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归来的半吸血鬼
泷尉悄无声息地穿过走廊。
他无视了那些被枪弹、战锤、圣书页造成的破坏残迹。他的身体笼罩在一片魔法阴影之中。那阴影将他的形体，他的存在感和阴影本身的存在感一起降低。
很多年轻的法师喜欢用隐形术来保持隐蔽，不过，在周围人少的时候，那样反而不好。人类在独处的时候感官会变得敏锐，很容易对看不见的东西疑神疑鬼。一个看不到但确实存在的某种东西会有效刺激到他们。
泷尉从前也没注意到这一点，但是，他从露壬的念刃之中学到，只有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才是最好的藏身之术。
这道阴影并不能让他消失，仅仅是使他不容易被注意到，可这样就足够了。
刚才开战的教室已经离他不远了。这是，他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巨大的炮击声令的地板震动起来，他的耳朵也跟着发疼。
“干的不错啊，圣地……”
泷尉吃吃地笑着。
他很清楚，为了对抗超越人智的怪物，也就是拥有异能的黑暗生物和拥有魔力的魔法师们，圣地在新科技开发声投入了异常巨大的成本。特别是在大型军事武器的小型化和单兵化上，圣地的开发进度无人能及，世界上最先进的国家也达不到圣地的水准。
拉斯特的战斗能力，无疑达到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等级，即使称为一人军队也不为过。然而，将单兵使用的战车炮交由足以靠近他身边的超级士兵使用，多少能对他造成伤害。不过，泷尉也不敢那么天真，会认为一发零距离炮弹足以解决问题。
对手是拉斯特。他不但是血族的元老，也是千岁的法师。血族强韧体质外加法师习惯性挂在身上的各种护身法术，足以让他在大部分情况下不至于丧命。
没有寿命限制的个体，生存时间达到这个长度，就会变得愈发地强大，狡猾，而且坚韧。
泷尉的期望中，冷砂充其量是一枚消磨拉斯特的法力，拖延时间直到真正的战力到来的棋子，以此充当他整个计划的当头炮罢了。
事实上，冷砂已经比他预想的要好了无数倍。
而他此时准备做的，则是要在滚油锅里再点一把火。
泷尉轻手轻脚地靠近教室，生怕自己的脚步声刺激了莉萝的耳朵。不过他其实是多虑了，莉萝正哭叫着看着楼下的君父，完全没有在意背后的动静。
教室里一片凌乱。
桌椅、圣书页和子弹壳随意地铺在地上，无人理会。
崇音还躺在教室的门口。教室门边的内墙，有一条从一米多高处擦向地面的长长血迹，那是崇音倒下时背靠墙壁而留下的。但崇音现在并没有躺在那道血迹的下面，而是横躺在讲台上，双手叠合在胸前。
有人特意将他重新摆放成较为安详的样子。是西利欧做的，他大概是觉得，被好友意外枪杀的崇音就那样凄惨地倒在墙边，未免也太可怜了吧。
结果，竟然是这个血仆最具有人类的情感和常识。
“也对，他本来就是这里唯一的人类嘛。”泷尉低声感叹着，随口把自己和露壬都从人类的范围内划了出去。
泷尉以加持了“侦测魔法”法术的双眼，凝视着倒在地上的崇音。
崇音的身体被单调的白色魔法灵光笼罩。准确的说，那是信仰的灵光。
虽然圣地讨厌魔法，不过从法师的角度来看，圣地所制作的封印，也不过是法术的一种罢了。
相对于法师的法术而言，这种法术的构造既单调又不洗练，可说是非常粗糙的东西，但其中贯穿着坚定的信念，异常地难以应付。在法师看来，这种东西就和诅咒是同一个道理。
若要把法术比喻成工具的话，法师的法术是用严丝合缝的零件彼此拼合，运转顺滑的精密机械，只要了解构造，遵循构造的方法反向拆解，就可以优雅地将它消散。而圣地的封印就像是用只有大概形状的原料简单地叠放在一起，然后用名为“信念”的钉子狠狠钉死，只有用暴力才拆得开——无论拆解者是选择拔钉子还是选择整个砸烂，都是异常费力的工作。
幸运的是，“士兵”冷砂的信念，并不是那么有力的钉子……她的信念，远远不够纯粹。毕竟，连她自己都说，“我所信仰的不过是杀戮异端这件事”。
泷尉将自己的魔法施加于崇音身上，慢慢地渗入到冷砂的封印之中。
“解。”
泷尉说出一个富有魔力的字眼，不费吹灰之力，将冷砂打下的钉子撬了出来。
好像有哪里发出“嘶……嘶……嘶……”的漏气声。不是从耳朵，而是从意识深处听到的。某种无形的东西从崇音右腕的石膏与绷带中泄露出来，又扩散在同样无形的空气之中。
咔。
咔咔咔。
那石膏碎裂了。
