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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不如就叫你洛泱吧

    “呜~……”

    “呜~……呜~……”

    苍凉的北风在这片天地呜咽而过,漫天白雪随风飘扬,将天穹分割的支离破碎,从高处向下一望,如同给大地盖上了一层银白的棉被,美不胜收。

    但在这美丽的外表下,隐藏的则是一副人间炼狱的场景。

    到处都有冻死、饿死的人的尸体倒在路边,还活着的人也不比路边的这些尸体好太多,个个都饿的前胸贴后背,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顺着道路朝南方走去,也有少数人眼冒绿光的盯着周围死去的人的尸体,这些人的脸上露出了挣扎之色,大部分人在经历一番思想斗争后,又像其他人一般艰难的朝南方走去,而少部分人则是直接扑到尸体上开始啃咬。

    再顺着这条道路朝远处看去,一直到视野中路的尽头,各处的场景皆是如此。

    在这如同人间炼狱的原野上,有一辆稍显华贵的马车停在路的最外侧,在马车的周围站着十几个身穿甲胄,腰配利刃的甲士,这些甲士的身上散发出一阵浓郁的杀气,使得周围的难民都远远地绕道而行。

    在那辆华贵的马车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和一位身穿儒雅长衫的中年人,两人轻轻撩起窗帘,透过窗户将外面的苦难收入眼底。

    “东坡先生,这可比史书上描写的人间地狱还要恐怖数倍啊,这场天灾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唉,天灾还是其次,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当今圣上昏庸无能,一心只知去追逐那虚无缥缈的仙,若是他一心励志图强,大力发展民生的话,即便是遇上这场百年难遇的天灾,也不会造成如今的这场面!”

    “额,东坡先生慎言啊,您前一阵子劝诫皇上放弃对修仙的追求,去看看这天下的苍生,结果皇上贬了您的职,如今您的这番话要是被皇上听到了,可是会掉脑袋的。”

    “哼,别人可能会怕,但我苏元是绝对不会怕的!”

    “如今除了天灾之外,周围的几个王朝也对我大周国虎视眈眈,而我大周国皇上昏庸无道,境内又有如此天灾,我……实在是看不到国家的希望啊……”

    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的话语里充满了无奈与迷茫。

    老人透过窗户又看了良久,最终深深的叹息了一声,道:

    “天子居深宫,不问天下事。

    一心求成仙,而至虎苟政。

    百年天灾降,祸乱借机起。

    百姓遭其难,百姓受其苦。

    不解天下难,何以得其道!

    如解众生苦,福德可登仙!”

    老人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这冰天雪地里经久不散,其身后的儒雅中年人在听完这首诗后,内心也升起了一阵阵的悲愤之情。

    就在此时,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孩爬到了马车前,只见他朝着马车伸出了手,用虚弱的声音喊道:“好饿,求……求求你们给我点食物……”

    一名甲士拔出腰间的利刃,指着小男孩,说道:“退下!这里没有食物,你若再向前一步,一律按刺客当斩!”

    “嗯?外面怎么回事?”坐在马车内的两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便叫来了旁边的一位甲士询问了起来。

    “外面怎么吵吵闹闹的?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启禀大人,是一个小孩想要讨一些吃食。”

    儒雅中年人微微皱眉,开口道:“你们赶紧解决。”

    “是!”甲士双手抱拳,正欲离开。

    “且慢!”老人叫住甲士,而儒雅中年人有些错愕的看着他。

    “刘大人,分一些吃食给那个孩子吧,我记得我们带的食物很多。”

    “东坡先生,我不分给那个孩子食物是有自己的顾虑的,如果我们把食物分给他的话,周围的那些难民都会一拥而上,到时候不仅那个小孩会被饿疯的人群杀死,我们也会陷入危难之中。”

    老人皱了皱眉头,说到:“那就把这个孩子接到车上吧,既然遇到了,那便说明我们有缘分。”

    儒雅中年人脸色变了变,说道:“东坡先生,现在难民这么多,救一个人对大局来说也是于事无补,而您本身却很重要,您若能安全地到达金州就任的话,我相信凭借您的能力,肯定能救活金州数百万的难民,所以在去金州的路上,我不敢让您发生任何的意外,哪怕是有一丝的可能也不行,毕竟您是要救天下人的人。”

    “那我更要救他,如果我连这一个孩子都救不了的话,怎么去救全天下?而且在我看来,孩子才是国家的未来。”

    “我意已决,将这个孩子带上车吧!”

