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毁灭隆音
虽然以“黑”为名，这里却是纯白的建筑。
在高耸而没有任何装饰的墙壁中间，有石板铺成的道路。若在普通的城市里，这样的道路让二十辆车并行也毫无问题。所谓的天花板，则位于消防云梯也难以到达的上方。
乍看上去，这是毫无意义的浪费。然而，做出这样的走廊并不只是出于奢华炫耀这一个因素。
毕竟，在这座建筑里，比消防云梯更高的人，比二十辆车并行更宽的人，不能说不会存在。
黑塔，巫师的最后堡垒。这就是这里的地名——这是一个绝不会出现在地图上的名字。
有一名目光凶恶的年轻人就生活在这里。
虽然很少离开房间，他的名字与长相在这座建筑群中依然广为人知。他叫毁灭隆音，只会很少有人称呼他这个全名。
这个年轻人坐在昂贵舒适的皮椅上，尽情地吐出对健康十分有害的白色烟雾。那些烟雾离口之后，即被上方的通风口无声地吸走，不留下一丝痕迹。没有风扇的运转声，整个房间都十分安静，唯一的音源是硬盘高速转动的嗡嗡声。光源来自年轻人的面前，那是一组以九宫格方式排列的屏幕。
最中央的屏幕显示了由绿色方格构成的三维虚拟空间，和各色不同光点组成的形体，其他八面屏幕分列着图表和数学公式。
桌面上没有键盘，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小巧的触摸屏。每当他的手指划过屏幕，公式与图表就会发生一系列变化，产生新的坐标系，然后正中的屏幕上就会生成一个新的复杂多面体。
看到这一幕的人，有七成大概会把隆音当成一个时下流行的计算机狂人吧。剩下三成会发现他是在使用电脑辅助解决学术问题，因而认定他是一个年轻有为的数学家和物理学家。如果专业对口的话，这个旁观者也许能看懂一部分公式和建模，从而把范围锁定到流体力学。
这种看法不能算作全错。
毁灭隆音正在准备一份预计要在两个月后发表在内部刊物上的论文，这篇论文可以将他正在进行的庞大而又超越人的课题向前推进一小步。论文的题目是：《纯粹空间坐标方法在单一个体操作类型法术中对不定量流体的分割与定位》。
作为古典法师，这种类似于大学里的论文研究才是毁灭隆音的本职工作。
而且，在这个狭小的巫师社会里，他享受着绝高的声望，现在更居于咒法学派的首席领读一职。
可能毁灭隆音也不知道，他自己都已经做了多久的首席领读了。
不过，法师大致都是些任性自我的家伙。虽然尊重秩序，却藐视权力，在这些人当中，毁灭隆音并不具有“振臂一呼”那样的能量。
他自认为作为法师的能力并没有高明到在学派中堪称独一无二的程度。这种程度的自己能够成为领读，大概仅仅是因为更高明的人也更痛恨麻烦的缘故吧。
魔法的要点并非力量，而是知识。古典巫师们不论见解和立场，大体上都同意自己是真理的追寻者。魔法的派系亦以知识体系划分为八个学派。
换而言之，毁灭隆音并非当权者，而是被所有奥术施法者中的八分之一的成员视为学科带头人。
他的主要职责，集中在研究方面。组建研发小组，提出议题，推动实验进程，统合结论，必要时还要在学派内部分配资源和调解矛盾。不过，最后一项太过麻烦无聊，所以他经常想方设法地推脱出去。
圣地时常痛斥巫师们“窃取了神的权能”。对于这个指控，巫师们事实上并不否认，而是欣然接受。对他们来说，无止境地追求真理，从而接近神的“万能”，是身为智慧生物理所应当的选择。正如圣地本身也在追求科学的发展，巫师所做的，与科学家们并没有多大的不同。
从这个角度来说，法师们最广为人知的“法术”这种力量，不过是在追求真理时的副产品。
不过，这种副产品，也是法师们为了自己的方便而创造不可或缺的工具。只要有必要，他们随时会研发具有特定用法与目的的新法术。
身为领读的毁灭隆音很少插手这种实践工作。但是，偶尔也会出现必须他亲自主持研发的情况。有时候是因为需求过于高端，也有时是因为个人原因。
