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毒计（下）
“娘娘，”大长秋张了张嘴，小心翼翼地说道：“不如先派人问问太子殿下。”
“哼！怎么现在我做什么还要向他刘荣请示了么。”栗姬不满地冷哼了一声。
“是啊，娘娘，事情紧急，这时间哪等人呀，从长安去到河间还有临江还不知多久呢。”身边一个小宫女轻笑着附和到：“等会太子殿下肯定会过来请安，到时候告知殿下也一样。”
“可是...”大长秋还是有些疑虑。
“别说那么多了。”栗姬不赞同的摇摇头，用眼神示意小宫女：“绿儿，取笔墨，等我即刻手书一封，传信河间王和临江王。”
“是，娘娘。”绿儿迅速一口应下，转身。
眼瞅着绿儿从帘子里的内室取来笔墨，迅速将其摆在栗姬面前的小案几上。
大长秋不由得朝殿外看去，心里忧心忡忡，唉，太子殿下怎么还不来啊。不知报信的小宫女有没有在长乐宫找到太子殿下，可千万别走远了呀。
忽然，大长秋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脸上一喜。
果不其然，太子刘荣沉着脸从殿外走了进来，一见栗姬，也顾不上请安，便毫不客气地呵斥道：“传信谁！母妃是想要干什么？！”
天知道这个消息刚刚落到刘荣耳朵里那可谓是晴天霹雳，恨不得敲开他母妃的脑颅，看看她到底再想些什么！
他知道自己母妃有时做事不太动脑，但可没想到她竟然有那么大的胆子，他该称赞她一句：不知者无畏么。
本就烦躁的栗姬看到这个她一向认为不敢反抗她威权的儿子，居然如此大胆的挑战她的权威。这令她的火气顿时倾泄了出来：“跪下，你这个忤逆子！”
刘荣的眼神一暗，重重的停下脚步，锐利的眼神冷冷扫向栗姬，挺直了背脊跪下道：“二弟与三弟年纪尚轻，封王又未满三年，国中大小事务均由丞相打理，母妃想没想过我们此举若是落入父皇耳中，父皇会怎么看待我们母子四人。”
已被封为河间王的刘德与被封为临江王的刘阏于均是栗姬所生，与刘荣是一母同胞。
栗姬言下之意十分明显，就是要将当前天子的状况告知他的两位弟弟，以备不全，甚至可能…
但是！万一有人抓着不放，刘荣说不清啊！太子、诸侯王，在天子病中聚拢，趁机通信，想干嘛？造反啊！？
七国之乱后，天子刘启那根关于造反谋逆的神经是越发的纤细娇弱，在这时不管真假，只要有人稍稍触碰到他那敏感纤弱的神经，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毫不夸张地说，只要天子愿意，他可以整得刘荣三兄弟连皇子身份都丧失掉。毕竟诸侯王窥视帝躬、联合太子企图趁天子病中图谋大宝，这件事就跟七国之乱没有什么区别，等同于造反。
若天子用这个理由来废太子，相信大汉上下不会有哪个王公贵族跳出来为刘荣说清，毕竟造反，这是于大汉律法所不容的，若情节再恶劣，哪怕是刘氏子孙，亦有可能被处死。
“这……”栗姬迟疑了，刘荣的话点出了她努力想忽视的问题。
“愚蠢！愚蠢！简直愚不可及！”刘荣猛地站起身来，抬腿将一张低矮的案几踹翻，暴怒吼道。
栗姬的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色，但当她迎上刘荣那冰冷的眼神，心底不免有些发怵。
整整好一会儿，偌大的长秋殿鸦雀无声。毕竟，他们从没见过刘荣这位太子殿下如此生气。
刘荣感觉甚为疲惫，伸手揉了揉有些发酸了眉骨，长叹口气。
张了张嘴，栗姬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刘荣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母妃可还记得四年前的贾姬？”
四年前，天子刘启带贾姬外出围猎时，贾姬不慎，被野猪围在茅厕中，天子欲去救她，但随行的郅都一句：“亡一姬复一姬进，天下所少宁贾姬等乎？陛下纵自轻，奈宗庙太后何！”就打消了天子救人的决定，甚至还不允许其他人去救。
刘荣这么一说，便勾起了栗姬对四年前那件事情的回忆。
四年前这宫中最得宠的便是贾姬，贾姬人长的漂亮，性格也好，而且她还帮天子生下了两个皇子。但是当时若非贾姬命大，恐怕，她便死在了那里。
事后贾姬却动都不敢动郅都，因为其立刻就赢得了天子的赞赏，升为中郎将，连窦太后都赏赐了他一百金，作为嘉奖。
