王兒姁。

    王仲死后,臧儿又改嫁给一户姓田的人家,生了两个儿子,田蚡、田胜。

    一个偶然的机会,臧儿遇到了一个江湖术士,便请他给子女相面。术士对臧儿说:王娡是大贵之相,将来定会生下天子。王娡大喜过望,认为这是上天的安排。既然是“生下天子”,那必然要先嫁给天子。为了这个遥不可及且并不一定能实现的梦想,王娡抛夫弃女,想方设法的进了天子刘启当年的太子宫。

    刘彘尚在腹中的时候,一天晚上王娡梦到一轮红日直扑入腹中。王娡将所梦之事告诉天子刘启,天子大喜过望:此乃显贵征兆。

    梦者,本就扑朔迷离、虚无缥缈,无从考究、无从探轶。但是在这个思想禁锢、仰慕神权的年代,王娡用这种方式,给了自己腹中的孩儿一个天赐神授的身份。

    而刘彘自出生以来,便乖巧懂事、聪明好学,颇得天子的欢心。

    有子傍身的王娡不再一心争宠,转而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教养儿子身上,这是她的全部希望所在。

    拿起小银匙,王娡挑出一勺,不再逗弄她的爱子,疼宠的喂给正眼巴巴看着她的刘彘。

    “姐姐这时候还有闲心逗弄彘儿。”这时候,她的妹妹王兒姁快步的走进来,怒气腾腾的,一看就知道是在哪生气了。

    “怎么,谁又惹你不高兴了”王娡温柔的给爱子抹了抹嘴,头都没抬的笑道。

    王兒姁见姐姐一点都没在意,更是气愤,扭了扭手里的帕子,声调一下就抬高道:“还不是刘荣那个小崽子,刚刚我去未央宫,还没到就被王全那厮拦住,说陛下正在和太子殿下相谈甚欢,还准备一起用膳,没空见我。”

    王娡听完,手中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小小的刘彘也发现殿内的气氛变的有些凝重,不敢再出声要喝,乖乖的靠着母妃坐着,自顾自的玩着手里的小玩意。

    王兒姁愤怒的走向前坐下,越想心中就越不平衡,越想就越气恼:“这下栗姬知道了该狠狠的嘲笑我了。”

    王娡眉头紧蹙,朝着身边的一个宫女使了使眼色,让她快些出去打听打听。抬头道:“栗姬不是在她的长秋殿养病嘛,哪有那个气力来笑你。”

    “姐姐,你还不当回事。”王兒姁娇嗔道。

    确实,王娡从来没有把栗姬真正当做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天子好色,这是几乎所有朝臣都知道的公开秘密,馆陶长公主,今时今日的地位,大部分来自,她给天子拉皮条和寻访美人的努力。