崇音并没有刻意去挣脱它，只是无意识地活动手指，让肌肉的起伏将凝固的石膏块撑开。当那只右手离地，失去了依托的外层绷带就松松垮垮地垂落下来，当中的白色碎块噼哩啪啦地掉在地上，露出紧紧缠绕着右手的内层绷带。
就像在床上睡了很久的病人一样，崇音用生涩而艰难的动作缓缓地爬起来。虽然看起来十分生硬，可是，他毕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就像准备掠食的猛兽一样。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自己正处在何年何地，也分不清现在与过去。记忆的碎片就像流沙和雪崩一般在脑中涌动，因为一直压抑着的压力突然消失，而从意识的深处泛上来。
普通的幼年生活，普通的父母，普通的朋友，普通的家庭。
宛如将这个国家中千千万万同龄人的情况加起来，然后除以人数，做出来的一个平均的“典型的普通男孩子”，过去的崇音就是这么普通。
然而，突如其来的冲动，让他改变了。
从某一天开始，他时不时会觉得难忍地饥饿。
以往喜欢的妈妈做的菜，无论吃多少，也缓解不了饥饿。
无论喝下多少纯净水，也不能令干渴的喉咙觉得舒畅。
直到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感觉，他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突然在半夜时离开家……
然后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舔舐着嘴角的血迹。
刚刚抛向高速公路的尸体，那温钝的重量感，还残留在手上。
人血的味道，难道可以这么甘甜、这么让人上瘾的吗？从此之后，“崇音”被分割开来。
夜晚在欲望的支配下奔袭于暗处，追杀着鲜活的猎物。
白昼在负疚感的支配下讨好众人，去完成朋友的请求。
结果，无论是白昼还是黑夜，他都是被情绪驱动的机器，在不自愿的情况下运转着身体，而真正的自己却在某处漠然旁观，就像在梦里看着梦中的自己一样。
然而，这股漠然的记忆之流，到了某个瞬间之后，突然变得鲜活了起来。
“原来，我就是学园吸血鬼啊……”
然而，这句叹息还未及说出口，崇音就被巨大的痛楚吞没。
他无视了那些被枪弹、战锤、圣书页造成的破坏残迹。他的身体笼罩在一片魔法阴影之中。那阴影将他的形体，他的存在感和阴影本身的存在感一起降低。
很多年轻的法师喜欢用隐形术来保持隐蔽，不过，在周围人少的时候，那样反而不好。人类在独处的时候感官会变得敏锐，很容易对看不见的东西疑神疑鬼。一个看不到但确实存在的某种东西会有效刺激到他们。
泷尉从前也没注意到这一点，但是，他从露壬的念刃之中学到，只有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才是最好的藏身之术。
这道阴影并不能让他消失，仅仅是使他不容易被注意到，可这样就足够了。
刚才开战的教室已经离他不远了。这是，他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巨大的炮击声令的地板震动起来，他的耳朵也跟着发疼。
“干的不错啊，圣地……”
泷尉吃吃地笑着。
他很清楚，为了对抗超越人智的怪物，也就是拥有异能的黑暗生物和拥有魔力的魔法师们，圣地在新科技开发声投入了异常巨大的成本。特别是在大型军事武器的小型化和单兵化上，圣地的开发进度无人能及，世界上最先进的国家也达不到圣地的水准。
拉斯特的战斗能力，无疑达到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等级，即使称为一人军队也不为过。然而，将单兵使用的战车炮交由足以靠近他身边的超级士兵使用，多少能对他造成伤害。不过，泷尉也不敢那么天真，会认为一发零距离炮弹足以解决问题。
对手是拉斯特。他不但是血族的元老，也是千岁的法师。血族强韧体质外加法师习惯性挂在身上的各种护身法术，足以让他在大部分情况下不至于丧命。
没有寿命限制的个体，生存时间达到这个长度，就会变得愈发地强大，狡猾，而且坚韧。
泷尉的期望中，冷砂充其量是一枚消磨拉斯特的法力，拖延时间直到真正的战力到来的棋子，以此充当他整个计划的当头炮罢了。
事实上，冷砂已经比他预想的要好了无数倍。
而他此时准备做的，则是要在滚油锅里再点一把火。
泷尉轻手轻脚地靠近教室，生怕自己的脚步声刺激了莉萝的耳朵。不过他其实是多虑了，莉萝正哭叫着看着楼下的君父，完全没有在意背后的动静。
教室里一片凌乱。
