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莉萝
和平的日子又持续了一段时间，不知不觉，秋天已经到了。
某一天的早上。
“笨蛋崇音哪里去了！”
绯瑚的怒吼声响彻教室。
会这么急匆匆地寻找崇音的，在这个班上只有一个人，就是崇音的好友绯瑚，这已经是大家公认的事实了。悠哉的崇音和严肃的绯瑚之间，不停地擦出激烈的火花，而被火花点着的，则永远都是绯瑚。每当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其他人都会自觉地远离，抱着欣赏喜剧的眼光，默默守护着他们。
早晨上课前，理论上是用于自习的时间。大家原本都在抓紧时间聊天，但被绯瑚吼了这一嗓子之后，所有人倒是都同时住了嘴。不过，因为已经充分地适应了这种情况，谁也没有被吓到。最先反应过来的人，代表大家做出了回答。
“他跑到屋顶上去了，说是以前的朋友有要事要联络他。”
“谢了！”
绯瑚简单地回答了一句，转身跑出了教室。有人在背后喊着“喂，快到早读了！”但她却不加理会。
那个样子，完全不像是“被设定为好友的角色而已”。
“还真入戏啊，冷……不对，绯瑚同学。”
不起眼的普通女生——露壬，趴在桌上很无谓地说道。
“身为一个圣徒，去关心一个半吸血鬼是不是有些太不合适吧。”坐在露壬身后的夜白见状也是忍不住笑着说道。
“这与你们无关吧。不，应该说，圣地的人犯下这种错误，对你们‘异端’来说是一件好事吧？”露壬也是小声说道。
“呵呵。”夜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说道，“到底是现在的学生很厉害呢？还是他们根本没大脑呢？”
明明就是不久之前才转学进来的学生，而且和崇音关系并不好。但，在崇音脑中被植入了“最好的朋友绯瑚”这个设定之后，两人的关系固然是直接进入好友阶段，可是其他同学既没有受到记忆操作，也没有被催眠，却无条件地认可了这个设定，仿佛把之前的事情全部忘记了一般。
露壬愣了愣，把目光从夜白身上收回，坐直身子，开始对课桌和书包做出搜索的动作。
“啊啊，快要上课了，我的作业放倒哪里去了呢……”
露壬一边翻找，一边嘀咕道。
“装得真像。”夜白也是暗自摇头。
就在同时，教室门再一次打开了。中年的班主任踏进教室一步，刻意在刚进门的位置停下。教室里的喧嚣又持续了一瞬，然后立刻冷却下来。班主任这才一边前进一边反手关上教室门，然后走上讲台。
他扫了一眼教室，发现有座位空着，哼了一声。虽然明知道是谁不在，他依然威慑性地打开点名簿。
“开始点名！”
学生们异口同声地发出抱怨声。
虽然不费力也不费时间，更不会对按时到校的自己造成伤害，只要在叫到自己的时候答到就行，但就是会无来由地讨厌。对学生来说，点名就是这样的东西。
至于那些没有到场的人，自然是不会应答的。于是老师合上名簿，用饱含愤怒的声音吼道：“崇音呢！崇音跑到哪里去了？”
“榴莲崇跑到屋顶去了喔。”
露壬也是有些懒散的说道。
作为同桌的露壬，就算不想回答也必须尽尽义务。
其实根本用不着特意问大家这种问题。大概要不了一会，整个校园都会听到屋顶传来的绯瑚的咆哮吧。
露壬的内心并不像外表那样平静。她一方面为绯瑚包庇异端一事担心，一方面又怕绯瑚太执着于和崇音的友情游戏，不小心沉溺其中。
看到崇音和绯瑚要好，她就觉得心中有酸涩不快的感觉；但看到绯瑚因此而充满活力，她又觉得接受这个任务真是太好了。就算对绯瑚来说她已经是陌生人，可是，只要坐在这间教室里，她与绯瑚就有着仿佛过去时光重临一般的同伴关系。
“也许，我根本就不该想以后会怎么样。只要现在……只要现在觉得幸福就够了——冷砂学姐她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呢？”
露壬以只有自己听到的音量自言自语着，随后慢慢垂下目光。
就在这时，事情发生了。
她的右手掌感觉到一阵跳动，那是骷髅地之钉的自发反应——这件圣物平时总是平平藏在她右手的绷带下面。
露壬的全身骤然绷紧。
骷髅地之钉是对抗精神惑控和心灵攻击的圣物，对其他的异端，并不算太敏感。不过，毕竟是神圣的信念所集中之物，当强大的异端在附近活动时，它也会被牵引着产生反应。
