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无边度量

    青年男子心中五味杂陈，对巨蟒死亡的痛心与惋惜，对自己往后没了巨蟒的陪伴与倚仗的迷茫与无依，对风玄恐怖实力的惊骇与不可置信，对该怎样应对风玄的无力与进退两难，……，种种思想与情绪齐齐堵在胸口，让他难受得要死。

    这巨蟒从他年幼时就陪伴着他，为他遮风挡雨，带他得知云梦山秘密，帮他提升武功，说是他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巨蟒的实力他自然也是清清楚楚的，因为巨蟒经常当他陪练，助他提升武功。他的武功，虽然早已突破了人类的极限，然而至今为止，就算巨蟒躺着不动任他攻击，他都不能徒手攻破其防御，破碎其鳞甲。然而这短短不过二十多息，它就被杀了？这一切，对青年男子的打击不可谓不大，甚至可说是灭顶之灾，家破人亡之祸。

    听得风玄放话，青年男子如梦初醒，身躯一抖，如惊弓之鸟般看向他，眼中悲痛与恨意像是要夺眶而出，低吼道：“风魔。”当今天下，能有如此恐怖实力的，估计也就只有天导上师和风玄了，这人既不是天导上师，那自然就是风玄了。风玄也淡然道：“杜宏。”他收服天导上师门下二十多人，自然知道天导上师门下最强两人分别为杜宏和吴镇，此人能跟吴镇对等相处，那自然就是杜宏了。

    杜宏冷冷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杀我金蟒。”风玄淡然道：“我是猎人出身，看见这么好的猎物，自然是要猎杀的了。”杜宏气得发抖，愤然道：“你看不出这金蟒是有主之物？打猎有打别人家养的么？”风玄淡然道：“你现在不就看见了么？哦，对了，你也是我的猎物。”

    杜宏更加气愤，胸中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岩浆，稍有缺口，就会爆发，然而他只能努力压制住这怒火，冷然道：“你如此横行霸道，心中可还有一点道德与纲常？可还有一点良知与人性？”风玄依旧一副云淡风轻模样，淡然说道：“你觉得说这些有意义么？这世界本就是一个猎场，弱肉强食，只是大家各有各的手段而已。而我，只不过选择了一种最便捷的手段。至于你们所谓的是非对错，其实也不过是彼此实力的对比，得失的权衡而已。同一件物品，在不同的人的手中，不同的场合，你们给出的价格、获取的方式会有所不同，就是很好的例证。

    听得风玄的理论，杜宏不假思索怒斥道：“强词夺理。”然而他想要真正反驳时，却突然间不知从何说起，反而越想越发觉得风玄所说有些道理。这世界不就是这么回事么？古往今来确实有不少圣贤推行仁义道德学说，这些学说确实也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推崇，但是这世界有在向他们所推崇的方向发展么？并没有。这世界一直都是弱肉强食，所谓的仁义道德，只是用来约束别人，争取利益的工具而已。当然，肯定也有人以仁义道德约束自己，但是这真的是他们真心诚意么？只怕更多的是以此来获取自己所看中的东西，比如别人的支持。上至皇帝，下至乞丐，莫不如是，追求的都只是利益，只是各自的侧重点不同而已，乞丐以仁善争取别人的施舍，君王以忠诚争取臣民的顺从。

    风玄见他沉思不知何解，也不想多浪费时间，说道：“行了，别浪费我时间，我现在给你三个选择，一是归顺于我，我帮你创造功法，提升武功。二是以你和吴镇的秘密，换取活命机会，然后去找你们上师求教，再来找我报仇。三嘛，就是死。”他其实并不会杀杜宏，即使杜宏既不归顺也不愿出卖自己和吴镇的秘密。他之所以这么说，其实只是想诈一下他，若他是归顺，则可更好的利用他，若是他愿意出卖吴镇，那么有利于他获取吴镇的机缘。当然，就算他既不归顺，也不出卖吴镇，他依然可以役使他并通过他获取吴镇秘密，只是麻烦一些而已。

    风玄的心狠手辣与智慧，举世闻名，杜宏岂会不知。在他看来，若不答应他的要求，自己肯定会死得很惨，所以他一时踟蹰起来。他好不容易才能取得今日成就，而如今天下形势正是他们这种人大展拳脚，青史留名之时，他自然是不愿就此无声无息死去。然而，若让他归顺风玄，他是断难接受的，毕竟说风玄跟他是杀父之仇也不为过。那么，就只能出卖潭中秘密和吴镇了，他觉得，就算自己不说，只怕这些机密也难逃风玄毒手。但是，他出卖吴镇之事一旦泄露，不止吴镇不会放过他，只怕全天下都不会再有人愿意跟他为伍了。那么他这一生休想再有什么成就，毕竟他可没有风玄的智慧和本事。然而风玄会帮他隐瞒这秘密么？显然不可能，反而很可能以此威胁他。