    不过,在皇宫后妃的竞争中,容貌虽然是必不可少的先天条件,但却不是最重要的。

    对于无论什么样的美人,都可招之既来的天子来说,美貌是他所需要的,但却不是全部。

    天子也是人,他也需要有个女人,在旁边默默的关心他,爱护他,体贴他,而栗姬却恰恰相反,她骄横、暴躁,总是和天子顶嘴,闹别扭,发脾气,注定会被天子慢慢放弃。

    刘荣却不一样,他毕竟是太子。

    王娡感觉颇有些想不通,天子刘启对刘荣向来严格,甚至有些看不上。

    昨日她奉诏去未央宫照顾病中的天子时,还不经意的提起过刘荣,天子就一脸烦闷,不想多谈起他的样子,怎么今天又突然相谈甚欢呢。

    突然有些焦虑,王娡放下手中的碗,站起身来,走来走去,认真的思考着。

    当今天子刘启,是一个花心、薄情,但又足够专一的皇帝。

    就如这后宫中,若是有人讨他喜欢,在此期间,他基本就只宠一人,只不过他的专一只能维持三到四年,只要超过期限,他就会迅速的转移目标。

    将直到目前为止所有皇子的出生年月与生母列一个表出来,就能很清晰的看到,当今天子刘启的为人与性格。

    天子在他十六岁的时候有了他的第一个儿子刘荣。这三年间,他几乎独宠栗姬,只有栗姬为他又生下了两个儿子,刘德与刘阏于。

    然后是程姬,在三年内生下了两个儿子,刘余跟刘非。中间程姬的侍女唐姬生下了一个儿子刘发。

    再然后就是贾夫人在三年里分别生下刘彭祖与刘胜。这其中除了程姬趁着贾夫人怀孕,再次为天子生下一个儿子刘端外,其他妃嫔颗粒无收。

    之后这么多年,天子再未有子嗣出生,直到她王娡出现,为天子接连生下三个公主和皇十子刘彘。

    王娡深知天子若是对一个人有了好感,那就会足够容忍,给足机会。

    而如今这个让他有好感的人居然是刘荣,这着实让王娡无法接受了。

    她已经等不及打听消息的宫女回来,天子的未央宫一向管的严严实实的,又岂是那么好透露的,况且她只要知道最为紧要的是天子今日与刘荣相谈很是开怀即可。

    转过身,顿住片刻,王娡招招手,迅速对靠近身边的近侍附耳道:“快去把这个消息传给馆陶长公主府。记住,务必要快。”

    馆陶长公主刘嫖自幼娇生惯养,母亲窦太后宠爱之极,除了天子这个亲弟弟,一向谁都不大放在眼里。

    当初天子封栗姬长子刘荣为太子,刘嫖一心想自己的爱女陈阿娇成为将来的皇后,母仪天下。便亲自给栗姬表达了想要结亲的意思,欲将阿娇许嫁太子刘荣。在刘嫖看来,以自己长公主的身份,这桩门当户对的亲事肯定能成。

    没想到,想起馆陶长公主数次给天子进献美人,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栗姬,完全不考虑任何后果,干干脆脆的一口回绝了刘嫖的提亲,还语带讥讽,这让高傲的刘嫖颜面扫地。

    对于理智清醒的王娡来说,什么进献美人,她才不在乎,否则她也不会在天子刘启面前大肆渲染妹妹王兒姁的美貌。让王兒姁也成为天子的嫔妃,一对姊妹花相互扶持,颇得刘启的欢心。

    如此难得的机会怎能放过。王娡敏锐的主动向刘嫖伸出橄榄枝,为刘彘求娶阿娇。虽然阿娇比刘彘大了几岁,年龄并不般配。但加上一句“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也。”这场联姻顺理成章的将王娡与馆陶长公主刘嫖紧紧绑缚在了一起。

    二人为了共同的目的——刘嫖要女儿成为皇后,王娡要儿子成为太子——结为了坚固的政治联盟,共同对付栗姬和刘荣母子。

    王娡的身份如果直接针锋相对栗姬,很容易引起天子的不满和厌恶。

    在天子的心中,王娡一直是一个温柔可人,体贴入微的枕边人,是他宠爱的小儿子的母亲,又怎么会有觊觎太子之位的心思呢。

    但是馆陶长公主刘嫖却不一样,她的身份做什么、说什么便没有那么多顾虑了。这样由馆陶在前方冲锋陷阵,而聪明的王娡便可隐身幕后,明哲保身了。

    这段时间来,二人一明一暗,配合默契。刘嫖一直在母亲窦太后和弟弟天子刘启面前,一股脑儿地说栗姬和刘荣母子的坏话,千方百计的诋毁。

    前阵子,刘嫖便对天子言:“栗姬与诸贵夫人幸姬会,常使侍者祝唾其背,挟邪媚道”。这说的是栗姬和各位贵夫人及宠姬聚会,常常让侍从在他们背后吐口水诅咒,施用巫蛊之术。”

    在汉代,人们对巫蛊之术深信不疑,“媚道”即女性争宠施用的邪术,方式多种,有的十分残忍血腥,“祝唾其背”是最简单易行的巫术。

    天子明显有些相信,开始恼怒栗姬。只是因为早期对栗姬感情深厚,仍旧存有善念。馆陶长公主所言也并无实物证据,才未将栗姬治罪。

    但王娡明白,时间久了,次数多了,没有什么感情是磨不灭,你看如今天子就对栗姬不就越来越不满意了。

    只是如今刘荣的变化让她有些危机感,看来废掉太子,要更快一些了,还需要好好加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