换言之，如果骷髅地之钉单纯因为有异端存在而产生反应，足以说明那个异端是超乎想象的强大。
眼瞎她所面临的，正是这种情况。
露壬集中精神，然后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某种“东西”，拥有黑暗和异质的强大存在感，与露壬正好相反的“物体”，就存在于教室的门外。
露壬缓缓转动脖子，艰难地看向那扇门，她的动作是如此僵硬，就好像轴承没有上油一样。透过平平无奇的门板，她好像能看到黑气，正一丝丝地渗透进来。
门开了。
所有人都应声看向门外。
老师是最初看见“她”的。“她”长得并不像是这所学校的学生。老师犹豫了一下，张开嘴，准备斥责对方不告而入的无理行为，然后再细细询问对方是哪里来的、有什么事。
但刚张开嘴，老师就僵住了。就像表演默剧的喜剧演员一样，老师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身体保持着准备转身走向门口的那一瞬间，一动不动。
不过，没有人笑得出来。事到如今，就算同学们全是迟钝的凡人，也都本能地感觉到了门口传来的巨大的压力。
然后，“她”走了进来。
身材比班上的女生都要娇小，一副未发育的样子，看上去不像高中生，倒像是个初中生。
不过近年来小孩子营养好，初中生看起来都比她成熟多了。
但是，她穿着这里的校服，裁剪合体，一点不合适都没有。只有量身定做才能做出这么合适的衣服吧。
最引人注意的是那一头流淌而下的银光。银色的头发用黑色缎带系成双马尾，从她两耳边一直垂到腰际。圆圆的可爱的脸庞，以及纤细的手脚，这就令“她”好似从萌系漫画里走出来的漂亮娃娃一样。
小脸上挂着有些兴奋、又有点得意的笑容。她走进教室来，好奇地东张西望。她先是伸手去摸电灯的开关盒，然后跳上讲台，用手指顽皮地擦过笔灰槽，又摆弄起讲台上的点名簿，只差发出“哇——”的声音了。
被无形压力压抑住的同学们，因为看到来人只不过是个小姑娘，又放肆了起来。
“转校生？”
“你家转校生这么发育不良啊。”
“有可能，你看老师都……欸？”
大家终于注意到了老师的异状。任何人也看得出来，那并不是“惊呆”的表现，那种完全僵硬的样子根本不符合人体的常识。
然而到这时候，同学们还没有发觉事情的严重性。对他们来说，哪怕是他们之中最沉迷动画和电玩的家伙，也是受过十年科学教育的普通人。不管嘴上怎么说，他们内心还是觉得，怪物，或是超自然现象之类的玩意，应该只存在于二次元世界里。
毕竟都是普通人，现在，只有三人感觉到了“她”所散发出来的气息。
夜白、泷尉和露壬。
夜白对此只是微微一笑，至于泷尉和露壬，则是如临大敌。
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爱做“白日”梦的莉萝·艾。
莉萝见到夜白，也是对他微微一笑，随后再次看向全班同学。
莉萝的身上带着的某种异样的气质刺得露壬眉心发疼。那绝非露壬从前对付过的，小打小闹的异端。
。过了一会，那少女似乎看够了，收敛了脸上的好奇神色，推开老师，郑重其事地站在讲台上。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说道“大家，听我说！”
清脆、悦耳，又略带一些稚嫩的声音，令所有人情不自禁地抬头，一时之间，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那少女得意地笑笑，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迎向大家的目光。
她深红色的瞳孔深处红得发黑，又似乎闪烁着点点星光，像是一条通往无限远处宇宙的通道。
教室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就像是有人突然关掉了声音。
每一个学生，都不再能看到或是听到任何其他东西，他们对现实失去了兴趣，只有那双红色的眼睛，在他们的眼前无限放大，慢慢地占据了整个天空。
那红色的深处是极黑的，又拥有无穷无尽的吸力，将他们慢慢吸走。他们意识到，自己就在那天空之下盘旋，然后被云层之上那无限大的深红色瞳孔吞没下去，落入无法自主的虚空。