此事，当初给栗姬也曾带了巨大的震撼，只是事不关己，便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谈而已。
栗姬心砰砰地加速跳动起来，莫名透过了此事，看到了天子无情的一面：便你今日集千般宠爱于一身，他日只需龙颜不悦，或者伤及天子的个人利益，那么他便会毫不犹豫的抛弃掉你。
浑身抖了抖，栗姬整个人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栗姬能从后宫那么多美人中脱颖而出，并不是完全的愚蠢，只是她总是想掌握一切，可到最后，她发现自己什么也掌握不了，这使她感到恐惧，而为了掩饰自己的恐惧，她不得不装出强硬的样子，再加上她更年期到了，脾气越来越难以控制，于是，便演变成了今天，这个世人眼中的妒妇形象。特别是刘荣的太子之位，让她彻底的冲昏了头脑。
看着眼前全然没有写信的兴趣，忐忑不安的母妃，刘荣有些不忍，随即还是硬下心来。
他挥了挥手，让所有闲杂人等退下，示意张平去殿外盯着，盯着栗姬的眼认真的说道：“帝王本来就是无情之人，并非他们无情，而是他们所在的这个位置，必须要让他们变得无情。父皇是个圣明天子，更不会有任何人能让他破例，母妃不行，孤亦不行。太子、太子，只有父皇想让当的才是太子，否则废了一个孤，父皇还有大把的儿子排队等着。”
此时此刻，刘荣不仅是在认真的告诉栗姬，也是在警示他自己。
刘荣从没有这一刻，更清楚的明白到天子的无情，毫无疑问天子刘启是一个只注重大局的铁血帝王。甚至有朝一日，他刘荣也需如此，并非无情，而是为了大汉。
栗姬张了张嘴，呆呆地看着刘荣。
没有再过多的强调，刘荣知道栗姬需要时间慢慢消化，不再纠结这个事，岔开话题，问道：“母妃怎么会突然想到去信两位弟弟。”
想到今日馆陶长公主奇怪的举动，刘荣心里隐隐已经明白了。
栗姬有些愣神地看着刘荣说道：“是我突然想到，你我母子毕竟势单力薄，陛下又一直向着那些小贱人，若是德儿和阙儿在背后支持响应...”
“母妃怎么会突然想到弟弟们，”刘荣插话道，眼神中包含深意。
“是绿儿提起，马上过年了，德儿和阙儿应该也要来觐见陛下了，若是...”栗姬慢慢反应过来，有些不可置信，除了她身边的大长秋，绿儿就是她最信任的人，是她的心腹，“荣儿你是说莫非绿儿她...为什么？”
刘荣默不作声，闻言也不回话。王美人她们这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铁了心要将他自于死地。
这个绿儿刘荣也认识，一直在栗姬身边矜矜业业的伺候已经四、五年了，平常一副忠仆的样子，颇受栗姬信任。但看来大概率是被王美人或者馆陶长公主收买了，果然在当有利益可得之时，就能毫不犹豫的背叛，反噬其主。
见此，栗姬颇有些心灰意冷，自以为相处了这么几年的忠心奴婢背叛了自己，确实是一大打击。
“这个背主奴婢，母妃不用过多在意，今日之事不宜闹大，但儿臣不会让她好过的。”刘荣温声的安慰着。
随即有些沉重的说道：“母妃，‘忍’字头上一把刀，要是眼下不暂时忍耐，如何能抓住那些在暗中作祟的小人的狐狸尾巴，父皇九岁被立为太子，当了二十二年的太子，这才登得基，太后在薄太后底下伏低做小了这么多年，才当家作主，母亲，您就当为了我们兄弟三人，暂时忍一忍吧！
望着栗姬，刘荣满脸的恳切，正色道：“请母妃相信我，毋庸置疑，儿臣不会让您失望的！”
看着言之凿凿的刘荣，栗姬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这个孩子了。半响，栗姬最终还是在刘荣满是哀求之色的眼神中退败下来，妥协道：“我尽量吧！”
听到栗姬这不算承诺的妥协，刘荣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母妃栗姬这边是暂时稳住了。
无论是王美人，还是馆陶长公主，似这种小打小闹，终究不能动摇他的根本。只要栗姬能稳住，不再拖后腿，刘荣会让他们好好看看，今非昔比，接下来，该轮到他出招了！
这段时间，王美人仿佛永无止境的攻势，并没有让刘荣动摇他的判断。他很清楚，他的战场，他的未来，他的志向和抱负应该在朝堂之上，在那万民之中！
