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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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家的时候父亲不在家，而母亲因为在农村做老师要坐通勤车，这个时候也没到家。

    李强龙把我送回家安慰我几句就走了，我躺在沙发上，回想今天发生的事。其实本来我说句软话，和孙振兴解释解释就过去了，但是他的态度和对我说话的语气让我十分愤怒。可能是因为父亲总是无理由的打我，但我却不能反抗，压抑了太久，导致我脾气特别暴躁，点火就着，完全不能接受任何人对我有侮辱性的行为。

    可是我和他身材差距很大，而且他还有高年级的朋友帮忙，如果他再找我麻烦我只能被动挨打，到最后我实在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我不敢保证我会不会和他拼命。一旦我重伤他，那我就会被学校开除，那我就会每天都在这个地狱一般的家里，面对我的父亲，像小时候一样被他关在家里。

    我开始害怕了，比起被孙振兴打，我更害怕的是离开学校，离开那个温暖的避风港，离开曹老师和同学们。想到这儿，我竟然浑身发抖，我不再是当初那个绝望的自己，我的心里有了牵挂。见过阳光的人才会更害怕回到黑暗之中。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母亲到家了。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在学校里不是很愉快。而她看到我鼻青脸肿的样子赶忙询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也只是敷衍的说没怎么，只是和同学起冲突打了一架。

    她便又开始唠叨，说什么让我老实点，别惹事，忍一忍就过去了之类的话，我也懒得听，每次我和别人打架她都这么说，要么就是和我讲道理，说什么她在单位里也会被人挤兑，忍一忍就过去了之类的话。

    我对她在单位里发生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但她总是不厌其烦的和我吐槽，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没过多久，父亲也下班回家了，一进门就能闻到一身酒气，我就知道今天他也不是很高兴，出去找狐朋狗友喝闷酒去了。

    这两口子有个共同点，在外面受的委屈一定不会在外面发泄，只会关起门来找茬和对方吵架。

    果然母亲率先发难，指责父亲受了气只会喝大酒，在外面没能耐就回家拿老婆孩子撒气，父亲听见后大怒，伸手就在母亲脸上扇了一巴掌，两个人就扭打在一起，根本没人在意我被打的多么严重。

    我躺在沙发上看着打成一团的两个人，心里也明白我很快也要挨一顿打了，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静静的等待属于我的命运。和我预料的一样，俩人打了半个小时以后打累了，都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父亲熟练的找到了在沙发上躺着的我，看见我鼻青脸肿的，冲着我大骂：“他妈的，你真是孬种，学习学的狗屁不是，天天就知道跟人打架，还打不过，我养你这个废物有什么用？你滚出去得了，也别吃我家大米了，吃了也浪费。”骂了几句不解气，顺手抄起笤帚，开始享受着我的哀嚎。

    屋里一阵乒乒乓乓的砸东西的声音，伴随着男人的低吼和女人的尖叫，随后是孩子的哭嚎。邻居们早就司空见惯了，甚至都不愿意出门来看一眼。

    晚饭是母亲带着我去外婆家吃的。吃完饭母亲哭哭啼啼的跟外婆诉苦，说她要和父亲离婚，这种日子再也过不下去了。外婆只是苦口婆心的安慰说：“夫妻吵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我们那一辈的人也是这么过来的，孩子还小，一个完整的家庭对孩子很重要，更何况离婚的名声也不好听，你离了婚带着孩子也不好找下家。”

    对母亲说完又看着我。“你也是，爸妈吵架了你怎么不劝着点，他们离婚了对你也没啥好处。你好好念书，争点气，你爸妈不就不吵架了吗？”

    我感觉好气又好笑，他们吵架和我有半毛钱关系，更何况他俩吵完了我还要挨打。而且为什么我好好念书争气了他们就不吵了呢？这反倒成了我的错了。我懒得争辩，一动不动的坐在那。

    外婆看着我摇头叹息，“你真是一块木头，和你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一点都不懂事，你看于家的大鹏，不仅学习好，爸妈吵架还知道劝一下，比你不知道强多少。”见我没反应又接着对我母亲说：“我们给你们家出点钱，你们买个楼房吧，孩子上学也方便。我们出钱了，他应该就不会再难为你了。”母亲觉得外婆说的有道理，为了孩子也不能离婚，而且她娘家出钱买楼房了，以后她在家里说话应该也有了底气，就点头答应了。