他们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神，只能任由那孩子的声音震荡自己的意志。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的同学，而且是你们的老朋友！”
与那幼小的身体不相衬的，那声音简直如同钟声一般洪亮，甚至还带着“嗡嗡”的尾音。所有人一起不由自主地“哦”了一声。
露壬只觉得一阵晕眩涌来，一时突然变得模糊不清。
露壬一面装出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的表情，一面飞快地转动着脑筋。但在她相处办法之前，她就发现，大家的视线，正在慢慢集中过来。
不……并不是集中在自己身上；露壬很快意识到这一点。大家的视线只是在简单地追随罢了。在催眠状态下，失去了对现实认知的人们，无意识地用眼睛追随着他们唯一能看到的东西。
也就是那个正一步步走过来的小女孩。
露壬动弹不得。就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捆住了一样，她只能呆呆地看着小女孩向自己靠近。
那是“人类大敌”，将人类视为食物的终极掠食者。这个看起来虽然还是个完全无害的小女孩，但她的内在，却是远远凌驾于世间一切洪水猛兽之上的食人恶魔。
这个矮小的身影一步一步走过来，她那轻盈的步子，每一步都像踏在露壬的心脏上。
是被发现了真实的身份？还是说立刻就要在这里“捕食”？露壬摸不清对手的想法，一时竟陷入混乱之中。她甚至想起了传说中被蛇盯上的青蛙、以及在老虎面前排排坐的猴子。
然而，天长日久的特务训练终究起了作用。她本能地选择了身为“潜入特化”，所应该采取的应对。
也就是，不作任何行动。
彻底地将自己伪装成和周围同学一样的普通人，既不在其他人之上，也不在其他人之下。她面无表情，用和其他人一样眼都不眨的呆滞眼神，愣愣地盯着逐渐靠过来的银发小女孩。
十步，五步，一步。那小女孩终于走到了露壬面前。两人对视着。即使有着圣物的保护，那女孩那深红色的目光依然让人目眩神迷。
那深红色的目光，从根本上标识了她与人类之间，在物种上的巨大沟壑。而那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并不是任何特殊能力，纯粹就是食物链下层的生物面对上层时的本能畏缩罢了。
但露壬的伪装起了效果。那女孩没有意识到露壬还清醒着，大概是对自己的催眠术很有信心吧。
她对露壬说：“你回家去。从今天起，我代替你上学。”
对于被催眠的人，着毫无疑问地是个命令。露壬刻意以了无生气的语气回答：“是。”然后她开始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骷髅地之钉带来的疼痛，让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只要眼泪流出来了，“哭泣石子”就会发动。
也许那样更轻松一些。就这样直接在众人面前消失，然后溜掉，应该连这个银发小女孩也不会记得她，可是不行，她并没有将“哭泣石子”在这种等级的怪物面前使用过，不敢保证百分之百成功。
“冷静。”露壬在脑内对自己强调着，艰难地压抑着立刻哭出来、立刻转身逃走的冲动，一步一步、慢条斯理，像个被操纵的僵尸一样手气文具和书本再全部放入书包。
视线有些模糊了，可是露壬又不敢眨眼，害怕以闭上眼睛，眼泪就会流下来。右手疼的厉害，手指每次活动就会牵扯到受伤的肌肉，将伤口一次次地扯开。那种从肉里揪出来的疼痛不是普通的意外受伤所能比拟的。她忍耐着，机械地强行做出“自然的”动作。
“拿起来，放进包里，捏住拉链，拉上，握住提手……”
每一个动作，露壬都要在心中确认一次。最后，她终于做好准备，左手支撑桌面，站起身来。
椅子发出“吱”的一声，没能很好地滑到后面去，害得她差点摔倒。露壬稳住身子，起身时顺便扫视了教室半圈。
大部分的人都呆滞地看着那小女孩，应该是已经被“控制”了吧。
当然，泷尉是装的，至于夜白，则是装都懒得装。
某一天的早上。