    儒雅中年人紧紧的盯着老人的眼睛,而老人也不不甘示弱的盯着他,最终儒雅中年人败下阵来。

    “唉~,好吧,我可以答应您将他带上车,但您也得答应我,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您都得听我的。”

    “好,我答应你!”老人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了下来,他毕竟常年身居高位,不是一个只知道救人的白痴,深知自己这样的做法会引发十分严重的后果,但他却在被贬后前往金州的路上遇上了这个孩子。

    在他看来,这个孩子正如自己的国家处境一样,即将走入灭亡,而自己想做那个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将这个国家救活的人。

    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这是一种缘分,所以要救下这个孩子,即便这会引发更大的后果。

    “去,把那个孩子带上车来。”

    “还有,你让车夫和其他人警惕一些,待会儿可能会发生动乱……”

    “到时候我一声令下,必须做到能快速的离开这里,如果情势失控了,一定要保护好苏元大人的安全,明白了吗?”儒雅中年人向甲士下了命令。

    他旋即面色冷酷的说到:“要是让苏元大人受到一点伤害,那你就可以以死谢罪了!”

    “是!请刘大人放心,属下定尽全力保二位大人安危!”说完后他便离开了。

    这名甲士来到了小男孩的面前,对拿剑指着小男孩的另一名甲士说道:“刘大人让我把他带到马车上……”

    “另外,你们都警惕起来,一会儿会有事情发生。”

    说完后,他便将地上的小男孩抱了起来。

    在他看来,这个孩子是上辈子积了大德了,才能在今天遇到苏元大人这样的大圣人相救。

    很快他就将这个孩子送上了马车。

    苏元看着送上马车的男孩儿,内心狠狠的一揪,眼前的孩子不仅面容枯瘦,形如枯槁,而且身上还有许多的伤口,看上去只剩一口气在那吊着了。

    他显得有些心痛,将这个孩子小心的抱到了自己的面前。

    一旁的刘大人见此,急忙的从旁边拿出了一些吃食递给了苏元。

    苏元接过食物后,小心翼翼的喂给了怀中昏迷的孩子。

    马车外,原本在旁边围观的难民看到那个小男孩被接上了马车,一下子全起哄了起来,一大群人乌泱泱的围了上来。

    “大人,给点吃的吧!”

    “大人,求求您给我点食物吧,我愿意给你当牛做马!”

    “求您把我的孩子也带走吧!我的孩子也快饿死了!”

    “好饿,我也好饿……”

    “救救我!救救我!只要给我食物,我什么都愿意干!”

    马车内的刘大人脸色有些难看,他预料中最坏的情况出现了,他直接吩咐道:“车夫想办法冲出去,甲卫注意保护好四周,那些难民如果冲上来了……”

    “那就杀!”刘大人脸色变得冷酷了起来。

    “是!”

    “驾~!”

    车夫一鞭子甩在了马屁股上,马车也在一瞬间冲了出来,而周围的甲士也始终围在马车周围,保护着马车。

    “别走!”

    “求求你们别走啊!给我留下一些食物吧,呜呜呜~”

    “前面的,拦下这辆马车!马车上有食物!”

    “别让他们跑了!”

    “吃的,把吃的留下……”

    “杀!杀了他们!”

    “没有吃的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和他们拼命,只要抢了他们的食物,我们还是会有可能活下来的。”

    “反正朝廷拨下来赈灾的粮食都被这些当官的给贪了,杀了他们也算替天行道!”

    一大群难民眼冒凶光朝马车冲来,而护在马车周围的甲士纷纷拔出了腰间的利刃。

    “铿!”

    利刃出鞘,所有甲士眼冒冷光的盯着难民们,他们都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过,自然不会怕一些手无寸铁的难民。

    难民们看见锋利的剑刃,都纷纷的停下了脚步,但冲在最前面的人,被后面来不及停下的人一撞,瞬间被迎着他们的剑刃刺穿。

    “啊啊啊!”

    “斯,啊,好疼!”

    有几个没有当场死亡的人发出了惨叫。

    甲卫们面无表情的将剑抽了出来。

    难民都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一时间都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大家都别怕,他们总共也就十几个人,我们大家一起上,他们肯定挡不住!”

    “而且不拿到食物的话,我们早晚也会饿死,反正横竖都是死,我们不如拼一把!”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出了一道声音。

    甲卫队队长脸色猛地一变,他知道这是有人在故意挑拨,便朝人群中看去。

    很快,他便看见了人群中有一道身影在快速的朝后退去。

    “你们保护好马车,我去去就来。”

    说完,他便直接朝人群中冲去,遇到挡住他路的难民,他直接一剑斩去,其他人都被他的狠辣镇住了,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

    很快他就追到了那个挑拨难民的人的身边。

    “速速停下,不然我就出手了!”甲卫队长对着他大声喝道。

    但那个人无视了甲位队长的警告,继续向前跑去。

    甲卫队长见次,直接用剑柄向他的后背拍去。

    “砰!”

    他直接被这一下拍中,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跑啊!接着跑啊!你不是很能跑吗?现在怎么不跑了?”

