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日月酒肆宴请，赵帅言说不良。
有那大眼睛长睫毛、深眼窝蓝眼仁，肤白貌美大长腿的西域妹子，持着生疏怪异的腔调，用大唐官话，来给高日月介绍本店菜色。
两人便停了话头，去看那美女了。
便是后世各种TV或者别的什么V上，见惯了各路美女明星的高日月，对这种纯天然的美貌，抵抗力也低了些，难免多瞅了两眼。
赵乾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把那妹子自上而下、从前到后、由峰至谷地细细捋过，直等人家出了雅阁，才算作罢。
诸般吃食，一样一样送了上来。
“蜜汁见风消”（注一，见后）——
是把糯米捣粉，跟蜜汁、酒酿和糖搅在一起，擀薄皮稍微烤制一下，晾干之后，一片一片入油锅炸熟。香甜脆爽，入口即消。
“过门香”——
米皮、面片、肉片、果干，统统切薄片，入沸油一烫即出，各种香气扑面而来，花花绿绿煞是好看。
“通花软牛肠”——
把羊骨髓装进肠衣，腌制风干出来的香肠，切好装盘。
“同心生结脯”——
生羊肉打成回文同心结，风干切片。依着客人口味，可以直接吃，亦或蘸着丁香油、“逡巡酱”佐味，均可。
至于这“逡巡酱”，乃是用羊肉和鱼肉合在一处，捣烂腌制而成。
此是四个下酒的凉盘。
又有“蒸鸭”、“蒸犬”两个热菜。
“五般馄饨”，按着个头来说，至少也是大馄饨。在高日月的理解里，也就是五种馅料的汤饺。
“乳饼”，吃起来大约就是后世的“奶豆腐”。
一个陶罐，里面是红葡萄酒。
另外一个陶罐，则是白葡萄酒。
那美女介绍还有什么“三勒浆”、“龙膏酒”之类，这次便没有点了。
赵乾拦过两次，说不用点这许多菜。
可高日月如今不差钱，加上自己也是真心想尝尝，传说中的盛唐美食究竟如何。
咱拿自己的钱借花献佛，大气得很，都不问价，就是点。
等那异域女子开了酒封，把酒倒进银制的执壶酒注之内（注二），高日月便让她下去，说是不用伺候了，我们先说说话。
赵乾颇有些不舍地从那女子扭动的腰肢上收回了目光，笑道：
“小兄弟当真是谨慎人。咱们说说话而已，何必又让那胡姬下去了。”
高日月笑了笑：
“有外人在，说话也不知道方不方便。”
拿起酒注，给赵乾面前的绿棕白三彩酒杯（注三）斟满，又给自己倒上一杯，笑着敬酒：
“赵哥，这第一杯酒，小弟先敬你，多谢赵哥帮小弟寻回了包裹。”
赵乾哈哈一笑：“此不过某分内之事，还得说是小兄弟你运气好！”
俩人举杯，一饮而尽。
高日月只觉一股香甜清冽的气味，幽幽自胸腹之间，顺了喉咙上来，直冲鼻腔，萦绕不去！
与后世脱了糖的那种干红不同，满是醇和自然的甜香味道，全无单宁这种在他看来，跟倒闭了的江南皮革厂味道没啥区别的生硬之意。
等果香之后的酒味升起来的时候，绝无半丝辛辣，只觉温暖而舒爽。
不由得叫了一声“好酒”！
那赵乾也跟着叹道：
“确实好酒！”
高日月又倒满两杯，提酒道：
“这第二杯酒，小弟就是有事请教了。”
赵乾摆摆手：
“谈不上请教，某痴长你几岁，你都叫了某做‘赵哥’，那某便当你是自家兄弟看待，有什么事，但言无妨。”
高日月当先饮尽，这才笑着问道：
“小弟还是刚才那个问题，赵哥您看，小弟有没有可能，做个不良人呢？”
赵乾皱了眉头细看看，眼前这俊俏非常又身家巨富的小郎君，怎么会有这种古怪想法……
有些纳闷。
一口饮尽了那红葡萄酒，深吸口气，复又呵出，细细感受了一会儿酒香之意，这才问道：
“小兄弟，以你的年纪、财力，怕是西边的巨富之家出来的吧。”
高日月笑着摇摇头：
“巨富谈不上，薄有家资罢了。我娘让我出来闯荡闯荡，看看这天下是个啥样。”
赵乾“嘿”了一声：
“你那一包袱的东西究竟有什么，某可是也知道了的。这要还是‘薄有家资’，那只能说你这薄得，未免也太厚实了些……”
并未追问高日月为何一定要做不良人，赵乾捡了个见风消扔进嘴里嚼了两下，开始从汉朝时的“大谁何”说了起来。
“咱们这缉盗的职类，当从前朝说起了。”
“前汉之时，有那执掌门禁的，被称之为‘大谁’。他们乃是‘公车司马令’之属，管的是各类官府宫门前出入之人，喝问来者何人，姓名为谁。”
“因其用处，就以之定了官称——‘大谁’。其首领，唤做‘大谁长’，也兼着负责侦缉纠察逮捕的诸般职守。”