“笨蛋崇音哪里去了！”
绯瑚的怒吼声响彻教室。
会这么急匆匆地寻找崇音的，在这个班上只有一个人，就是崇音的好友绯瑚，这已经是大家公认的事实了。悠哉的崇音和严肃的绯瑚之间，不停地擦出激烈的火花，而被火花点着的，则永远都是绯瑚。每当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其他人都会自觉地远离，抱着欣赏喜剧的眼光，默默守护着他们。
早晨上课前，理论上是用于自习的时间。大家原本都在抓紧时间聊天，但被绯瑚吼了这一嗓子之后，所有人倒是都同时住了嘴。不过，因为已经充分地适应了这种情况，谁也没有被吓到。最先反应过来的人，代表大家做出了回答。
“他跑到屋顶上去了，说是以前的朋友有要事要联络他。”
“谢了！”
绯瑚简单地回答了一句，转身跑出了教室。有人在背后喊着“喂，快到早读了！”但她却不加理会。
那个样子，完全不像是“被设定为好友的角色而已”。
“还真入戏啊，冷……不对，绯瑚同学。”
不起眼的普通女生——露壬，趴在桌上很无谓地说道。
“身为一个圣徒，去关心一个半吸血鬼是不是有些太不合适吧。”坐在露壬身后的夜白见状也是忍不住笑着说道。
“这与你们无关吧。不，应该说，圣地的人犯下这种错误，对你们‘异端’来说是一件好事吧？”露壬也是小声说道。
“呵呵。”夜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说道，“到底是现在的学生很厉害呢？还是他们根本没大脑呢？”
明明就是不久之前才转学进来的学生，而且和崇音关系并不好。但，在崇音脑中被植入了“最好的朋友绯瑚”这个设定之后，两人的关系固然是直接进入好友阶段，可是其他同学既没有受到记忆操作，也没有被催眠，却无条件地认可了这个设定，仿佛把之前的事情全部忘记了一般。
露壬愣了愣，把目光从夜白身上收回，坐直身子，开始对课桌和书包做出搜索的动作。
“啊啊，快要上课了，我的作业放倒哪里去了呢……”
露壬一边翻找，一边嘀咕道。
“装得真像。”夜白也是暗自摇头。
就在同时，教室门再一次打开了。中年的班主任踏进教室一步，刻意在刚进门的位置停下。教室里的喧嚣又持续了一瞬，然后立刻冷却下来。班主任这才一边前进一边反手关上教室门，然后走上讲台。
他扫了一眼教室，发现有座位空着，哼了一声。虽然明知道是谁不在，他依然威慑性地打开点名簿。
“开始点名！”
学生们异口同声地发出抱怨声。
虽然不费力也不费时间，更不会对按时到校的自己造成伤害，只要在叫到自己的时候答到就行，但就是会无来由地讨厌。对学生来说，点名就是这样的东西。
至于那些没有到场的人，自然是不会应答的。于是老师合上名簿，用饱含愤怒的声音吼道：“崇音呢！崇音跑到哪里去了？”
“榴莲崇跑到屋顶去了喔。”
露壬也是有些懒散的说道。
作为同桌的露壬，就算不想回答也必须尽尽义务。
其实根本用不着特意问大家这种问题。大概要不了一会，整个校园都会听到屋顶传来的绯瑚的咆哮吧。
露壬的内心并不像外表那样平静。她一方面为绯瑚包庇异端一事担心，一方面又怕绯瑚太执着于和崇音的友情游戏，不小心沉溺其中。
看到崇音和绯瑚要好，她就觉得心中有酸涩不快的感觉；但看到绯瑚因此而充满活力，她又觉得接受这个任务真是太好了。就算对绯瑚来说她已经是陌生人，可是，只要坐在这间教室里，她与绯瑚就有着仿佛过去时光重临一般的同伴关系。
“也许，我根本就不该想以后会怎么样。只要现在……只要现在觉得幸福就够了——冷砂学姐她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呢？”
露壬以只有自己听到的音量自言自语着，随后慢慢垂下目光。
就在这时，事情发生了。
她的右手掌感觉到一阵跳动，那是骷髅地之钉的自发反应——这件圣物平时总是平平藏在她右手的绷带下面。
露壬的全身骤然绷紧。
骷髅地之钉是对抗精神惑控和心灵攻击的圣物，对其他的异端，并不算太敏感。不过，毕竟是神圣的信念所集中之物，当强大的异端在附近活动时，它也会被牵引着产生反应。
换言之，如果骷髅地之钉单纯因为有异端存在而产生反应，足以说明那个异端是超乎想象的强大。
眼瞎她所面临的，正是这种情况。