“哼！怎么现在我做什么还要向他刘荣请示了么。”栗姬不满地冷哼了一声。
“是啊，娘娘，事情紧急，这时间哪等人呀，从长安去到河间还有临江还不知多久呢。”身边一个小宫女轻笑着附和到：“等会太子殿下肯定会过来请安，到时候告知殿下也一样。”
“可是...”大长秋还是有些疑虑。
“别说那么多了。”栗姬不赞同的摇摇头，用眼神示意小宫女：“绿儿，取笔墨，等我即刻手书一封，传信河间王和临江王。”
“是，娘娘。”绿儿迅速一口应下，转身。
眼瞅着绿儿从帘子里的内室取来笔墨，迅速将其摆在栗姬面前的小案几上。
大长秋不由得朝殿外看去，心里忧心忡忡，唉，太子殿下怎么还不来啊。不知报信的小宫女有没有在长乐宫找到太子殿下，可千万别走远了呀。
忽然，大长秋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脸上一喜。
果不其然，太子刘荣沉着脸从殿外走了进来，一见栗姬，也顾不上请安，便毫不客气地呵斥道：“传信谁！母妃是想要干什么？！”
天知道这个消息刚刚落到刘荣耳朵里那可谓是晴天霹雳，恨不得敲开他母妃的脑颅，看看她到底再想些什么！
他知道自己母妃有时做事不太动脑，但可没想到她竟然有那么大的胆子，他该称赞她一句：不知者无畏么。
本就烦躁的栗姬看到这个她一向认为不敢反抗她威权的儿子，居然如此大胆的挑战她的权威。这令她的火气顿时倾泄了出来：“跪下，你这个忤逆子！”
刘荣的眼神一暗，重重的停下脚步，锐利的眼神冷冷扫向栗姬，挺直了背脊跪下道：“二弟与三弟年纪尚轻，封王又未满三年，国中大小事务均由丞相打理，母妃想没想过我们此举若是落入父皇耳中，父皇会怎么看待我们母子四人。”
已被封为河间王的刘德与被封为临江王的刘阏于均是栗姬所生，与刘荣是一母同胞。
栗姬言下之意十分明显，就是要将当前天子的状况告知他的两位弟弟，以备不全，甚至可能…
但是！万一有人抓着不放，刘荣说不清啊！太子、诸侯王，在天子病中聚拢，趁机通信，想干嘛？造反啊！？
七国之乱后，天子刘启那根关于造反谋逆的神经是越发的纤细娇弱，在这时不管真假，只要有人稍稍触碰到他那敏感纤弱的神经，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毫不夸张地说，只要天子愿意，他可以整得刘荣三兄弟连皇子身份都丧失掉。毕竟诸侯王窥视帝躬、联合太子企图趁天子病中图谋大宝，这件事就跟七国之乱没有什么区别，等同于造反。
若天子用这个理由来废太子，相信大汉上下不会有哪个王公贵族跳出来为刘荣说清，毕竟造反，这是于大汉律法所不容的，若情节再恶劣，哪怕是刘氏子孙，亦有可能被处死。
“这……”栗姬迟疑了，刘荣的话点出了她努力想忽视的问题。
“愚蠢！愚蠢！简直愚不可及！”刘荣猛地站起身来，抬腿将一张低矮的案几踹翻，暴怒吼道。
栗姬的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色，但当她迎上刘荣那冰冷的眼神，心底不免有些发怵。
整整好一会儿，偌大的长秋殿鸦雀无声。毕竟，他们从没见过刘荣这位太子殿下如此生气。
刘荣感觉甚为疲惫，伸手揉了揉有些发酸了眉骨，长叹口气。
张了张嘴，栗姬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刘荣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母妃可还记得四年前的贾姬？”
四年前，天子刘启带贾姬外出围猎时，贾姬不慎，被野猪围在茅厕中，天子欲去救她，但随行的郅都一句：“亡一姬复一姬进，天下所少宁贾姬等乎？陛下纵自轻，奈宗庙太后何！”就打消了天子救人的决定，甚至还不允许其他人去救。
刘荣这么一说，便勾起了栗姬对四年前那件事情的回忆。
四年前这宫中最得宠的便是贾姬，贾姬人长的漂亮，性格也好，而且她还帮天子生下了两个皇子。但是当时若非贾姬命大，恐怕，她便死在了那里。
事后贾姬却动都不敢动郅都，因为其立刻就赢得了天子的赞赏，升为中郎将，连窦太后都赏赐了他一百金，作为嘉奖。
此事，当初给栗姬也曾带了巨大的震撼，只是事不关己，便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谈而已。