此时，房间中突然响起一阵悦耳的铃声，打破了只有硬盘运转所维持的寂静。
铃声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房中，足以将隆音从工作状态中吵醒。他愣神了片刻，才想起这阵铃声的含义。
这是他安插在一个他亲手研发的大型法术之中的后门，触发警报，代表这个法术刚刚被强制结束。
至于法术的研发，那是不久之前的事。
那是某一天刚入夜不久，隆音刚刚中断工作进程，想去好好吃点东西。这时，一通警报被传到他的房间。
黑暗生物中具有强大力量的一员刚刚造访了黑塔。对方将黑暗中的防御设施视若无物，没有触发任何陷阱和警报，就穿过了访客区和内区之间的缓冲带。
守卫们一时也无法确认他的身份，就在这时，来人表示，他是来找咒法学派的毁灭隆音的。守卫没有办法，只好替他进行通传。
隆听到传话，就猜到来人是谁。想晾对方一会，又怕来人一时无聊搞出什么事来，只好叹着气前去见面。
······
这个匪夷所思的“空想白昼”，为了削减魔力开支，拉斯特完全取消了其中的幻术部分，而以血族艺术家的异能代替。当然，为了配合那位“艺术家”的异能，这个球形区域的内表面被以魔法赋予了一种类似纸张的触感。
这种24小时持续压榨部下劳动力的做法，只有在阶级制度严酷的血族社会才有可能达成。与此相应的，在细节要求不高的夜晚，空想白昼的消耗大幅度减小，拉斯特不但可以醒来，还有可能保持部分战斗能力。
可以说，如无特殊情况，直到法术自然终结，都没必要以中断的形式停止法术运作。
隆径直走近那面镜子，念出一个短促的音节，然后用手指在镜面上画出符文。
“恒定探知术七号，激活。”
椭圆形的镜面发出微光，然后分成上下两半。
这个被恒定的探知术与空想白昼相关联，因此得以同时监控两个地方。一方是那所学校原处的城市，而另一方则在西伯利亚高原。隆以手指在镜面声划动，调整法术的视角和距离，看起来不像是在操纵法术，反而像是在控制平板电脑的触摸屏。
看到上方的画面，毁灭隆音不禁皱起眉头。
空想白昼被完全结束了。
在学校的原址，已经看不到法球伪装出的“学校景象”，只留下一个空想白昼法术施展后留下的巨坑。而在西伯利亚，学校的真正地址，战斗正在进行。
一名少女以一己之力，将自己的老友拉斯特逼上半空，然后居然又从上方将他轰下去，真是足以让人称道的战绩。
而且，他的“小师弟”居然被这个少女逼到了精疲力尽的地步。
不过，她已经到达尽头了。
隆很清楚拉斯特的实力。
在这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借助电力、汽油、炸药，普通人组成的军队所做出的破坏力，比最强大的法术也不遑多让。因此，巫师的威慑力可说是已经大打折扣。
但反过来说，专攻战争的巫师，单是一个人，就可以匹敌一支兵种搭配完善的军队。
更何况，身为血族的拉斯特，还是个特例中的特例。
对战斗的结果心知肚明，让隆很快就对这场战斗失去了兴趣。
只要立刻解决战斗然后逃回血族避难所，拉斯特一家就不会有问题。停止下来的空想白昼倒很可惜，因为这样庞大的法术，布置一次就要用去偌大的资源，并不是有魔力就可以的。不过，以黑塔的立场并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东方国度的人对于神教形态的宗教兴趣缺缺，因此也很少有教会的成员会来到东方。持有圣物的修女若出现在那里，必然是有特别的理由。毁灭隆音很快便想到，也许她正是圣地为了对付拉斯特而安排在学校里的。
虽然名义上黑塔在圣地与黑暗生物间保持中立，但那不过是对双方都方便的权宜之计。如果他们真的打败拉斯特，恐怕接下来矛头就会转向黑塔了。
“不妙啊，于公于私都是……”
隆皱起眉头。
“还是和老师联系一下吧。”
离开隆的控制，魔镜上的画面慢慢变淡，然后消失。