露壬集中精神，然后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某种“东西”，拥有黑暗和异质的强大存在感，与露壬正好相反的“物体”，就存在于教室的门外。
露壬缓缓转动脖子，艰难地看向那扇门，她的动作是如此僵硬，就好像轴承没有上油一样。透过平平无奇的门板，她好像能看到黑气，正一丝丝地渗透进来。
门开了。
所有人都应声看向门外。
老师是最初看见“她”的。“她”长得并不像是这所学校的学生。老师犹豫了一下，张开嘴，准备斥责对方不告而入的无理行为，然后再细细询问对方是哪里来的、有什么事。
但刚张开嘴，老师就僵住了。就像表演默剧的喜剧演员一样，老师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身体保持着准备转身走向门口的那一瞬间，一动不动。
不过，没有人笑得出来。事到如今，就算同学们全是迟钝的凡人，也都本能地感觉到了门口传来的巨大的压力。
然后，“她”走了进来。
身材比班上的女生都要娇小，一副未发育的样子，看上去不像高中生，倒像是个初中生。
不过近年来小孩子营养好，初中生看起来都比她成熟多了。
但是，她穿着这里的校服，裁剪合体，一点不合适都没有。只有量身定做才能做出这么合适的衣服吧。
最引人注意的是那一头流淌而下的银光。银色的头发用黑色缎带系成双马尾，从她两耳边一直垂到腰际。圆圆的可爱的脸庞，以及纤细的手脚，这就令“她”好似从萌系漫画里走出来的漂亮娃娃一样。
小脸上挂着有些兴奋、又有点得意的笑容。她走进教室来，好奇地东张西望。她先是伸手去摸电灯的开关盒，然后跳上讲台，用手指顽皮地擦过笔灰槽，又摆弄起讲台上的点名簿，只差发出“哇——”的声音了。
被无形压力压抑住的同学们，因为看到来人只不过是个小姑娘，又放肆了起来。
“转校生？”
“你家转校生这么发育不良啊。”
“有可能，你看老师都……欸？”
大家终于注意到了老师的异状。任何人也看得出来，那并不是“惊呆”的表现，那种完全僵硬的样子根本不符合人体的常识。
然而到这时候，同学们还没有发觉事情的严重性。对他们来说，哪怕是他们之中最沉迷动画和电玩的家伙，也是受过十年科学教育的普通人。不管嘴上怎么说，他们内心还是觉得，怪物，或是超自然现象之类的玩意，应该只存在于二次元世界里。
毕竟都是普通人，现在，只有三人感觉到了“她”所散发出来的气息。
夜白、泷尉和露壬。
夜白对此只是微微一笑，至于泷尉和露壬，则是如临大敌。
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爱做“白日”梦的莉萝·艾。
莉萝见到夜白，也是对他微微一笑，随后再次看向全班同学。
莉萝的身上带着的某种异样的气质刺得露壬眉心发疼。那绝非露壬从前对付过的，小打小闹的异端。
。过了一会，那少女似乎看够了，收敛了脸上的好奇神色，推开老师，郑重其事地站在讲台上。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说道“大家，听我说！”
清脆、悦耳，又略带一些稚嫩的声音，令所有人情不自禁地抬头，一时之间，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那少女得意地笑笑，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迎向大家的目光。
她深红色的瞳孔深处红得发黑，又似乎闪烁着点点星光，像是一条通往无限远处宇宙的通道。
教室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就像是有人突然关掉了声音。
每一个学生，都不再能看到或是听到任何其他东西，他们对现实失去了兴趣，只有那双红色的眼睛，在他们的眼前无限放大，慢慢地占据了整个天空。
那红色的深处是极黑的，又拥有无穷无尽的吸力，将他们慢慢吸走。他们意识到，自己就在那天空之下盘旋，然后被云层之上那无限大的深红色瞳孔吞没下去，落入无法自主的虚空。