“中间的历朝历代，也常有这般不是差役的缉盗之职，只是名称不断变化。”
“到了本朝……”
赵乾扫了一眼雅阁门口，见确实无人在左右，轻声道：
“本朝繁盛，东南西北往来的国度、人数、货物，都是太多。”
“咱们这长安城，更是前所未有的百万人之巨！”
“小兄弟你想，单以县廨里的那点衙差，加上街上巡查的武侯，哪怕是加上了大理寺的职属，和御史台的官员们，又怎么管得过来民间这许多事情？”
“于是官府征用了些身上多少带着劣迹的各色人等，既能充任侦缉逮捕的小吏，也可以当做朝廷在民间的眼线。”
夹起片通花软牛肠扔进嘴里，赵乾狠狠嚼了咽下去，又忿忿道：
“但是呢，说是给朝廷干活，却不过是色役之属。有些兄弟，还得指着给朝廷立下些功劳，才能抵减上一些刑罚。”
“不光如此！”
“连子孙三代，都不得科举！”
“终究，不过是些‘官贱民’罢了……”
赵乾叹了口气，抹抹嘴角，沉声道：
“还有——”
“不怕小兄弟笑话，某为不良帅，才能有些正式收入。那些下边为不良人的兄弟们，连‘禄米’、‘俸料’皆无，更别想什么‘职田’、‘永业田’之类……”（注四，见后）
“咱们不良人，都是要靠些见不得人的自家手段，才能维生。”
高日月还要斟酒，赵乾摆了摆手，接过酒注：
“某也不与你客气，自己来便是。”
倒满一杯，反手给高日月也倒上：
“总之就是如此。小兄弟，这下你可知道，‘不良人’，可真不是什么好人家能做得来的！”
高日月点了点头：
“原来还有这许多事情在内，小弟确实不知。听人说起，还有什么‘不良脊烂’的说法，若是破不了案子，还需受罚？”
赵乾一伸手，撕下条鸭腿，啃了两口道：
“偶有那案子紧了，或是限着时日的，上边压下来的时候，有些个身上带着案底的兄弟，确实会受到刑杖责罚，防着我等推诿拖沓，催人干活或是转嫁祸患而已。”
说到这里，瞄了一眼高日月，见他面上有些不忍之色，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冷冷笑道：
“可每次有我等不良脊烂，抓到那贼人之时，不良人必然会让他加倍还了回来！”
“何止脊烂！”
两人便停了话头，去看那美女了。
便是后世各种TV或者别的什么V上，见惯了各路美女明星的高日月，对这种纯天然的美貌，抵抗力也低了些，难免多瞅了两眼。
赵乾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把那妹子自上而下、从前到后、由峰至谷地细细捋过，直等人家出了雅阁，才算作罢。
诸般吃食，一样一样送了上来。
“蜜汁见风消”（注一，见后）——
是把糯米捣粉，跟蜜汁、酒酿和糖搅在一起，擀薄皮稍微烤制一下，晾干之后，一片一片入油锅炸熟。香甜脆爽，入口即消。
“过门香”——
米皮、面片、肉片、果干，统统切薄片，入沸油一烫即出，各种香气扑面而来，花花绿绿煞是好看。
“通花软牛肠”——
把羊骨髓装进肠衣，腌制风干出来的香肠，切好装盘。
“同心生结脯”——
生羊肉打成回文同心结，风干切片。依着客人口味，可以直接吃，亦或蘸着丁香油、“逡巡酱”佐味，均可。
至于这“逡巡酱”，乃是用羊肉和鱼肉合在一处，捣烂腌制而成。
此是四个下酒的凉盘。
又有“蒸鸭”、“蒸犬”两个热菜。
“五般馄饨”，按着个头来说，至少也是大馄饨。在高日月的理解里，也就是五种馅料的汤饺。
“乳饼”，吃起来大约就是后世的“奶豆腐”。
一个陶罐，里面是红葡萄酒。
另外一个陶罐，则是白葡萄酒。
那美女介绍还有什么“三勒浆”、“龙膏酒”之类，这次便没有点了。
赵乾拦过两次，说不用点这许多菜。
可高日月如今不差钱，加上自己也是真心想尝尝，传说中的盛唐美食究竟如何。
咱拿自己的钱借花献佛，大气得很，都不问价，就是点。
等那异域女子开了酒封，把酒倒进银制的执壶酒注之内（注二），高日月便让她下去，说是不用伺候了，我们先说说话。
赵乾颇有些不舍地从那女子扭动的腰肢上收回了目光，笑道：
“小兄弟当真是谨慎人。咱们说说话而已，何必又让那胡姬下去了。”
高日月笑了笑：
“有外人在，说话也不知道方不方便。”
拿起酒注，给赵乾面前的绿棕白三彩酒杯（注三）斟满，又给自己倒上一杯，笑着敬酒：
“赵哥，这第一杯酒，小弟先敬你，多谢赵哥帮小弟寻回了包裹。”