在高耸而没有任何装饰的墙壁中间，有石板铺成的道路。若在普通的城市里，这样的道路让二十辆车并行也毫无问题。所谓的天花板，则位于消防云梯也难以到达的上方。
乍看上去，这是毫无意义的浪费。然而，做出这样的走廊并不只是出于奢华炫耀这一个因素。
毕竟，在这座建筑里，比消防云梯更高的人，比二十辆车并行更宽的人，不能说不会存在。
黑塔，巫师的最后堡垒。这就是这里的地名——这是一个绝不会出现在地图上的名字。
有一名目光凶恶的年轻人就生活在这里。
虽然很少离开房间，他的名字与长相在这座建筑群中依然广为人知。他叫毁灭隆音，只会很少有人称呼他这个全名。
这个年轻人坐在昂贵舒适的皮椅上，尽情地吐出对健康十分有害的白色烟雾。那些烟雾离口之后，即被上方的通风口无声地吸走，不留下一丝痕迹。没有风扇的运转声，整个房间都十分安静，唯一的音源是硬盘高速转动的嗡嗡声。光源来自年轻人的面前，那是一组以九宫格方式排列的屏幕。
最中央的屏幕显示了由绿色方格构成的三维虚拟空间，和各色不同光点组成的形体，其他八面屏幕分列着图表和数学公式。
桌面上没有键盘，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小巧的触摸屏。每当他的手指划过屏幕，公式与图表就会发生一系列变化，产生新的坐标系，然后正中的屏幕上就会生成一个新的复杂多面体。
看到这一幕的人，有七成大概会把隆音当成一个时下流行的计算机狂人吧。剩下三成会发现他是在使用电脑辅助解决学术问题，因而认定他是一个年轻有为的数学家和物理学家。如果专业对口的话，这个旁观者也许能看懂一部分公式和建模，从而把范围锁定到流体力学。
这种看法不能算作全错。
毁灭隆音正在准备一份预计要在两个月后发表在内部刊物上的论文，这篇论文可以将他正在进行的庞大而又超越人的课题向前推进一小步。论文的题目是：《纯粹空间坐标方法在单一个体操作类型法术中对不定量流体的分割与定位》。
作为古典法师，这种类似于大学里的论文研究才是毁灭隆音的本职工作。
而且，在这个狭小的巫师社会里，他享受着绝高的声望，现在更居于咒法学派的首席领读一职。
可能毁灭隆音也不知道，他自己都已经做了多久的首席领读了。
不过，法师大致都是些任性自我的家伙。虽然尊重秩序，却藐视权力，在这些人当中，毁灭隆音并不具有“振臂一呼”那样的能量。
他自认为作为法师的能力并没有高明到在学派中堪称独一无二的程度。这种程度的自己能够成为领读，大概仅仅是因为更高明的人也更痛恨麻烦的缘故吧。
魔法的要点并非力量，而是知识。古典巫师们不论见解和立场，大体上都同意自己是真理的追寻者。魔法的派系亦以知识体系划分为八个学派。
换而言之，毁灭隆音并非当权者，而是被所有奥术施法者中的八分之一的成员视为学科带头人。
他的主要职责，集中在研究方面。组建研发小组，提出议题，推动实验进程，统合结论，必要时还要在学派内部分配资源和调解矛盾。不过，最后一项太过麻烦无聊，所以他经常想方设法地推脱出去。
圣地时常痛斥巫师们“窃取了神的权能”。对于这个指控，巫师们事实上并不否认，而是欣然接受。对他们来说，无止境地追求真理，从而接近神的“万能”，是身为智慧生物理所应当的选择。正如圣地本身也在追求科学的发展，巫师所做的，与科学家们并没有多大的不同。
从这个角度来说，法师们最广为人知的“法术”这种力量，不过是在追求真理时的副产品。
不过，这种副产品，也是法师们为了自己的方便而创造不可或缺的工具。只要有必要，他们随时会研发具有特定用法与目的的新法术。
身为领读的毁灭隆音很少插手这种实践工作。但是，偶尔也会出现必须他亲自主持研发的情况。有时候是因为需求过于高端，也有时是因为个人原因。
此时，房间中突然响起一阵悦耳的铃声，打破了只有硬盘运转所维持的寂静。
铃声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房中，足以将隆音从工作状态中吵醒。他愣神了片刻，才想起这阵铃声的含义。