    风玄见他依旧一副为难样子，说道：“看来你已有了选择，你可以放心，你我之间的交易，我自然不会告诉别人，要对付你，用不着以此为威胁。”听他这么说，杜宏面容果然舒展了一些，脱口问道：“当真？”风玄淡然一笑，说道：“你以为我要对付你很难么？”

    最终，杜宏还是奉行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选择了出卖潭中机密和吴镇，说道：“吴镇的秘密，我只知道个大概，并不清楚具体情况，这一点，想来你也应该明白。”风玄点头，这种关乎安身立命的秘密，自然不会有人将之告诉别人，哪怕是对最亲近的父母兄弟子侄也会有所隐瞒。而杜宏和吴镇两人虽说是志同道合的同路人，相互促进的师兄弟，但也是竞争者，自然不可能将自己的秘密告知对方。他们想要知道对方的秘密，都只能自己根据各种信息推测。

    见风玄点头，杜宏继续说道：“我与他交手时，明显感觉他气息中有一股奇异的火气，招式也给人一种如火如荼的感觉。一旦中招，就会有一种五内俱焚，心神焦灼的感受。而他的修行地，又正是在齐丰这个以铸造闻名的地方。所以我猜测，他的机密必然是与火有关，可能是什么神火类的东西，至于这东西具体在哪，就只有你自己想办法寻找了。”

    风玄有些意外，吴镇竟然就在齐丰，游石仙翁另两位弟子的安家之处。但仔细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两人因何而强？并非天导上师对他俩格外照顾，而是他俩靠自己的机缘突破了人类的极限。而天下如此神妙的机缘，数量必然极为有限，而其中最现实最容易获取的，莫过于距今不过数百年的神人鬼谷子和游石仙翁所留的机缘。杜宏和吴镇两人，一个得鬼谷子机缘，一个得游石仙翁机缘，可谓合情合理。

    想及这些，风玄再次点点头，又微微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区区外物，却是敝帚自珍，还将自己困于一隅，你今日会有此遭遇，也是咎由自取。”两个机缘，得其一便可突破人类极限，试想，若是两人相互分享，又会是怎样一个光景？实力断然不会比现在弱，哪怕这机缘因此而枯竭，也好过被外人抢了吧。其实，严格说起来，确实也算不得他们小器，只是人心隔肚皮不得不防，万一有人想要独吞呢。但在风玄眼中，他们这确实就是气量狭小了。

    听得风玄评论，杜宏显然也不服气，不忿道：“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是你自己的东西，你自然可以大方。若是你自己得到这么宝贵的一个机缘，你能有多潇洒多慷慨？你就不怕别人阴谋抢夺？”风玄淡然道：“我依然愿意让你享用这机缘，你若是愿意，我将之公布天下也可。”

    杜宏再是一惊，不可置信道：“你愿意让我继续在此修炼？”风玄淡然道：“不止如此，我还可以传授你武功，助你在武道上继续突破，也可以将我自己的武功全部公开给你，并允许你随时向我求教，让你有机会打败我。”杜宏此时心中的震撼，比之刚才见到巨蟒被杀也不遑多让。从来没想过，世上竟有这样的人，这样的气度。如此对比下来，自己的心胸确实如蚁虫般狭小。他心中不自禁生出浓浓的敬佩之情，差点忘却巨蟒的仇恨。

    不过震撼之后，他马上又生出警惕。这魔头到底是什么目的？想要将自己导入歧途，方便他控制？但是对他这种不世奇人来说，对付自己这么个人，用得着如此麻烦？而自己对他来说有多大的作用？自己能办到的事，不说这魔头自己，就是他手下的邓钰、张顺这些人，也完全可以办到，何必要拐弯抹角利用自己这么麻烦？

    久久不得其解，他直接问出口，神情语气尽显警惕问道：“你到底是何目的？”风玄淡然道：“这就是你理解不了的气度。你只需明白，敌人的高度，决定你自己的高度。战胜全天下的弱者，你也称不了强者，只有战胜全天下最强的强者，或者说战胜全天下所有强者的联合，才能勉强算是合格。真正的强者，当能冲破包括天地的限制在内的一切限制。走，带我去看潭中机密。”

    听得风玄的话，杜宏心中突然有一种豁然开朗，天高地阔的感觉，甚至觉得自己之前为保守云梦山秘密而做的一切显得有些可笑与小家子气。自己的这些行为在高人看来，是否就像常人看一只蚂蚁宝贝一粒糟糠，一只雀鸟宝贝一只虫子？也难怪这魔头一开始说他敝帚自珍，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