栗姬心砰砰地加速跳动起来，莫名透过了此事，看到了天子无情的一面：便你今日集千般宠爱于一身，他日只需龙颜不悦，或者伤及天子的个人利益，那么他便会毫不犹豫的抛弃掉你。
浑身抖了抖，栗姬整个人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栗姬能从后宫那么多美人中脱颖而出，并不是完全的愚蠢，只是她总是想掌握一切，可到最后，她发现自己什么也掌握不了，这使她感到恐惧，而为了掩饰自己的恐惧，她不得不装出强硬的样子，再加上她更年期到了，脾气越来越难以控制，于是，便演变成了今天，这个世人眼中的妒妇形象。特别是刘荣的太子之位，让她彻底的冲昏了头脑。
看着眼前全然没有写信的兴趣，忐忑不安的母妃，刘荣有些不忍，随即还是硬下心来。
他挥了挥手，让所有闲杂人等退下，示意张平去殿外盯着，盯着栗姬的眼认真的说道：“帝王本来就是无情之人，并非他们无情，而是他们所在的这个位置，必须要让他们变得无情。父皇是个圣明天子，更不会有任何人能让他破例，母妃不行，孤亦不行。太子、太子，只有父皇想让当的才是太子，否则废了一个孤，父皇还有大把的儿子排队等着。”
此时此刻，刘荣不仅是在认真的告诉栗姬，也是在警示他自己。
刘荣从没有这一刻，更清楚的明白到天子的无情，毫无疑问天子刘启是一个只注重大局的铁血帝王。甚至有朝一日，他刘荣也需如此，并非无情，而是为了大汉。
栗姬张了张嘴，呆呆地看着刘荣。
没有再过多的强调，刘荣知道栗姬需要时间慢慢消化，不再纠结这个事，岔开话题，问道：“母妃怎么会突然想到去信两位弟弟。”
想到今日馆陶长公主奇怪的举动，刘荣心里隐隐已经明白了。
栗姬有些愣神地看着刘荣说道：“是我突然想到，你我母子毕竟势单力薄，陛下又一直向着那些小贱人，若是德儿和阙儿在背后支持响应...”
“母妃怎么会突然想到弟弟们，”刘荣插话道，眼神中包含深意。
“是绿儿提起，马上过年了，德儿和阙儿应该也要来觐见陛下了，若是...”栗姬慢慢反应过来，有些不可置信，除了她身边的大长秋，绿儿就是她最信任的人，是她的心腹，“荣儿你是说莫非绿儿她...为什么？”
刘荣默不作声，闻言也不回话。王美人她们这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铁了心要将他自于死地。
这个绿儿刘荣也认识，一直在栗姬身边矜矜业业的伺候已经四、五年了，平常一副忠仆的样子，颇受栗姬信任。但看来大概率是被王美人或者馆陶长公主收买了，果然在当有利益可得之时，就能毫不犹豫的背叛，反噬其主。
见此，栗姬颇有些心灰意冷，自以为相处了这么几年的忠心奴婢背叛了自己，确实是一大打击。
“这个背主奴婢，母妃不用过多在意，今日之事不宜闹大，但儿臣不会让她好过的。”刘荣温声的安慰着。
随即有些沉重的说道：“母妃，‘忍’字头上一把刀，要是眼下不暂时忍耐，如何能抓住那些在暗中作祟的小人的狐狸尾巴，父皇九岁被立为太子，当了二十二年的太子，这才登得基，太后在薄太后底下伏低做小了这么多年，才当家作主，母亲，您就当为了我们兄弟三人，暂时忍一忍吧！
望着栗姬，刘荣满脸的恳切，正色道：“请母妃相信我，毋庸置疑，儿臣不会让您失望的！”
看着言之凿凿的刘荣，栗姬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这个孩子了。半响，栗姬最终还是在刘荣满是哀求之色的眼神中退败下来，妥协道：“我尽量吧！”
听到栗姬这不算承诺的妥协，刘荣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母妃栗姬这边是暂时稳住了。
无论是王美人，还是馆陶长公主，似这种小打小闹，终究不能动摇他的根本。只要栗姬能稳住，不再拖后腿，刘荣会让他们好好看看，今非昔比，接下来，该轮到他出招了！
这段时间，王美人仿佛永无止境的攻势，并没有让刘荣动摇他的判断。他很清楚，他的战场，他的未来，他的志向和抱负应该在朝堂之上，在那万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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