他们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神，只能任由那孩子的声音震荡自己的意志。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的同学，而且是你们的老朋友！”
与那幼小的身体不相衬的，那声音简直如同钟声一般洪亮，甚至还带着“嗡嗡”的尾音。所有人一起不由自主地“哦”了一声。
露壬只觉得一阵晕眩涌来，一时突然变得模糊不清。
露壬一面装出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的表情，一面飞快地转动着脑筋。但在她相处办法之前，她就发现，大家的视线，正在慢慢集中过来。
不……并不是集中在自己身上；露壬很快意识到这一点。大家的视线只是在简单地追随罢了。在催眠状态下，失去了对现实认知的人们，无意识地用眼睛追随着他们唯一能看到的东西。
也就是那个正一步步走过来的小女孩。
露壬动弹不得。就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捆住了一样，她只能呆呆地看着小女孩向自己靠近。
那是“人类大敌”，将人类视为食物的终极掠食者。这个看起来虽然还是个完全无害的小女孩，但她的内在，却是远远凌驾于世间一切洪水猛兽之上的食人恶魔。
这个矮小的身影一步一步走过来，她那轻盈的步子，每一步都像踏在露壬的心脏上。
是被发现了真实的身份？还是说立刻就要在这里“捕食”？露壬摸不清对手的想法，一时竟陷入混乱之中。她甚至想起了传说中被蛇盯上的青蛙、以及在老虎面前排排坐的猴子。
然而，天长日久的特务训练终究起了作用。她本能地选择了身为“潜入特化”，所应该采取的应对。
也就是，不作任何行动。
彻底地将自己伪装成和周围同学一样的普通人，既不在其他人之上，也不在其他人之下。她面无表情，用和其他人一样眼都不眨的呆滞眼神，愣愣地盯着逐渐靠过来的银发小女孩。
十步，五步，一步。那小女孩终于走到了露壬面前。两人对视着。即使有着圣物的保护，那女孩那深红色的目光依然让人目眩神迷。
那深红色的目光，从根本上标识了她与人类之间，在物种上的巨大沟壑。而那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并不是任何特殊能力，纯粹就是食物链下层的生物面对上层时的本能畏缩罢了。
但露壬的伪装起了效果。那女孩没有意识到露壬还清醒着，大概是对自己的催眠术很有信心吧。
她对露壬说：“你回家去。从今天起，我代替你上学。”
对于被催眠的人，着毫无疑问地是个命令。露壬刻意以了无生气的语气回答：“是。”然后她开始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骷髅地之钉带来的疼痛，让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只要眼泪流出来了，“哭泣石子”就会发动。
也许那样更轻松一些。就这样直接在众人面前消失，然后溜掉，应该连这个银发小女孩也不会记得她，可是不行，她并没有将“哭泣石子”在这种等级的怪物面前使用过，不敢保证百分之百成功。
“冷静。”露壬在脑内对自己强调着，艰难地压抑着立刻哭出来、立刻转身逃走的冲动，一步一步、慢条斯理，像个被操纵的僵尸一样手气文具和书本再全部放入书包。
视线有些模糊了，可是露壬又不敢眨眼，害怕以闭上眼睛，眼泪就会流下来。右手疼的厉害，手指每次活动就会牵扯到受伤的肌肉，将伤口一次次地扯开。那种从肉里揪出来的疼痛不是普通的意外受伤所能比拟的。她忍耐着，机械地强行做出“自然的”动作。
“拿起来，放进包里，捏住拉链，拉上，握住提手……”
每一个动作，露壬都要在心中确认一次。最后，她终于做好准备，左手支撑桌面，站起身来。
椅子发出“吱”的一声，没能很好地滑到后面去，害得她差点摔倒。露壬稳住身子，起身时顺便扫视了教室半圈。
大部分的人都呆滞地看着那小女孩，应该是已经被“控制”了吧。
当然，泷尉是装的，至于夜白，则是装都懒得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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