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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暴雨之前,最是宁静

    徐虎痴坐在沾满龙血的岩石上,双手托着腮,苦苦想了半天。终于他站起来,鼓起勇气,抬起手掌,对着岩石猛地一下劈去,只听到“砰”一声巨响,岩石纹丝不动,他的手却劈肿了!

    “还是不行啊!”

    他摇了摇头,有些丧气的坐下来,继续托着腮帮子坐在石头上思考。

    “虎哥哥这是怎么了?”

    一旁,天赐妹妹也学他的样子,挨着他坐好,却是微微侧过了小脸,困惑的看着他。

    “气,阻。”

    此时,剑骷髅走过来,打着手势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自从俩骷髅汲取过金丹的力量后,说话越来越简洁,往往只说一个字,却蕴含无穷的哲理。

    “剑师兄是说虎哥哥练岔了气,所以不开心?”

    天赐嘟了嘟嘴,这是她最不愿意看见的,因此有些生闷气,不过,很快她就被其它事物吸引,自个儿玩去了。

    洞外,阵寒风呼啸,竟下起鹅毛飞雪来,不断有雪片被大风刮进山洞,气候显得尤为异常,然而徐虎痴依旧保持着托腮的思考动作,一连数日没有开过口。

    俩骷髅不知从何处收集了许多稻草和枯木,烘干后搭起了一个小小的土炕,仅供虎痴与天赐两人可在上面取暖休憩,不知为何,这峰顶连日来飘雪不断,积雪几乎将洞口封堵住,若非俩骷髅每日将洞口的积雪扫去,恐怕雪积得已经有半尺厚。

    终于有一天,天赐妹妹彻底生气了!

    “虎哥哥,你为什么像个石头人一样发呆,却不陪我玩?!”

    天赐手叉着腰,指着他质问道。

    徐虎痴低下头,很有些心神不宁:“有二位师兄陪你玩就够了,哥哥生了病,暂时想独处一段时间…”

    “啊?虎哥哥生病了,那…那虎哥哥有什么地方难受吗?”

    天赐连忙伸手烫了烫他额头,又仔细掏了他的耳朵,弄得他的耳根子痒嗖嗖的。“以前的时候娘亲说过,人要是生病了,就得看他的舌苔和耳朵是不是红的,虎哥哥,你的耳朵和舌苔都很红,我想一定是得病了!”

    她在虎痴的耳朵旁呼着热气说道。

    接着又爬下石头,端来一碗冰水递给他,嘴唇冻得发紫。

    虎痴忽然觉得很对不起这个妹妹,毕竟他曾发过誓,要照顾她一辈子,如今自己为了修炼的事而忽略了天赐的感受,实在不应该。

    “妹妹,其实我没病!”

    徐虎痴脱下外套披在天赐身上,有些彷徨:“我只是想尸爷爷和玉婆婆他们了,想下山去看看他们。”

    “那虎哥哥不想我吗?”

    “你天天和我在一起,有什么好想念的,”

    虎痴闻言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我和婆婆他们有小半年没见了,自然很想他们。”

    天赐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忽然低下头,落寞的说道:“我…我也想娘亲了,很想吃娘亲做的饺子。”

    “你的娘…”

    徐虎痴本想说你娘已经死了,不过转念一想,又改口道:“天赐妹妹,饺子是什么东西,如果你想吃,我可以做给你吃!”

    “饺子就是…”

    天赐左看看、右看看,忽然从地上捡起两片叶子,将一粒小石子放到中间一夹,递到虎痴跟前,道:“这就是饺子,娘亲做的饺子可好吃了,里面放了厚厚的肉馅,两边的皮儿这么一裹,可香了呢!”

    徐虎痴听得擦了擦口水,心中疑惑:“这个什么饺子的,真有这么好吃?为何婆婆从没给我吃过?”

    “好,你等着,我这就去做饺子给你吃!”

    虎痴猛地站起来,摩拳擦掌,信心满满的朝洞外走去:“天赐妹妹,我先去找些做饺子的食材回来。”

    “虎哥哥还会做饺子,太棒了!”

    天赐拍手叫好,笑得极为开心。

    徐虎痴走出洞外,突然眼睛一亮,呆了呆,只见连日落雪过后,洞前峰顶的山崖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白雪,放眼望去,天、地、山、峰和树都连成了一片,到处是水晶一样的雪景,仿佛大地和山峰披上了一件银衣。

    “好美的景色,好漂亮的雪!”

