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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心有猛虎嗅蔷薇?

    廷尉府里,张汤一脸的郁闷,刀子脸上的两道法令纹微微颤抖,都能夹死几只蟑螂了。

    张安世这个逆子!

    竟然一个不注意,就成了太子刘据的门下舍人,而且,还是那种一诺千金的……母亲,您好糊涂啊。

    刘据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小……那位小太子,可是连皇帝见了都头大的主儿,您怎能如此轻率的将孙儿送给他!

    这下好了,成为太子舍人的第二日,便被人打成了彘头,鼻青脸肿的扭送到了廷尉府,简直就!

    还有这个霍光,这个李陵,小小年纪不学好,跟着太子殿下胡作非为,竟然跑到大农令去闹事,活该被人一顿乱打。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反正也没闹出人命官司,无非判决一個互殴罢了。

    真正让张汤恼怒的,终究还是大农令的那一帮人。

    霍光、张安世、李陵三个小破孩,好心好意的给你们送过去一架十分先进的‘舂米机’,不过就是少年人心性,想着捞一个‘官爵’得意得意。

    不料,大农令那帮人不识货……不对,不是那些人不识货,而是心有些脏,有些坏,有人想白嫖这几个孩童的‘研究成果’,故而,才故意拿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赏赐,想着随手打发掉。

    然后,然后自然便是重新请人打制一架新的‘舂米机’,好为他们自己捞好处。

    不到一盏茶工夫,经过一番简短审理后,张汤便对此案有了一个大致不差的判断……

    “廷尉,廷尉,不好了!”

    “太子,太子他带人去大农令了!”

    就在张汤沉吟之时,大农令丞桑弘羊狂奔而来,顾不得擦拭一把满脸的汗水,涩声说道:“我看太子殿下脸色不太好,应该是前去闹事的……”

    ‘咣当’一声。

    张汤猛的站起身来,竟将面前的案几撞翻,稀里哗啦一阵乱响,却是十几卷竹简泼洒一地。

    “太子去大农令了?”张汤阴沉着脸,目光幽幽,就十分的骇人,“桑弘羊,你明知太子进去闹事,为何不去阻拦?”

    “太子殿下若出事,你,桑弘羊,某家必诛你九族!”

    桑弘羊脸色煞白,苦笑不已:“廷尉啊,您就休要在这里说狠话吓唬我桑弘羊了……我商贾出身的一个大农令丞,哪里能拦得住太子殿下?

    更何况。”

    桑弘羊慌乱的擦拭着胖脸上的汗水,继续说道:“太子带着石梁、庄忌、杨正、王闵、崔皓、郑当国和卢布,他分明是要去打人的……”

    张汤一听,登时便不着急了。

    身为大汉廷尉,这全天下谁最有钱,谁最坏,谁家的田亩最多,谁家的姬妾生了几炕娃、谁几个最能打……他几乎全知道。

    石梁乃太子太傅石庆的幼子,天生神力,身长九尺有余,曾经在卫青帐下为虎贲营前锋校尉,一次龙城之战,一次河南地之战,一人一马一根槊,每次都是带头凿阵,阵斩匈奴骑兵一百七十三人;

    庄忌不用说,师从北平侯张苍,既能打又能骂,智计无双,又黑又脏,估计能打两三个石梁;

    至于杨正、王闵、崔皓、郑当国、卢布五个糟老头子加起来,估计能打二三十个张汤……

    “廷尉,赶紧派人过去帮忙啊,”桑弘羊撂下一句话,便向门外走去,“我这便进宫去,给陛下禀告。”

    张汤眯了眯眼,没有吭声。

    桑弘羊不愧是商贾出身,深谙为官之道,大凡小事,第一个考虑的便是先将自己摘出去,然后在皇帝那里邀功。

    “来人,提审人犯霍光、张安世、李陵。”张汤沉思几个呼吸,面无表情的吩咐一声,开始办案……

    ……

    未央宫里,经历了短暂的愠怒之后,刘彻迅速平复了自己的心境,淡淡问一句:“确定是大农令有错在先?”