    再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父亲喝醉了酒，躺在炕头打着呼噜，早就睡着了。而屋里面他们打斗后一片狼藉，还是原样摆在地面上。

    母亲让我先去睡觉，她收拾完再睡。而我躺在炕上怎么也睡不着，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在外面受了委屈要回家里发泄，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受了欺负要忍气吞声，我不明白他们活的那么憋屈为什么还可以理直气壮的要求我，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亲生父亲能骂的那么难听，我更不明白为什么外婆会说有这么一个家庭是为了我好。

    我感觉很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是我不能哭，因为母亲不喜欢男孩子哭，说那是没出息的表现，也许是因为父亲总喝醉了酒哭哭啼啼的吧。在我很小的时候在外面玩被其他孩子欺负了，我委屈的跑回家哭了起来，母亲竟然撺掇父亲打了我一顿。我至今都无法忘记母亲那个厌恶的眼神，和咬着牙看着父亲打我时的那副解气的表情，都在我心里烙下了深深的烙印。从那时候开始，无论多么委屈我都不会哭出来，我只记得那句男人哭就是没出息的表现。

    许久以后睡意袭来，我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睡了过去。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站在我家大门口，一群孩子追逐嬉戏，他们看到了我，招呼我过去一起玩，我却不敢迈步，怕被父亲看到说我没有上进心只知道玩。他们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这时候一个熟悉又温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看了过去，曹老师正微笑的看着我对我说：“去玩吧，孩子哪有不喜欢玩的呢？”我受到了鼓舞，和他们玩了起来，一起抓蜻蜓，一起爬到树上摘果子。父亲突然出现，他大声呵斥我，拽着我往家里走，曹老师走过来劝阻，父亲却恶狠狠的警告曹老师不要多管闲事，他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该怎么教育。眼见曹老师受了委屈，我突然鼓起勇气用力甩开父亲的手，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父亲说：“我不要你做我父亲，你没资格做一个父亲。”父亲愣住了，他没想到我会反抗，反应过来后又是那个阴狠的模样，伸手抓我，我转身就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不知道我要跑去哪里，我也不想以后该怎么活着，我就想用力跑，离开这个房子，离开这个胡同，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个恶臭腐烂的家。父亲在后面咆哮着，母亲在哭喊着，我回头望去，只有曹老师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我，似乎也只有她希望我能离开这个充满痛苦回忆的深渊。

    第二天早上我照例早早地起来，爸妈都还在睡着。我轻轻的穿好衣服，背着书包去学校，在暖气下面找到钥匙打开教室的门，把书包挂在椅子上，打开窗户通风，然后静静的坐在座位上等待进门的同学。

    没想到今天第一个进门的是杨熙蕾，她看见我笑嘻嘻的冲我摆了摆手打招呼，到座位上把书包放下，转头看我的时候才发现我脸上还留着昨天的淤青。她似乎联想到昨天放学的时候孙振兴凶狠的表情，皱着眉问我：“你脸上是孙振兴打的吗？”我低下了头，抿了抿嘴唇，默不作声。我心里是不希望她知道的，我怕她也像父亲一样觉得我很窝囊，虽然他们是四个打我一个。越是自卑的人自尊心越重，我总和同学打架也是觉得他们伤到我可怜的自尊心，虽然他们可能并没有那样想，但是我已经脆弱敏感到草木皆兵了，那些自小就生活在幸福家庭里的孩子根本无法理解。

    杨熙蕾突然牵起我的手拉着我朝着门口走去，我不明白她要干什么，但还是跟她走了。对于她我的内心并没有那么抵触，也许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吧，人类果然都是视觉动物，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英雄都过不去，我这种小人物自然也是躲不过的。其实我和班级上的其他男生一样，对杨熙蕾多多少少是有点好感的，在这个身心都在发育的年纪，思春是再正常不过了。只是我不愿意承认，或许是我想和其他的男生不一样，又或许我觉得我是没资格喜欢别人的，我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和心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往常并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