    虎痴在残破天待了七八年,还不曾见过如此雪景,忍不住弯腰抓起一团雪,放入嘴中呵出一口气。

    “好冷!”

    他举目眺望,只见远处稍矮的山峰上也是同样积满了雪,一座座的山峰和一棵棵的树排列在一起,上面都覆着满满的白雪,令人看起来好像山川大了数倍不止,一派雄壮宏伟的气象!

    此时童心大起,哪里还记得饺子的事,猛地一下扑到雪地里,这白雪积得足有半尺厚,徐虎痴这么躺下去,整个人顿时陷入雪地里,费了好大力气才爬出来。

    “哈哈,好玩儿!”

    他早把天赐的话忘到了脑后,索性扒光上半身的衣裳,在大雪中来回翻滚,不一会儿,脸上、头上和眉毛上便都沾满了白白的雪。

    他玩得还不够尽兴,便又推了许多雪团到一块,堆成了七八个雪人的模样,拍手笑道:“这个是尸爷爷,这个是玉婆婆,这个是树伯伯,还有这个是羊叔…对了,羊叔有羊角,得再给他生两个角,还有尸爷爷,要多一根拐杖…”

    说着,又从一旁的树上折下三根树枝,分别当做羊头的羊角和老拐尸的铁拐,安在了雪人身上。

    此时山洞内,正苦苦等候的天赐久不见徐虎痴归来,突然又听见洞外传来一阵阵的笑声,觉得奇怪,便与刀剑骷髅一道走了出来。蓦地,天赐看到漫天的飞雪和虎痴堆成的七个雪人,顿时笑得乐开了花。

    “下雪了,下雪了!”

    她同样扑到雪地里,在雪中一番乱滚,小脸瞬间就被冻得红扑扑的。

    徐虎痴听到声音,回头看去,连忙走过来牵住她的手,将她从雪堆里拉起来,笑道:“天赐妹妹,咱们一起来堆雪人!”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堆雪人了!”

    “我已经堆了尸爷爷他们,再来堆个你和我,还有刀师兄和剑师兄!”

    “虎哥哥要和天赐手拉手!”

    “好,咱就堆个手拉手的雪人!”

    俩人将积雪推到一起,叠了两个雪团,徐虎痴正仔细雕琢雪人的嘴和眼睛,突然,冷不丁天赐抓起一团雪球丢过来,恰好砸中他的脸,虎痴怔了怔,不甘示弱,也抓起一团雪球反击,两孩童便嘻嘻哈哈的玩闹起来,沉浸在这罕见的大雪中。

    不知玩了多久,两个人都闹得累了,于是便爬到悬崖边上,那棵虎痴亲手种下的大树上,两人垂着双足并排坐着,看着远处缓缓落下的夕阳。

    “虎哥哥,你要永远陪我玩,我们要永远这么好!”

    “那是自然,只要有我在,这世上就没人敢欺负你!”

    徐虎痴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的保证道。

    此时,昏黄的阳光透过厚厚的气瘴落在俩人身上,在银白的雪地里映出了两个长长的影子,远远看去,就好像雪地里依偎在一起的那两个雪人。

    一晃眼,数月已过,天边雷声轰鸣,只见那片遥远的雷云已经距离虎丘越发的近了,几乎遮蔽了虎丘上方大半个天空,虎痴每次看到那片雷云往西边移动,内心便跟着沉重一些,到如今,眉头更是皱成了一座山,只顾望着天边发呆。

    这一日,他如往常般在山洞外看向雷云静静想着事情,突然山头底下竟大摇大摆地走来一个人,老远便传来一声呼喊。

    “徐虎痴,尸爷爷来看你了!”

    呼声响起时,只见尚在远处的老拐尸手中一根铁拐连续轻点,身子也跟着跳跃而起,几个起落间,已经落在峰顶的悬崖上。

    忽然,他看到数月前因老龙王与紫刹一场大战而被摧毁的半边岩壁,惊了惊,愕然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怎变成这副模样了!”

    “尸爷爷,你怎来了!”

    徐虎痴曾答应过紫刹不将他的事说出来,因此便没有说破。

    “今天是你面壁思过的最后一个日子,明天就能下山去了,所以爷爷特地上来陪你,你瞧,我还给你带来了酒。”

    说着,老拐尸拿出一壶酒,拉着虎痴往山洞里走去。

    进了山洞,他坐倒在石头上,又顺手捡起两块岩石轻轻一捏,捏出了两个石碗,将一壶酒倒在了碗里,一饮而尽,摸了摸虎痴的头,笑道:“其实爷爷着实喜欢你,可惜时辰不等人,咱们喝完这壶酒,明天就要下山去了。”

    徐虎痴心中一喜,拍手叫道:“太好了,我早就待得闷死了,尸爷爷,到时候我想带天赐妹妹去找她的亲人。”

    “她?”