    又白又胖的桑弘羊一边擦汗,一边忙不迭的点头说道:“的确是大农令有人动了歪心思,想将舂米机的功劳据为己有。”

    刘彻反问:“那几个竖子捣鼓的舂米机、真有用?”

    桑弘羊点头,很郑重的说道:“不是有用,是很有用……陛下,微臣看过那一架舂米机,虽然只是一个粗陋雏形,然其设计构思却极为精巧,堪称天工造物也。

    陛下,微臣敢保证,只须工匠略加改进,舂米机的效率还可以大幅提升,抵得上三五十名健硕男丁……”

    刘彻沉默良久,突然开口问道:“桑弘羊,太子、冠军侯和平阳侯三人搞出来的曲辕犁和步犁,为何推广不下去?”

    桑弘羊欲言又止,脸色就很是难看。

    刘彻也不着急,就这般静静的盯着桑弘羊,脸上基本没什么表情,就好像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闲话。

    “陛下,微臣有罪,知情不报,罪该万死!”

    终于,桑弘羊开口了:“陛下,曲辕犁、步犁的推广之所以受阻,关键还是利益冲突。”

    “最近二三十几年来,大农令和少府诸冶监把持新农具的制作和售卖,每年获利极丰厚,国库内帑收入也不少。”

    “然而,陛下。”

    桑弘羊深吸一口气,似乎豁出去了一般,大声说道:“售卖农具铁器等的收入看似很多,实际上,绝大多数落入了一些权贵之手,他们私底下强行低价购进民间铁矿,冶炼成生铁、熟铁后,又以高价卖给朝廷和少府,从中获利极为惊人;

    于此同时,大农令、少府诸冶监生产制作的农具铁器,因为有国库和少府内帑的补贴钱款,故而,等于是拿着国库内帑补贴出来的钱粮,给朝廷和少府制作农具,价格自然就能十分低廉。

    甚至,就算他们制作出来的农具白白送出去,那些人也不会亏钱。

    因为,这一笔钱粮,实际上已然在国库内帑走了一大圈,换了一个名头,重新回到大农令、诸冶监。

    如此一来,他们的农具便能以极低廉的价格委托各地诸侯王、郡守、县令等统一售卖,高出的一部分钱,便是他们让给诸侯王和各地郡守的利润,也就是所谓的好处。

    太子、冠军侯和平阳侯三人制作出来的新式农具,各诸侯国和各地郡守、县令挣不到钱,吃不到利……”

    “……”

    如果刘据在场,一定会大喊一句:“卧槽,666!”

    这种官商一体,上下其手,狼狈为奸的捞钱手段,可不就是后世……好吧,反正就挺隐秘,挺厉害。

    刘彻的脸色很难看,很难看,额头的几条青筋严重扭曲、突突,手里捏了一卷竹简,发出一连串‘叭叭叭’的闷响,就十分的骇人。

    “桑弘羊,朕就饶过你这一次。”

    刘彻突然开口,未央宫某宫室里,那一股子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骤然消失,荡然无存。

    皇帝几乎在一瞬间便恢复了平静,淡淡说道:“当然,这也是最后一次。”

    ‘噗通’一声。

    桑弘羊整个人瘫软在地上,一言不发,只是‘砰砰砰’的以头抢地,一件黑底红边的官服,肉眼可见的,被渗出来的冷汗打湿了几大片。

    “大长门,给张汤传旨,令他依法办案就是了。”

    “另外,让杜周去长安县当县令吧。”

    刘彻丢下手中那一卷被捏断了绳索的竹简,拍一拍手,活动了下手腕,整理一下衣袍下摆的褶皱:“桑弘羊,陪朕出去散散心。”

    “听说上林苑一带有猛兽伤人,损毁新垦农田,践踏庄稼,偷吃朕养在那里的黄羊、麋鹿和兔子,得好好清理一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