这是他安插在一个他亲手研发的大型法术之中的后门，触发警报，代表这个法术刚刚被强制结束。
至于法术的研发，那是不久之前的事。
那是某一天刚入夜不久，隆音刚刚中断工作进程，想去好好吃点东西。这时，一通警报被传到他的房间。
黑暗生物中具有强大力量的一员刚刚造访了黑塔。对方将黑暗中的防御设施视若无物，没有触发任何陷阱和警报，就穿过了访客区和内区之间的缓冲带。
守卫们一时也无法确认他的身份，就在这时，来人表示，他是来找咒法学派的毁灭隆音的。守卫没有办法，只好替他进行通传。
隆听到传话，就猜到来人是谁。想晾对方一会，又怕来人一时无聊搞出什么事来，只好叹着气前去见面。
······
这个匪夷所思的“空想白昼”，为了削减魔力开支，拉斯特完全取消了其中的幻术部分，而以血族艺术家的异能代替。当然，为了配合那位“艺术家”的异能，这个球形区域的内表面被以魔法赋予了一种类似纸张的触感。
这种24小时持续压榨部下劳动力的做法，只有在阶级制度严酷的血族社会才有可能达成。与此相应的，在细节要求不高的夜晚，空想白昼的消耗大幅度减小，拉斯特不但可以醒来，还有可能保持部分战斗能力。
可以说，如无特殊情况，直到法术自然终结，都没必要以中断的形式停止法术运作。
隆径直走近那面镜子，念出一个短促的音节，然后用手指在镜面上画出符文。
“恒定探知术七号，激活。”
椭圆形的镜面发出微光，然后分成上下两半。
这个被恒定的探知术与空想白昼相关联，因此得以同时监控两个地方。一方是那所学校原处的城市，而另一方则在西伯利亚高原。隆以手指在镜面声划动，调整法术的视角和距离，看起来不像是在操纵法术，反而像是在控制平板电脑的触摸屏。
看到上方的画面，毁灭隆音不禁皱起眉头。
空想白昼被完全结束了。
在学校的原址，已经看不到法球伪装出的“学校景象”，只留下一个空想白昼法术施展后留下的巨坑。而在西伯利亚，学校的真正地址，战斗正在进行。
一名少女以一己之力，将自己的老友拉斯特逼上半空，然后居然又从上方将他轰下去，真是足以让人称道的战绩。
而且，他的“小师弟”居然被这个少女逼到了精疲力尽的地步。
不过，她已经到达尽头了。
隆很清楚拉斯特的实力。
在这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借助电力、汽油、炸药，普通人组成的军队所做出的破坏力，比最强大的法术也不遑多让。因此，巫师的威慑力可说是已经大打折扣。
但反过来说，专攻战争的巫师，单是一个人，就可以匹敌一支兵种搭配完善的军队。
更何况，身为血族的拉斯特，还是个特例中的特例。
对战斗的结果心知肚明，让隆很快就对这场战斗失去了兴趣。
只要立刻解决战斗然后逃回血族避难所，拉斯特一家就不会有问题。停止下来的空想白昼倒很可惜，因为这样庞大的法术，布置一次就要用去偌大的资源，并不是有魔力就可以的。不过，以黑塔的立场并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东方国度的人对于神教形态的宗教兴趣缺缺，因此也很少有教会的成员会来到东方。持有圣物的修女若出现在那里，必然是有特别的理由。毁灭隆音很快便想到，也许她正是圣地为了对付拉斯特而安排在学校里的。
虽然名义上黑塔在圣地与黑暗生物间保持中立，但那不过是对双方都方便的权宜之计。如果他们真的打败拉斯特，恐怕接下来矛头就会转向黑塔了。
“不妙啊，于公于私都是……”
隆皱起眉头。
“还是和老师联系一下吧。”
离开隆的控制，魔镜上的画面慢慢变淡，然后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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