赵乾哈哈一笑：“此不过某分内之事，还得说是小兄弟你运气好！”
俩人举杯，一饮而尽。
高日月只觉一股香甜清冽的气味，幽幽自胸腹之间，顺了喉咙上来，直冲鼻腔，萦绕不去！
与后世脱了糖的那种干红不同，满是醇和自然的甜香味道，全无单宁这种在他看来，跟倒闭了的江南皮革厂味道没啥区别的生硬之意。
等果香之后的酒味升起来的时候，绝无半丝辛辣，只觉温暖而舒爽。
不由得叫了一声“好酒”！
那赵乾也跟着叹道：
“确实好酒！”
高日月又倒满两杯，提酒道：
“这第二杯酒，小弟就是有事请教了。”
赵乾摆摆手：
“谈不上请教，某痴长你几岁，你都叫了某做‘赵哥’，那某便当你是自家兄弟看待，有什么事，但言无妨。”
高日月当先饮尽，这才笑着问道：
“小弟还是刚才那个问题，赵哥您看，小弟有没有可能，做个不良人呢？”
赵乾皱了眉头细看看，眼前这俊俏非常又身家巨富的小郎君，怎么会有这种古怪想法……
有些纳闷。
一口饮尽了那红葡萄酒，深吸口气，复又呵出，细细感受了一会儿酒香之意，这才问道：
“小兄弟，以你的年纪、财力，怕是西边的巨富之家出来的吧。”
高日月笑着摇摇头：
“巨富谈不上，薄有家资罢了。我娘让我出来闯荡闯荡，看看这天下是个啥样。”
赵乾“嘿”了一声：
“你那一包袱的东西究竟有什么，某可是也知道了的。这要还是‘薄有家资’，那只能说你这薄得，未免也太厚实了些……”
并未追问高日月为何一定要做不良人，赵乾捡了个见风消扔进嘴里嚼了两下，开始从汉朝时的“大谁何”说了起来。
“咱们这缉盗的职类，当从前朝说起了。”
“前汉之时，有那执掌门禁的，被称之为‘大谁’。他们乃是‘公车司马令’之属，管的是各类官府宫门前出入之人，喝问来者何人，姓名为谁。”
“因其用处，就以之定了官称——‘大谁’。其首领，唤做‘大谁长’，也兼着负责侦缉纠察逮捕的诸般职守。”
“中间的历朝历代，也常有这般不是差役的缉盗之职，只是名称不断变化。”
“到了本朝……”
赵乾扫了一眼雅阁门口，见确实无人在左右，轻声道：
“本朝繁盛，东南西北往来的国度、人数、货物，都是太多。”
“咱们这长安城，更是前所未有的百万人之巨！”
“小兄弟你想，单以县廨里的那点衙差，加上街上巡查的武侯，哪怕是加上了大理寺的职属，和御史台的官员们，又怎么管得过来民间这许多事情？”
“于是官府征用了些身上多少带着劣迹的各色人等，既能充任侦缉逮捕的小吏，也可以当做朝廷在民间的眼线。”
夹起片通花软牛肠扔进嘴里，赵乾狠狠嚼了咽下去，又忿忿道：
“但是呢，说是给朝廷干活，却不过是色役之属。有些兄弟，还得指着给朝廷立下些功劳，才能抵减上一些刑罚。”
“不光如此！”
“连子孙三代，都不得科举！”
“终究，不过是些‘官贱民’罢了……”
赵乾叹了口气，抹抹嘴角，沉声道：
“还有——”
“不怕小兄弟笑话，某为不良帅，才能有些正式收入。那些下边为不良人的兄弟们，连‘禄米’、‘俸料’皆无，更别想什么‘职田’、‘永业田’之类……”（注四，见后）
“咱们不良人，都是要靠些见不得人的自家手段，才能维生。”
高日月还要斟酒，赵乾摆了摆手，接过酒注：
“某也不与你客气，自己来便是。”
倒满一杯，反手给高日月也倒上：
“总之就是如此。小兄弟，这下你可知道，‘不良人’，可真不是什么好人家能做得来的！”
高日月点了点头：
“原来还有这许多事情在内，小弟确实不知。听人说起，还有什么‘不良脊烂’的说法，若是破不了案子，还需受罚？”
赵乾一伸手，撕下条鸭腿，啃了两口道：
“偶有那案子紧了，或是限着时日的，上边压下来的时候，有些个身上带着案底的兄弟，确实会受到刑杖责罚，防着我等推诿拖沓，催人干活或是转嫁祸患而已。”
说到这里，瞄了一眼高日月，见他面上有些不忍之色，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冷冷笑道：
“可每次有我等不良脊烂，抓到那贼人之时，不良人必然会让他加倍还了回来！”
“何止脊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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