桌椅、圣书页和子弹壳随意地铺在地上，无人理会。
崇音还躺在教室的门口。教室门边的内墙，有一条从一米多高处擦向地面的长长血迹，那是崇音倒下时背靠墙壁而留下的。但崇音现在并没有躺在那道血迹的下面，而是横躺在讲台上，双手叠合在胸前。
有人特意将他重新摆放成较为安详的样子。是西利欧做的，他大概是觉得，被好友意外枪杀的崇音就那样凄惨地倒在墙边，未免也太可怜了吧。
结果，竟然是这个血仆最具有人类的情感和常识。
“也对，他本来就是这里唯一的人类嘛。”泷尉低声感叹着，随口把自己和露壬都从人类的范围内划了出去。
泷尉以加持了“侦测魔法”法术的双眼，凝视着倒在地上的崇音。
崇音的身体被单调的白色魔法灵光笼罩。准确的说，那是信仰的灵光。
虽然圣地讨厌魔法，不过从法师的角度来看，圣地所制作的封印，也不过是法术的一种罢了。
相对于法师的法术而言，这种法术的构造既单调又不洗练，可说是非常粗糙的东西，但其中贯穿着坚定的信念，异常地难以应付。在法师看来，这种东西就和诅咒是同一个道理。
若要把法术比喻成工具的话，法师的法术是用严丝合缝的零件彼此拼合，运转顺滑的精密机械，只要了解构造，遵循构造的方法反向拆解，就可以优雅地将它消散。而圣地的封印就像是用只有大概形状的原料简单地叠放在一起，然后用名为“信念”的钉子狠狠钉死，只有用暴力才拆得开——无论拆解者是选择拔钉子还是选择整个砸烂，都是异常费力的工作。
幸运的是，“士兵”冷砂的信念，并不是那么有力的钉子……她的信念，远远不够纯粹。毕竟，连她自己都说，“我所信仰的不过是杀戮异端这件事”。
泷尉将自己的魔法施加于崇音身上，慢慢地渗入到冷砂的封印之中。
“解。”
泷尉说出一个富有魔力的字眼，不费吹灰之力，将冷砂打下的钉子撬了出来。
好像有哪里发出“嘶……嘶……嘶……”的漏气声。不是从耳朵，而是从意识深处听到的。某种无形的东西从崇音右腕的石膏与绷带中泄露出来，又扩散在同样无形的空气之中。
咔。
咔咔咔。
那石膏碎裂了。
崇音并没有刻意去挣脱它，只是无意识地活动手指，让肌肉的起伏将凝固的石膏块撑开。当那只右手离地，失去了依托的外层绷带就松松垮垮地垂落下来，当中的白色碎块噼哩啪啦地掉在地上，露出紧紧缠绕着右手的内层绷带。
就像在床上睡了很久的病人一样，崇音用生涩而艰难的动作缓缓地爬起来。虽然看起来十分生硬，可是，他毕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就像准备掠食的猛兽一样。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自己正处在何年何地，也分不清现在与过去。记忆的碎片就像流沙和雪崩一般在脑中涌动，因为一直压抑着的压力突然消失，而从意识的深处泛上来。
普通的幼年生活，普通的父母，普通的朋友，普通的家庭。
宛如将这个国家中千千万万同龄人的情况加起来，然后除以人数，做出来的一个平均的“典型的普通男孩子”，过去的崇音就是这么普通。
然而，突如其来的冲动，让他改变了。
从某一天开始，他时不时会觉得难忍地饥饿。
以往喜欢的妈妈做的菜，无论吃多少，也缓解不了饥饿。
无论喝下多少纯净水，也不能令干渴的喉咙觉得舒畅。
直到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感觉，他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突然在半夜时离开家……
然后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舔舐着嘴角的血迹。
刚刚抛向高速公路的尸体，那温钝的重量感，还残留在手上。
人血的味道，难道可以这么甘甜、这么让人上瘾的吗？从此之后，“崇音”被分割开来。
夜晚在欲望的支配下奔袭于暗处，追杀着鲜活的猎物。
白昼在负疚感的支配下讨好众人，去完成朋友的请求。
结果，无论是白昼还是黑夜，他都是被情绪驱动的机器，在不自愿的情况下运转着身体，而真正的自己却在某处漠然旁观，就像在梦里看着梦中的自己一样。
然而，这股漠然的记忆之流，到了某个瞬间之后，突然变得鲜活了起来。
“原来，我就是学园吸血鬼啊……”
然而，这句叹息还未及说出口，崇音就被巨大的痛楚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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