    老拐尸瞥了一眼身旁的女娃,冷笑道:“她爹妈早就死了,哪还有什么亲人。”

    “没有了爹妈,可能还有爷爷和奶奶,叔叔和伯伯,就比如我从未见过自己的爹娘,可是却有你们对我好!”

    “不见得!”

    他冷笑两声,不再说话,徐虎痴见他似乎知道些天赐的来历,便追问道:“尸爷爷,你知不知道天赐妹妹是从哪里来的?”

    老拐尸摇了摇头:“这得去问你玉婆婆,是她怕你一个人寂寞,从外界找来了这个女娃子,现在看来,好像你们相处得倒挺好,只是可惜啊,喝完这壶酒,缘分也就尽了。”

    “爷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虎痴感到困惑,木讷的问道。

    老拐尸只顾着喝酒,瞥了他一眼,道:“明天一早,你婆婆就要把她送走了。”

    “送走天赐妹妹?!”

    虎痴头摇得像拨浪鼓,那是一万个不肯:“尸爷爷,万万不可!”

    “我不要和虎哥哥分开,不要和虎哥哥分开!”

    身旁天赐也拽着虎痴的胳膊,连连摇头。

    老拐尸却淡淡的说道:“不把她送走,难道还养着她?这残破天内处处是凶险,她又这么小,万一被野兽叼了去岂非平白害了她,倒不如找一户好人家把她收养了,或许还能多活几年。”

    虎痴顿时沉默下来,老拐尸的话,也不无道理,但他心中还是不肯。

    “那…婆婆可曾找到好人家了?”

    “残破天外三十里有个村子,村里有个农户五十岁了还没有子嗣,送去那里正合适。”

    老拐尸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徐虎痴闻言一惊:“残破天外三十里只有残殿和废墟,根本没有什么村子,尸爷爷在骗我!”他心中想着,这时壶里的酒已经喝干了,老拐尸晃了晃酒壶,“咦”了一声,道:“这么快就没了,早知从老鬼那里多要些来。”

    “爷爷,我这里还有酒!”

    虎痴连忙拿起腰间的紫葫芦,拔开塞子倒了一碗,笑道:“我这葫芦里的酒比游神爷爷珍藏的还要好,你来尝一尝。”

    “你小子,又是从哪弄来的酒…”

    老拐尸笑着喝了一口,忽然又是“咦?”的一声,砸吧了下嘴,蓦地精神一振,竖起大拇指叫道:“这酒的味道…真他娘的好!”

    “既然好,那爷爷就多喝点,乖孙这里的酒多得是呢。”

    徐虎痴拼命灌他喝酒,他当然不知道,这葫芦里装得可是天庭的顶级玉酿酒,自然绝非凡间俗物。

    “爷爷别无他意,只是就事论事,为的也…也是你好,呼噜噜…”

    不一会儿,老拐尸便醉倒了,嘴里含糊着倒在石头上,竟呼呼大睡起来。

    虎痴松了口气,抬眼望着俩骷髅,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良久,他终于下了决心,道:“二位师兄,老神仙说的半年之期恐怕就要到了,我还要留下来保住我家七位长辈的性命,所以…天赐妹妹只能交给你们保护了!”

    俩骷髅点了点头。

    他又接着说道:“尸爷爷说会把天赐妹妹送到残破天外三十里的村庄,可我知道那里根本没有人居住,为了妹妹的安全,我觉得你们还是先把她送下山去,山下的白猿大人是我朋友,他一定会暂时收留你们的。”

    俩骷髅再次点了点头,轻轻拍击自己的剑鞘(刀鞘),意思是让虎痴放心。

    “好,趁尸爷爷被我灌醉了,你们赶紧下山去,记住,一定要照顾好天赐妹妹!”

    他又千叮万嘱了一遍,将天赐放入木桶里,牢牢绑在刀骷髅的背上。

    “虎哥哥不要我了吗?虎哥哥说话不算数,我不要走,我要和虎哥哥一起!”

    此时,天赐伸着小手,一脸的不情愿,但徐虎痴铁了心要送她离开,拼命将二骷髅推出洞外,又目送着他们往峰下走去,渐行渐远,直至慢慢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