    甲卫队长冲到他面前后,为了防止他逃跑,挑断了他的手筋和脚筋,而他也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甲卫队长提着他的一条胳膊,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拖到了马车前。

    刘大人掀开马车前的帘子,甲卫队长抱拳道:“大人,之前据我观察,是这个人躲在人群中鼓动人群对我们发起攻击的,我怀疑他可能就是来刺杀苏大人的刺客。”

    “冤枉啊!大人!我不是什么刺客,我只是之前饿昏头了,所以才喊出那一番话的……”趴在地上的男人连忙辩解道。

    刘大人没有理会他的解释,而是将他从头到尾的观察了一遍。

    趴在地上的男人身材精壮,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沾染上了尘土,但还是能够看出这件衣服很新很完整,与其他的那些难民破破烂烂的衣服不一样。

    “哼!死到临头还敢狡辩!你要是如实说来是谁派你来的,那我还能给你个痛快。”

    “说吧,到底是谁派你来的?”刘大人面色冷酷地看着他。

    趴在地上的刺客脸色阴沉不定。

    忽然,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夸张的笑容,说道:“刘大人,虽然我的行动失败了,但我觉得你和苏大人无法活着到金州的,这本来就是针对苏大人的,你本可以不牵扯进来的……”

    “大人,您对我的恩情我今天都还给您!”正说着说着,他猛地抬头看天。

    看着他这个样子,刘大人好像想到了什么,急忙喊道:“不好!他要自杀,快阻止他!”

    还不等旁边的甲卫队长有所动作,刺客伸出了舌头,然后猛地咬了下去。

    “大……大人,他已经死了。”甲卫队长上前探了探他的脉搏。

    刘大人的脸色十分的难看,他强忍着怒气说道:“赶紧离开这,在路上你们都注意一些,我不想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了。”

    “是!”

    刘大人将车帘重新拉下。

    苏元平静地看着他,说道:“其实你也不必生气,毕竟是谁想杀我,我心里面也清楚。”

    “哦?东坡先生您知道是谁?”

    “嗯,以我对那个人了解,他一定会在我到金州的路上派出刺客……”

    “之前我救这个孩子,一是因为我们俩个之间有缘分,二就是想借机引出刺客。”

    “哦~,原来如此啊。”刘大人恍然大悟道。

    他之前就觉得苏元为了救一个孩子,导致他们陷入险境有些不妥,而现在他明白了之前苏元的用意。

    经过这次事情,他们都警惕了起来,在去金州的路上也肯定会加倍小心,这让刘大人更佩服苏元了。

    “呃……”

    就在此时,躺在苏元怀中的孩子醒了过来。

    他醒来后,看着眼前的慈祥的苏元,连忙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准备向苏元跪下,嘴中不停的说着:“谢谢大人,谢谢大人,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苏元拦住了要跪下的孩子,温和的说道:“无妨,你不必如此拘束。”

    “孩子,你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大……大人,我的身体好多了。”小孩用既沙哑又稚嫩的声音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希望你能认真的回答。”

    “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大人,我还没有名字,我父母说我在这乱世中并不一定会活下来,取了名字也白取,所以他们并没有给我取名字。”

    “还没有名字吗?”苏元低头沉思。

    过了没多久,他又重新抬起头。

    “第二个问题,你想以后能吃的饱穿的暖吗?”

    刘大人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苏元问问题,虽然问的问题有些幼稚,但他清楚苏元肯定是要测试什么。

    正好他也有些好奇苏元的做法,所以听得格外认真。

    在他看来,如果能借此学到苏元的一些理念和教育方法,那对自己的将来一定有帮助。

    “想!我特别的想!”小孩连思考都没有思考一下,直接急切的说到。

    “好,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你希望天下的人都能吃的饱穿的暖吗?”

    苏元说完后目光灼灼的看着小孩,仿佛是想让他说出符合自己心意的答案一样。

    小孩的眼中出现了迷茫,但没过多久,他的眼睛又变得十分清澈。

    “想!”小孩坚定无比的说道。

    看着小孩眼中的清澈,刘大人一时间有些失了神,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了。

    他二十岁为官,如今已经四十二岁了。

    在朝廷这个大染缸中,他学会了将自己变得八面玲珑,所以才能在这诸多权贵中过的如鱼得水。

    但他也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初心,忘了自己在当官前的豪言壮志,曾几何时,他也拥有过这样的眼神。

    他已经有些明白苏元问这三个问题的道理了。

    虽然这三个问题问的很简单,但从中却能窥见这个孩子的真心。

    “唉,愿君永如此,莫忘己初心。”刘大人在自己的心里默默的祝福道。

    “好!好!好!”苏元连说了三个好字,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开心。

    他从这个孩子的眼中看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孩子,我想收你为义子,你愿意吗?”

    “义父再上,请受我一拜。”小男孩直接跪在地上,朝着苏元拜了几拜。

    苏元坐在那受了他几拜,然后说道:“既然收你为我的义子了,那我便给你起个名吧。”

    “你无名无性,往后你跟着我性吧,至于名字……”

    “对了,刘大人,我记得去金州的路上会经过洛河,对吧?”苏元突然向刘大人问道。

    “是,咱们再往前几里地就到洛河边了。”

    苏元抚须思考。

    “不如就叫你洛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